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帶著主簿宋杰,親隨屯長左莒與臧洪等十余人離開左軍軍營,急匆匆趕往了屯騎中軍大營。
屯騎中軍大營由戈說的中軍把守,人數約有一千六百余人,配備都是屯騎中最精銳的,此時這座大營的士兵卻在忙碌著收整行裝,除了少數士兵仍在站崗以外,整座大營幾乎看不到什么人。
就連中軍大帳外,也減少了守衛(wèi),姜泰等一行人在營門前拴好馬匹,便直奔中軍大帳,一路所見讓姜泰意識到,自己期盼已久的大戰(zhàn)即將拉開序幕。
經過戈說親隨的通報,姜泰與宋杰走入了中軍大帳,此時中軍大帳里,除了戈說以外,還有長史吳彥,參乘呂夏和行軍主簿戴高等人,右首是中軍司馬甘聰,除了校尉戈說沒有換上戎裝,其余人都已鎧甲加身,這是要啟程了。
姜泰略感驚訝,如果要行軍,為什么自己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此時心中雖然有所疑慮,姜泰卻不能展現(xiàn)在臉上,只是象征性的施一禮,與宋杰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帳內的氣氛有些嚴肅,戈說正在書寫著什么,好半天,戈說才抬起頭,看一眼姜泰,將竹簡上的墨跡吹干,拿起另一份竹簡繼續(xù)書寫,一邊寫,一邊笑言:“左司馬,初到左軍,還適應嗎?”
姜泰官居左軍司馬,所以,這句話是說給姜泰聽的,姜泰慌忙從杌凳上起身,抱拳笑道:“左軍諸將官待我不錯,現(xiàn)在左軍的將士們已經去伙房吃飯了,卯時三刻會準時出操訓練?!?p> “呵呵,不錯嘛,剛來軍營就能適應,看來,將門無犬子,這句話果真不假。”戈說說完這句話,已將第二份書信寫好,他依舊如常,慢慢的吹干墨跡,而后笑看姜泰道:“我這里有兩份書信,你幫我轉交給中尉大人。”
“將軍這是……”姜泰做出不解的樣子。
“呵呵,河北雖然傳回捷報,但是局勢仍然緊張,我準備立刻啟程,去平陰縣與右軍會合,整頓軍馬渡河一戰(zhàn),所以,運送補給的事情你來辦,我們河北會師?!备暾f笑了笑。
雖然他說的很恬淡,一點心虛的痕跡都沒有,可戈說畢竟是擅自出兵,所以不易在營內停留太久,一旦中尉嚴巖回來,自己想走可就難了。
但是姜泰卻不知道戈說沒有得到允許便私自出兵,他以為一切都是順理成章,走過去接過兩份竹簡,本想再說些什么,戈說卻雙目迸射寒光,與昨天夜里對姜泰的態(tài)度大不相同,“我這臨走前,還有一句話要奉勸你,你可聽好。”
姜泰一副不解的樣子望著戈說:“將軍有話盡管吩咐?!?p> “三軍在外,糧草為重,無論中尉大人說了什么,你都不要去理會,只管把糧草軍械盡早運往河北,路上莫要耽擱,一旦貽誤戰(zhàn)機,后果你應該非常清楚?!?p> 戈說這是頭一次放狠話,他很擔心,自己會駕馭不了姜泰,尤其眼下,自己兵進河北,如果補給物資跟不上,自己孤軍深入不但沒有勝算,反而會陷入險境。
即便自己搶占先機,能否得到北廣王的器重還不好說,更何況,自己唯一的見面禮,就是重挫匈奴,這才有談話的本錢,所以,兵貴神速,但是沒有糧食吃,再強的軍隊也會土崩瓦解。
而姜泰,就是這顆掌握自己命門的棋子,如果他被別人利用了,后果不堪設想。
但是眼下的局勢,姜泰應該不敢胡來,所以,戈說才會把這么重要的兩封信交給姜泰,讓他去面對嚴巖,這要比自己身邊的人去好很多。
姜泰手握竹簡,抱拳施禮:“末將一定會辦好此事?!?p> “嗯,孺子可教,另外,我會讓中軍司馬把糧草物資給你留下,你盡快讓人來接手,明日之前,你必須啟程?!?p> “喏?!苯┍?p> 正當姜泰想要提一提給左軍配備軍械的事情時,帳外響起了一名士兵的匯報聲:“將軍,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出發(fā)了?!?p> 戈說聽說軍隊已集結完畢,心里的緊張徹底緩解了,他看一眼中軍司馬,向他吩咐了幾句,中軍司馬退去后,戈說又走出桌案,拍一拍姜泰的肩膀,笑著安撫道:“你的職責牽系著前線將士們的命脈,所以,押送糧草途中,還望你警惕一些,莫要出現(xiàn)差錯?!?p> 吩咐完姜泰,戈說向著呂夏等人點點頭:“咱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姜泰等人剛剛回到營門前,牽出自己的戰(zhàn)馬,卻聽到從中軍大營里傳來了點兵的鼓聲,這是即將出征的節(jié)奏,可惜,這批出征的將士里,卻沒有自己。
姜泰心中既感到失落,卻又有一絲興奮,畢竟戈說把押送糧草的任務交給自己,說明他還是信任自己的。
可眼下,姜泰卻要先去一趟中尉營,把戈說交給自己的事情辦好,才能回去吩咐接手中軍的事情,可中軍大營到底有多少糧草呢?如果數量龐大,恐怕自己這趟差事會很難辦。
姜泰不由自主的瞥一眼身邊的宋杰,宋杰有些心不在焉,姜泰笑著喊了宋杰兩聲,直到第三聲,他才從沉思中轉醒,一臉愕然的看著姜泰,剛要開口,姜泰卻笑了笑:“再想什么呢?”
“呃……我覺得哪里好像不對?!彼谓苓t疑著說道。
這句話倒讓姜泰為之一怔,他不解的回問道:“說具體點,到底哪里不對?”
“司馬您想,中尉大人這個時候應該在上朝,即便有緊急軍務,也會召集各營校尉,司馬去中尉營,怎么可能一聲不響就調走屯騎主將呢?所以,我覺得是不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了?”
“呵呵,也許是昨晚就有命令送入屯騎了,所以咱們將軍才急著趕往平陰。”姜泰笑了笑,可一想之下,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昨天夜里,河北的捷報才剛剛送來,中尉一直在未央宮陪侍皇帝,這件事軍營里人人皆知,根本不可能給屯騎下達任何命令。
即便軍隊要北征,也需要中尉營下達命令,屯騎也不會由校尉直接帶兵殺入河北,這叫孤軍深入,乃兵家大忌。
這只能說明一點,戈說在說謊。
姜泰驚愕了好一陣,他的表情從木訥到困惑,再從困惑到驚疑,直到中尉營的輪廓出現(xiàn)在前方不遠處,姜泰才冷笑一聲:“宋主簿,你覺得……咱們將軍真的敢越級出兵嗎?”
“司馬,您別忘了,咱們家將軍的后臺可是太尉大人啊?!彼谓艹谅曁嵝?。
又是太尉,姜泰心中恨極了朱家的人,這讓他想起了朱洪在洛陽街的胡同里羞辱苗家姐妹,那副猥瑣的樣子,姜泰至今難忘。
可不管怎么樣,戈說打著太尉的旗號私自興兵,他的目的何在呢?
姜泰很想和宋杰探討一下,可思前想后,自己初來軍中,宋杰到底是不是戈說的人還不好說,如果自己妄自議論上級,這罪名可不小。
想到這一層,姜泰再次扭頭看一眼宋杰,見他雙眉緊鎖,目光呆滯,一定是在思考著什么,見他如此出神,姜泰不由自主的輕嘆一聲,馭馬加速向中尉營趕去。
由于屯騎的中軍和左軍大營都沒有動,所以,戈說的悄悄出行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一千六百騎兵都是輕裝簡行,糧草輜重留在了大營里,由少數士兵留下看守。
而朝會再諸多反對聲音中,延誤了兩個多時辰方才散去,老皇帝一怒之下,將兩名御史推出午門梟首示眾,就連從荊州趕回來的苗圃都險些喪命。
河北局勢緊張,朝堂上你爭我吵,老皇帝用雷霆的手段壓制住了眾臣的反對,鮮血還在午門前流淌,卻沒能改變老皇帝加強諸王權勢的決心。
中尉嚴巖返回中尉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姜泰與越騎校尉吳廣已等候多時,二人見嚴巖一臉的怒氣,紛紛上前施禮,嚴巖只是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二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則匆匆走到桌案旁坐下。
長史孫豫已經聽說了朝中發(fā)生的事情,他比嚴巖晚一步來到中軍大帳,此時見嚴巖的臉色不好,而吳廣與姜泰還等在這里,他有些為難的看了看二人,如果這時讓嚴巖知道戈說已經擅自出兵,還不知道會發(fā)多大脾氣呢。
但是如此重要的軍機,孫豫是瞞不住的,他進賬之后先給嚴巖施一禮,而后向吳廣和姜泰遞個眼色,想讓二人先回避一下,口中卻尋了個理由:“已經中午了,二位將軍先去偏帳吃飯,有什么事,咱們一會再說?!?p> 孫豫這是故意支走二人,想單獨和嚴巖談談這事,二人也別無選擇,抱拳唱諾準備退去,嚴巖卻叫住了二人,略顯不爽的斥道:“有什么事現(xiàn)在說吧,何必閃閃躲躲的?”
貌似嚴巖聽到了什么口風,孫豫也不好在隱瞞什么了,他走上前,低聲對嚴巖道:“越騎營發(fā)現(xiàn),屯騎校尉戈說已經帶著一千多人向西進發(fā)了。”
“哦?有這等事?”嚴巖目光中射出一道寒光,
孫豫又繼續(xù)說道:“姜泰送來了戈說的書信,聽說他已趕往平陰縣的屯騎右軍大營,想要會兵之后即刻渡河,先一步打入河北戰(zhàn)場。”
這句話剛說完,嚴巖已憤怒的拿起桌案上擺放的兩捆竹簡摔在地上,一臉怒氣的看著孫豫,口中恨道:“他還把我這個中尉放在眼里嗎?”
說完這句話,嚴巖已起身喝道:“匹夫太過無禮,待我立刻入朝稟明此事,定將他罷官下獄,滿門抄斬!”
他這句話剛落,孫豫已嚇得趕忙抓住嚴巖的衣袖,輕聲提醒:“將軍莫要沖動,請聽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