第八十九章,雪意甚濃
“行了,給我們來一壺金酒仙,還有你們沉香閣菜單上排名前六的菜各上一份,下去吧。”
聽聞店小二不知,軒王竟有些不耐煩,大氣的點了酒水和菜肴,又丟了幾錠銀子給店小二,匆匆打發(fā)了他下去。
廂閣不大,但三個人同坐綽綽有余。
一張紫檀木雕花案幾,一個秀著朝陽五鳳的屏風(fēng)。墻面上掛著一副秋菊念暮圖,廂閣前垂著墨綠細絲連珠帳。
陳設(shè)華麗,屋宇精美。
齊清兒略略嘆出一口微氣,此地竟不比公主府的差。
皋璟雯見齊清兒似有出神,推了一下她的胳膊,道:“怎么了,可是這里的香氣太重?”
剛進沉香閣便聞到濃厚的茶酒香,進了廂閣另有一股細密的馥郁香氣,層層疊疊覆蓋了整個廂閣。
齊清兒忙回過神,道:“還好,一時不習(xí)慣而已,時間長了就好了?!?p> 說著,抬手稍稍掩了一下鼻子。
軒王瞧著皋璟雯和齊清兒二人,道:“此香有推動氣血的作用,嬅雨姑娘聞著當(dāng)不防事。”
說話間。
整個沉香閣忽然安靜下來,笛聲也消失了,只剩下細微的交談聲。
廂閣中的三人紛紛向樓下的戲臺子間看去。
只見戲臺子后面的硃紅色垂簾晃動了幾下,然后一個粉白相欠的身影緩緩映入眾人的視線。
隨之是一陣歡呼,與喝彩。
楚秦歌!
只見她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乳白色紗衣,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讓人垂涎欲滴。
她優(yōu)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桃腮帶笑,面對眾人的歡呼,她安靜自若。稍稍往前兩步,微微點頭謙和的一禮。
整個沉香閣又重新恢復(fù)了安靜。
二樓廂閣中的齊清兒,放在案幾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此人,似有二分相識之感。
來不及多想,被皋璟雯猛地在肩膀上拍了兩下,“嬅雨快看,果然是美人。”
軒王瞟了一眼皋璟雯,又往齊清兒的方向略瞟了一眼,道:“不及某人?!?p> 軒王的話皋璟雯沒在意,可齊清兒卻不能不在意。
軒王這樣轉(zhuǎn)了彎的直接反到讓齊清兒產(chǎn)生了排斥的心理,捏起案幾上現(xiàn)有的茶水抿了一口。
軒王的話她只當(dāng)沒聽見。
而皋璟雯心思全在戲臺子上的楚秦歌身上,更是無心去聽軒王再說些什么。
片刻之后。
絲絲緩緩,屢屢輕輕的一段琴音從戲臺間穿出,瞬間充斥了整個沉香閣。
楚秦歌神態(tài)悠閑,美目流盼。
揚起芊芊玉手撫摸在琴弦上,動作優(yōu)雅,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隨著琴音,齊清兒再次將目光投向戲臺間坐如佳人的楚秦歌。
第一眼,正如皋璟雯所說,確是美人,氣若幽蘭。
第二眼,她美得似曾相識,更有幾分陰涼的霸氣。
第三眼,眉宇間像級了某個人,似在祁王府上見過……
……
是她,原來在祁王府上見到的那個女扮男裝的粉子竟是這沉香閣的頭牌歌姬,楚秦歌。
是連純凈公主都愛慕已久的楚秦歌。
頃刻間,齊清兒雙目如同失明了一般,直直瞪著戲臺子上的一切。
她早已認為那日.的假公子是祁王的粉子,但她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再見到她,更萬萬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場合見到她。
齊清兒幾乎也和眾人一樣,如同眾星捧月,將那祁王的粉子捧了出來。她突然覺得惡心,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祁王啊祁王!
十五年的恨,只讓她更加不能接受面前的楚秦歌。
不能接受再次看到祁王的女人。
齊清兒端起面前的茶水猛的灌下,長睫下的杏眼中隱隱出現(xiàn)微紅的血絲。
她到底還是不能忘記她和祁王的那段婚約。
即便婚約已經(jīng)被時間的長河淹沒,長久的浸泡,直至腐爛。迄今只有齊清兒一個人記得,但那還是一段婚約,一段埋葬了許久不被人記得,又時時刻刻揮之不去的婚約。
楚秦歌的歌聲響起。
飄渺宛若天邊的彩云。
眾人都成垂耳詳音之態(tài),沉香閣中的氣氛也隨之時起時伏,溫婉和諧。
皋璟雯,齊清兒,軒王,三人的廂閣中也陸續(xù)端來了金酒仙,和沉香閣的頭幾品菜肴,樣樣色香味具全。
可看在齊清兒眼里,卻渾然失了顏色。
伴著歌聲,一旁的皋璟雯情不自禁地道了句“好”字,整個人很是放松。
軒王忙著給自己斟酒,此刻在他眼里,美人美酒自當(dāng)并存。
唯獨齊清兒清瘦的面容上失去了顏色。
半餉。
一曲畢,楚秦歌緩緩起身,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往齊清兒的廂閣中瞟了一眼,之后禮退。
沉香閣中方恢復(fù)了平常的嘈雜聲,之后笛音又起。
皋璟雯道:“難道就唱一首不成,半盞茶的時候都不到!”
軒王笑了笑,“剛剛不過是開場,下面的都需要眾人點了曲,付了銀兩她才會出來再唱一曲。”
“不早說呢,我要點曲!”皋璟雯公主的架勢十足。
軒王應(yīng)著皋璟雯的要求,起身走到廂閣邊,叫一個應(yīng)女進來。
忙著點曲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齊清兒此時的神態(tài)。
應(yīng)女只身進來,恭候在一旁,雙手自然的擺在腹前。
皋璟雯奇道:“沒有曲譜嗎,這讓我怎么點?!?p> 軒王回到案幾邊,伸手戳了戳皋璟雯的腦袋,撇嘴道:“這里從不用曲譜,你想聽什么,將曲名告訴這位應(yīng)女便是?!?p> 這點法!每晚來沉香閣點曲的人甚多,各人又有個人不同的喜愛。這樣的點法,豈不是為難楚秦歌了。
人世間曲目成千上萬,楚秦歌豈能每曲都會!
皋璟雯半信半疑地瞧著軒王,又看了眼應(yīng)女,抬眉道:“那就點楚姑娘剛譜的新曲,雪宴?!?p> 軒王緊接著道:“我也點一曲,廣陵散?!?p> 應(yīng)女點頭微笑,又等了一會兒,望了望齊清兒。
皋璟雯和軒王這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齊清兒身上。
此時的齊清兒心緒波動不已,但面對廂閣中其余三人投來的詢問的目光,她垂眼努力調(diào)整了情緒之后,方抬起頭來,“雪宴,我也想聽一聽楚姑娘譜的新曲?!?p> 應(yīng)女屈禮退下。
皋璟雯開心的一把抱住齊清兒,道:“不知道這雪宴一曲,是不是真是能聽出下雪的感覺?!?p> 齊清兒回之以微笑,“以楚姑娘的才情,譜出雪意,應(yīng)當(dāng)不難?!?p> “當(dāng)然,全京城第一歌姬,怎么會連這樣一首曲子都拿捏不準(zhǔn)!”軒王單手拍在腿上,斜頭薄唇勾笑地望著齊清兒與皋璟雯二人。
“俊桉哥哥,你是這里的??土?,當(dāng)然是幫著楚姑娘說話咯!”皋璟雯坐直身,淡淡地撇了軒王一眼。
談笑間。
楚秦歌已經(jīng)換了另一套袍衣,雪白一身及地,每走一步都透露著深深的雪意。
眾人再次紛紛看向戲臺。
沉香閣中也再次安靜下來。
而坐在廂閣中的齊清兒不愿再抬頭看向楚秦歌,她深深地感覺到這個戲臺間撫琴輕唱的楚秦歌正直直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