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嘉云王府燈火通明,迎客廳內熱鬧非凡。
藤兒滿心激動地圍在許禧安身旁,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這還是她頭一次近距離接觸蒼國的皇上皇后,難免心潮澎湃忍不住想與皇后多說幾句話,在得到公主與皇后的點頭應允后,她更是喜出望外,問了許多以往自己對后宮禮儀感興趣且有疑惑的問題。
許禧安也不厭煩,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在她面前這般促膝長談過了,望著藤兒問東問西,頗有刨根問底,求知好學的氣勢,她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愉悅與放松起來,更是有問必答,毫不保留。
楚帝坐在較許禧安稍遠的位置上,瞇著雙眼看二人相聊甚歡的樣子不禁有些出神,好似某一刻回到了幾年前的曾經。
他記得那時淳兒與許禧安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圍坐在一起,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民間軼事,二人一見如故且精力旺盛,說上一整夜都不嫌累……
追極早已回來,與喬伯站在一側面面相覷,有些無所適從,皆在想公主怎么去了趟百花宴就把皇上與皇后帶回來了?
云恭璃品著藤兒為她準備好的銀針微雪,一口入喉,茶的味道清新醇厚,悠揚持久,微苦中帶著一絲清甜,層次豐富,回味無窮。
她愛喝茶,喝到現在發(fā)現還是這產自逐玥的貢茶最合心意,可惜產量較低,府內存貨也寥寥無幾。
“哐!哐哐!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哐!哐哐……”
府外傳來由遠至近的打更聲,鑼聲一慢兩快,已是三更。
云恭璃心中冷笑,幾個時辰前蒼都還在舉行所謂的起兵謀反,現在連打更人都出來了,倒是與平常無兩樣。
“藤兒,你先退下,我們有事情要商議。”
時候不早,云恭璃看著藤兒與許禧安相聊甚好,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這小丫頭是個不怕人不怕事的性格,頗得她喜歡,但今日情況不同,有些事情不宜對方聽。
藤兒乖巧地點了點頭,也知皇上與皇后來府定是蒼國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遂行過一禮,朝璃閣走去。
待人走遠,云恭璃開口詢問道:“追極,你那邊什么情況?”
今夜將店鋪伙計悉數救了回來,追極這會兒的神態(tài)流露出一種顯而易見的自信,遂言道:“一切如公主所計劃的那樣順利,店鋪的伙計喬伯已安頓好,皆發(fā)放了三倍的月俸。湖底牢獄被屬下放火毀去大半,蒼王府的暗衛(wèi)亦全軍覆沒?!?p> 楚帝怔了一下神,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低頭喃喃自語道:“湖底牢獄?那在哪里?怎么楚韶還建了個湖底牢獄呢?”
他為君數載,楚韶在他眼皮子底下究竟做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或許走到今日這步也怨不得旁人,明明是他自己太過信任楚韶,任人唯親。
可誰又能想的到,傷害自己最深的往往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做的不錯,喬伯你將那些伙計遣散回家吧?!痹乒Я沉搜埙鋈簧駛某?,轉而輕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楚韶登基,嘉云王府必定會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我打算趁這機會回逐玥?!?p> 聽到楚韶登基,追極與喬伯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們一個在守在嘉云王府,一個前往城外救人,除了看到今日進城的難民人數比往常多了些,蒼都再未有任何特殊的事情發(fā)生,怎么百花宴一過,楚韶就登基為帝了呢?
不過楚帝在此,他們也不好多問,只得按耐下心中的疑惑領了命令。
“璃妹妹,你與楚韶之間是……”許禧安未將話說完,百花宴上她看出二人有矛盾,卻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云恭璃覺得此刻對許禧安沒有可隱瞞的必要,便索性說了出來,淡然道:“最開始,楚韶是莫名其妙找我麻煩,后面想殺我但失敗了,所以換了招式,他將我名下所有鋪子全砸了,伙計也被悉數抓去,囚禁在城外一處湖底牢籠里。”
“這……楚韶此舉太過分了,若知道是這樣,我當時就該堅持不松口的!”許禧安雙手捏著衣角,言語中充滿了愧疚。
她身處“囹圄”兩年,宮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百花宴上她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最終松了口,選擇不管楚氏兄弟的紛爭任她自由自在,卻不曾想此舉有可能傷了云恭璃的心。
如今楚韶稱帝,定會對云恭璃進行前所未有的報復,這可如何是好?
“這與你有什么關系?今日楚韶為了登位做了十足的準備,在那種情形下,許姐姐的選擇合乎情理,根本不必耿耿于心,且楚韶的皇位目前還沒坐穩(wěn),我只是想趁混亂之際回逐玥看看。”云恭璃抿著雙唇輕輕地搖了搖頭,柔聲細語,仿佛可以驅走聽者的所有陰霾。
聽到此話,楚帝緩緩抬起了頭顱,雙手微微顫抖,閃過一絲熱切的光芒,仿佛對未來有了微不足道的期待。
對啊,楚韶的皇位目前還未坐穩(wěn),他還有機會奪回一切,想到此,楚帝盯看著許禧安認真道:“要想真正成為蒼皇,還需要許家的鳳璽?!?p> 云恭璃挑了挑眉,略過對楚帝此舉的評價,有些疑惑道:“我記得先皇曾與我說過,只有許氏居中宮之位方可保蒼國江山穩(wěn)固,這是為何?”
以往的許氏從不出皇后,可先皇卻固執(zhí)己見,非要楚帝娶許禧安為妻,還說出蒼國后人必須前往月明宮密室龍鳳合璽才能保國祚穩(wěn)固的話,她自始至終都沒想明白先皇這么做的用意。
看著楚帝那從未對她有過的殷切目光,許禧安本心生反感,奈何云恭璃也有疑問,她又不想讓對方失望,一時間有些猶豫不定,但簡單思慮過后,最終還是緩緩說道:“沒錯,家父曾同我講過,這是他同先皇在月明宮諸神面前歃血的約定?!?p> “約定?”云恭璃蹙起了眉頭,當時的許家因賄賂一事被查沒家產,先皇又為何會與許氏下此重誓?
許禧安緩緩地垂下雙目,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就是這個約定,將她鎖入皇宮這座巨大的囹圄,逃不掉,出不去……
“家父說過,許氏先祖乃陪著始皇打天下的將軍,有次出征行至大山深處,始皇涉險,將軍奮不顧身將其救下,卻發(fā)現那座山好似迷宮,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后來將軍背著始皇在山中找尋出路,這一找便是七日的光陰,七日后的晌午,只見五彩神光在天間若隱若現,將軍與始皇皆在不知不覺中做了一個夢,不可思議的是,夢醒后的二人已然躺在山外通往城鎮(zhèn)的小路上……”
許禧安講著自家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秘事,愈發(fā)神采飛揚,陷入回憶的漩渦。
“父親說,將軍做的夢是天神要許家守護楚氏江山,保護楚氏嫡子,始皇做的夢是天神要楚家善待許家,唯有兩家相扶相持,蒼國才可世世代代,百世不衰……”
待許禧安徹底講完故事,追極與喬伯不禁沉默地望向楚帝,眼中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惋惜。
許禧安說的秘事楚帝從未聽先皇提及過,但總歸被二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道:“當時沒有賜死你已經是看在許氏與先皇的面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