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拼殺
一輪交手，快如疾風(fēng)閃電，乍合又分之時沐清愁已經(jīng)站定。兩人面對面的站著，四周一時間靜的出奇，只有漫天的日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嘩嘩的傾瀉下來。
夜冥的手指落下，腦袋一歪，忽然冷冷地笑了：“沐堡主，你的死期到了，不過不是本座來取你的性命，而是你的同道中人！”
沐清愁微詫，沒有說話，然而在寂靜中，長虹劍上卻有光華一閃，顯然是真氣凝聚。
看著近在咫尺的風(fēng)云堡堡主，長發(fā)教主的眼睛冷徹如冰，陡然冷笑起來，“沒想到滿口假仁假義的沐堡主對自己的妻子倒是癡情一片，你若今天不來，便可躲過一劫，只可惜你終歸是來了，所以你死定了——！”
沐清愁怔了怔，眉間有殺氣一閃而過，仿佛從那一聲里回過神來、想起了什么，忽然沖口急問：“秦清，她在哪兒？！”
夜冥不語，淡笑搖頭。
“秦清，她在哪兒？可曾受了傷？”聽不到魔教教主的回答，沐清愁的臉色更是一肅，追問了一聲，再也忍不住回身，看向黑暗結(jié)界里顯現(xiàn)出來的兩位女子。
秦清已經(jīng)委頓于地，一旁的白衣女子捏訣壓著她頸中上攻的尸毒，卻已經(jīng)急得快要哭出來：“教主，你快點救救我的師姐，她就要死了，你救救她！”
“她被咬傷了？”一見妻子臉上蔓延的可怖灰色，沐清愁立刻分辨出發(fā)作的是什么樣的毒，神色更是巨變，“尸毒快要入腦——”
他再也站不住，搶步過去，要去查看秦清的傷勢。
然而抱著秦清的巫月神宮宮主凌歌、一見陌生人搶身過來，卻是臉色大變，立刻摧動了陣法，結(jié)界上凝幻出來的花瓣陡然迅速生長開來，交枝連葉，密布成一片屏障。
夜冥站在那里，看著沐清愁的背影——
他……他竟然回過身去了。他竟然敢背對著自己！只是為了確定妻子的傷勢，風(fēng)云堡的堡主就這樣轉(zhuǎn)過身去、把背后的空門全部留給了強(qiáng)敵。
魔教教主眼神緩緩變化，握著光劍的手指幾次加重力道、幾次又放松下去。
“秦清，秦清，我來救你了！”看到眼前延展生長的花葉結(jié)界，沐清愁只是微微皺眉，有些急切的，雙手探出、硬生生的將結(jié)界撕開了一個缺口。
夜冥看著沐堡主的背影，許久許久，終于收斂起了眼里的殺氣，雙臂一震，飛掠而去。
“秦清？”沐清愁一掠而入，推開凌歌扶住了妻子的肩，手指迅速的探上她肩頭的傷處、仔細(xì)查看。那里，傷口的血已經(jīng)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秦清的臉籠罩在一片灰色中，那片灰色仿佛是活了一般，由肩往額慢慢地延伸過去。
“……是我不好。”凌歌一見師姐如此臉色，心中知道要不好了，毒已經(jīng)蔓延過了印堂，只怕是華佗在世此刻前來也是回天乏力。她又是焦急又是后悔，再也忍不住驚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如果不是我來遲一步，秦清姐……秦清姐也不會受傷?！?p> 沐清愁的眼角掃了一下旁邊啼哭的白衣女子，顯然認(rèn)出了那是巫月神宮的宮主凌歌，然而他的臉色卻更冷，勾了勾嘴角，殘忍地說：“如果秦清出了事，你們都得給她陪葬！”
再也不理會旁人，他運(yùn)氣的手掌按著妻子肩膀上的傷處。
血色殘陽照耀著他，恍惚間、自他掌心散發(fā)出來手的光芒竟似乎穿透了他的手，照得風(fēng)云堡堡主的手掌猶如透明。更奇異的是、仿佛那片死灰色被什么力量牽引住了，停止了往秦清的額頭蔓延——與此同時，沐清愁蒼白的手上、升起了一絲奇異的黑色，慢慢順著他手臂伸上去。
凌歌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明白了：她看出來了，那是在療毒——沐清愁是在借用枯榮輪回大法的力量，將妻子體內(nèi)的尸毒慢慢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
看著那一線黑色，仿佛小蛇般蜿蜒著沿著沐堡主手肘往上延伸，巫月神宮宮主垂下了眼睛，許久才輕聲問：“秦清姐怎么樣了？”
此刻，沐清愁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變得更加的虛弱，他輕嘆一聲，放開了手：“不樂觀。我自身無法化解尸毒，只能分掉她身上的一半毒素，暫阻毒性入腦。”
他放開手時，妻子的臉色已然好了一些，死灰漸漸從臉上淡去，呼吸也開始有規(guī)律起來。
沐清愁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騰出手將擱在一邊的長虹劍重新握在手里，皺眉催促道：“凌歌，你快點離開這里，否則會有大麻煩的？”
巫月神宮宮主忍不住一怔，唇角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師姐嫁的是好人。
這時，不遠(yuǎn)處，有轟隆隆的馬蹄聲破霧敲響而來。
凌歌回頭，只見有大批的武林中人正在往天童寺的方向趕來——
糟了，她心中頓感不妙——
然而，再看看身側(cè)，沐清愁抱著自己的妻子緩緩站起身來，臉色異常平靜。
“沐堡主，快走??！”凌歌脫口大喊，聲音急切，仿佛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
六大門派的弟子們紛紛涌入山門，飛身下馬，朝他們沖了過來，那熊熊的氣勢使得漫天的日光在一瞬間都黯淡了下來。
“唰——”沐清愁翻轉(zhuǎn)手腕，長虹劍滌蕩開來。
凜冽的劍氣逼得所有人都不禁倒退了半步。
璀璨的劍光一閃，地上的青石被一劍劃為兩半——
“敢越此線一步者死！”
面對著寒光瑟瑟的刀劍和大群的武林同道中人，沐清愁恍如妖鬼一般的提劍而立，眼神烈烈如火，然而語氣冷漠如冰，聽得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冷。
腳步，是不知不覺停住的，在那條線凄厲的弧線面前。
面對著傳說中的武林神話，風(fēng)云堡堡主，即使是武林成名人物，每個人都遲疑了，即使是武當(dāng)?shù)奶撜嫒耍倭值牧藟m大師也紛紛撤住了步子——生怕這一步跨過，便是生死殊途！
而風(fēng)云堡的堡主沐清愁，就這樣冷冷看了眾人，看了懷中的妻子一眼，對身邊白發(fā)的女子道：“凌歌，這不關(guān)你的事，你不要動手？！”
“師父，怎么辦？”六大門派的弟子們議論紛紛，有些為難的看著自己的掌門。
少林了塵大師的臉上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搖頭，嘆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沐清愁你號稱一代武林英豪，竟然和魔道中人勾結(jié)…殘害忠良……草菅人命……”
他重重地嘆息，最后抱歉似的對各大門派的人說：“大家也不用擔(dān)心，像這種武林的敗類，人人得而誅之……唉唉。只是，沐清愁武功太高，如果生擒，恐怕反而要被他所殺。情況危急之時，少不得，老衲是要親自出手了?！?p> “了塵大師說得對，壯士斷腕，只是痛在一時。此人不可留啊——如果放任他禍害江湖，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的性命斷送在他的手上??！”
大聲贊同的，是武當(dāng)派的太虛真人。
兩位武林首領(lǐng)人物已然點頭，周圍應(yīng)和的人便多了起來，一時間，六大門派已經(jīng)達(dá)成了一個共識：哪怕是命喪于此，也不能讓沐清愁活命！
無數(shù)的刀劍在手中揮舞，喊打喊殺的聲音響徹云霄。
巫月神宮宮主凌歌咬了咬嘴唇，略略后退了兩步，十指捏訣，左右一舞，將幻花結(jié)界重新凝聚起來。
那些用靈力幻化出來的各色花瓣吞云吐霧，晚如凌空飄散的雪花，聚集，旋轉(zhuǎn)，飄舞，慢慢結(jié)成了一個密密麻麻的羅網(wǎng)擋在面前，不讓外人有入侵的機(jī)會。
看著這詭異的情形，六大門派的弟子面面相覷，有些遲疑和膽怯，然而在掌門威嚴(yán)的眼神示意下，他們不得不顫顫巍巍地拔劍上前。
“咣-——！”剛走了兩步，沐清愁將手中的劍拋了出去，無數(shù)炫亮的緋色劍光破網(wǎng)而出，將靠近的一行人重重?fù)舸虺鋈?，跌出幾丈遠(yuǎn)。
“妖術(shù)……是妖術(shù)……”
觀戰(zhàn)的人群中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叫喊起來，各大門派的弟子相顧而望，臉色驚恐而蒼白，紛紛撤住了步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面對縹緲虛幻的玄門法術(shù)，太虛真人和了塵大師面色凝重，一時間也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尷尬局面。
“沐堡主，快帶著秦清姐走，這個結(jié)界撐不了幾個時辰，快走！”凌歌大喊，清瑩的臉上布滿星芒般的淚水，一邊凝聚心神和靈氣施展法術(shù)，一邊急切地掉頭呼叱身旁的人，“快走啊——！”
她凄厲的的叫喊聲喚醒了身側(cè)大打出手后陷入沉默的風(fēng)云堡堡主。
沐清愁眉心一緊，豁然睜開了糾葛的眼睛。
轟然的白光從平地上騰起，宛若插入碧霄的仙鶴，他一手摟緊了自己的妻子，一手平側(cè)滑開，腳尖發(fā)力，身形如疾風(fēng)閃電，半空中足尖連點瓦片檐翹，毫無聲息的一層層掠上去，轉(zhuǎn)眼消失在舍身塔的最高層。
看著躍上高塔的兩人，巫月神宮宮主松了一口氣，頹然松開了捏訣的手指，方才那一刻似乎耗盡了她的真氣，她低頭微微喘息，額角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妖女，拿命來！”
看到結(jié)界消失，蜂擁而上的人群轟然起了一陣騷亂，那些各大門派的弟子們高聲大呼，紛紛拔劍，雪亮的劍光映照著艷陽，一片凄厲冷艷。
凌歌袖子一展，卷起被沐清愁丟棄在地上的長虹劍，雪白的身影如同颶風(fēng)一般旋轉(zhuǎn)，手中的長劍流出了一道道綺麗的紅光，劃破空氣、也劃破所有擋住她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劍。所到之處，所向披靡。那個像冥靈一樣透明的白發(fā)女子一手持長劍，目光非常奇特——既是空茫，卻又是堅定。
她沒有向山下逃去，只是回身目不斜視的向著大殿上翹首而立的各派首領(lǐng)一路殺去。
風(fēng)起云涌，天地變色，還沒有殺到大殿上，六大門派的弟子們紛紛拔劍而起，攔截這位瘋狂嗜殺的女子。
那些弟子的武功無甚可觀，有些甚至只怕沒有接受過正式的劍術(shù)訓(xùn)練，卻似受了蠱惑一般，全然沒有了方才膽小怕死的樣子，竟然絲毫不畏白衣女子手中削鐵如泥的長虹劍，依然個個奮不顧身的阻擋在她的面前！
“讓開！都讓開！”凌歌揮劍，一次次斬落，嘴里卻只是無意識的反復(fù)喃喃低喝，“都給我滾開！”
看著這些目無表情，恍若行尸走肉的人，凌歌心下一驚，忽然明白了。
都是夜冥在操縱著這一切嗎？他在看著，他在冷笑著，他在冷眼旁觀著。
六大門派的弟子顯然是中了魔教的攝魂術(shù)，迷失了自己的心智，才達(dá)到了舍生忘死的拼殺境地。
刺眼的血花在她眼前濺起來，一蓬一蓬，阻擋住她的視線。巫月神宮宮主的腳步卻是一刻不停地沖去，殺出一條血路。然而越來越多的攔截者擋在那條道上，密集著簇?fù)碜×怂?，每個人眼里都閃著幽暗的喜悅的光芒，手里的刀劍密密麻麻，砍向這個透明的女子。
不知道已經(jīng)殺了多少人，然而眼前的人墻仿佛依然無止境。
她的手感覺到了劍柄上流下來的人血的溫暖？原來她竟然和那些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一樣，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自己。
那樣凌厲無匹的殺招，竟然對著這些武功不過三流的教派弟子——那，已經(jīng)不是殺敵，而接近屠戮了吧？
白衣女子的眼神是殘酷的，毫不容情——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都不在乎！她只想殺了所有擋在她面前的人。
然而，當(dāng)她的劍再度揚(yáng)起的時候，忽然間憑空仿佛出現(xiàn)了看不見的屏障，是一重重的流光，金色的光網(wǎng)，將她手中的劍絲絲縷縷的絆住，不讓那一劍劍刺下。
巫月神宮宮主心頭大震，那種溫暖的氣息幾乎讓她麻痹的心神裂開一道血縫——
白衣女子急喘了幾下，閃電般收劍，最后蕩開了壓向她的金色光芒，閉眼，只是憑著感覺到的空氣中壓迫力最強(qiáng)的方向，一劍恢弘地刺出。
仙月劍法的最后一式。
“霜月葬天——”
她的劍果然絲毫不差的刺中了某個人，然而，忽然間仿佛有什么無形的力量滯住了長虹，凌歌只覺得刺中了以后，再也難以深入半分。耳邊，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微笑著，說出了那一招的名字。
白發(fā)飄揚(yáng)，巫月神宮宮主驀然抬頭，看到一襲白衣從天空一掠而下、止住她殺戮的那個人。眼前英俊的男子白衣如雪，歲月的流逝竟不曾在他的容顏上落下絲毫老去的印記，等到他緩緩低頭看過來的時候，有日月的清輝在他漆黑的發(fā)間閃動。
蕭翎！
看著半身是血的白衣女子，他的眼神是溫煦而憐惜的，輕嘆：“凌歌，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