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冰肌玉骨銷魂足
十月十八,離夜、祁月、上源使者于未時從驛站前往大宛皇宮,為大宛英王賀壽,其場面之大,氣勢之恢弘,前所未有,這一次,也是四國唯一的一次真正的相聚。
晉歌很喜歡巫子洛帶她來的那個湖,據(jù)說這個湖名叫做多耶羅湖,總讓她有種佛家的感覺,心情也頗為寧靜。
她因為是待選美人不必去宴會,閑來的時間難得,自然是一個人好好得過。今日英王是主角,皇帝就順其自然地準(zhǔn)備擺點兒架子早點兒回去,其實不過是為了和他的小美人兒肆無忌憚地在一起。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太后竟說宮中人手不夠,讓所有待選美人的貼身侍女也都過去幫忙。宮中人手還會不夠?只是太后娘娘最大,誰也不能不聽,不過,太后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陰謀!
她只讓鳳清小心點兒,別著了什么迷糊道,還讓她跟殺清羅說了一聲,可這殺清羅一直都沒有回話,這人是消失了還是怎的?
殺清羅自從那天晚上跟蹤輕語,就一直音信全無,晉歌雖知他不會有什么事,但還是不免擔(dān)心。
她嘆一聲,這個時候晚宴已經(jīng)開始了,殺清羅來或是不來,也不是她能管的了,索性擼了袖子,脫了鞋,將雪白的小腳丫浮在湖面上,晃悠來晃悠去,何其美哉!
“冰肌玉骨銷魂足!”
他的聲音很淡,如風(fēng)拂過,不留一絲痕跡,卻是一字一句深深入她心中,她回過頭,笑道:“怎么?大國師不用去赴宴?怎么你當(dāng)國師當(dāng)?shù)眠@么悠閑?”
他慢慢走過來,坐在她的身旁,他今日和以往一樣非常隨性,讓她看得頗舒心,“那種場合不缺我?!?p> “說得像你沒有用似的,其實是你不稀得去吧?”
巫子洛點頭,柔和的目光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腳上,一笑,“你這丫頭倒不知道女子該守得婦道?怎可露……”
他還沒說完,晉歌就撅嘴道:“我看你看得也挺開心的,你若是不喜歡我的腳露出來,要不,你給我穿上鞋?”她說著,晃著腳丫,巫子洛被她的一句話噎得沒了話語,只是寵溺又無奈地看著她。
晉歌問道:“殺清羅有消息嗎?”
巫子洛目光放得悠遠(yuǎn),“給他傳了信兒,可是不知為何至今還未回信,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p> 晉歌嘆口氣,“他從來不是放肆的人,不知是什么事讓他竟不知與咱們通信,著實有些令人擔(dān)心。”
“不用擔(dān)心,他不是那么容易敗的人,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p> 晉歌點點頭,“但愿如此。”
“今日太后將幾乎將伊蘭殿的所有婢女都調(diào)到了前面宴會上,你怎么看?”
“定是有什么花花腸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莫要怕,小乖乖,有我給你罩著呢?!彼撎摰卦谒^上撫摸,似他是個寵物。
他沒理會她的無理,問道:“你知道離夜是哪個皇子嗎?”
晉歌搖頭,“不知!總不會是安梓初吧?”
巫子洛一笑,晉歌大驚看著他:“真的是他?他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從祁月趕回離夜給老皇帝送天山雪蓮再來大宛?”
巫子洛還是笑,“據(jù)說離夜三皇子從祁月返回離夜途中遇到不測,不幸摔下山崖,他的手下回離夜稟報,離夜帝聽聞后就暈厥了過去,醒來之后,馬上派人去找他,至今未果,不知是死是活?!?p> 晉歌聽后,心一鈍,這么說,今日來的肯定不是安梓初,那安梓初真的摔下山崖了?他那么精明一定不會死,只是不知那摔下山崖之事究竟是他故意所為,還是一場意外。
巫子洛又道:“今日來的是安梓林!”
晉歌覺得這確實可能,畢竟老皇帝如今非常信任這兩人,只是不是說兵權(quán)交給了安梓林,讓他在外領(lǐng)兵嗎?
巫子洛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安梓林在離夜疆域與離夜中一個自立的小國打了一仗,不久便勝了,據(jù)說那小國如今進(jìn)貢的東西是別的小國的好幾倍。離夜帝自然開心,可是這兒子在往上賞就是儲君之位了,索性離夜帝就問安梓林有何想要的,離夜帝確實是老奸巨猾,可安梓林竟也是不可小覷的人啊,竟然說邊境無事,他不好手握兵權(quán),愿呈給皇帝。”
晉歌一驚,這兩兄弟搞得是什么?好不容易兵權(quán)到手了,以后萬事順利啊,如今這兵權(quán)竟拱手給了老皇帝,這又是在玩什么?
巫子洛又道:“自古以來,兵權(quán)都是皇帝手里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在將軍的手中,什么時候有過兵權(quán)全部都在皇帝手中的時候?!?p> 晉歌同意,就像大宛,明顯皇帝是個傀儡,連一丁點兒的兵權(quán)都沒有,這也怪不了秋尹舟,畢竟當(dāng)年宮亂,他還很小,英王一直是攝政王,大小事宜都他說了算,太后也讓他說了算,自然而然,那么多年過去了,秋尹舟也到了可以親政的年紀(jì)了,卻什么事都已經(jīng)是安排好了的,而他也更改不了了。
“那安梓林是個什么心思呢?”晉歌似是問他,又似是自言自語。
“我倒覺得他為了取得離夜帝的信任。”
晉歌看他,疑惑道:“此話怎講?”
巫子洛一笑,甩甩衣袖,“你想,皇帝問他想要什么,那是真心想問他要什么,就算他要,他真能給?他不過在考驗他而已,而他也確實通過了考驗。他不要任何賞賜,卻要放棄兵權(quán),百官嘩然,可離夜帝心里高興,看似他放棄了一個巨大的權(quán)力,其實得到的卻是未來的離夜。”
晉歌點頭,“有理!她給了老皇帝兵權(quán),老皇帝就知道他沒有想要搶奪王位的心思,自然對這個兒子更加歡喜,比起那幾個爭來爭去的讓他看著順眼?!?p> 巫子洛贊賞地點點頭,“聰明!”
晉歌嘿嘿笑道:“那是自然!”
不過提起安梓林,晉歌倒想起了那日剛到月嶸時那個一閃而過的灰衣女子。她的背影和她一樣,不知會不會是她?若是她,安梓林又會不會見到她?見到了,說明有緣,見不到,說明無份。
巫子洛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甩甩腦袋,看著巫子洛那咳得通紅的臉,笑道:“你莫不是話說多了,被口水嗆到了?”
她指著他哈哈大笑,他卻突然向前一傾,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落了湖上,沾了他的手,嘴角還殘留著一點血跡。她突然止住了笑,慌了神,不知所措,不明所以,指著他的手哆嗦著,“巫子洛,你怎么了?”
巫子洛抿了抿唇,嘴邊的血被他吞了進(jìn)去,晉歌卻急得快哭了,輕輕地扶著他,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輕,“你究竟怎么了?別嚇我!”
巫子洛的呼吸突然急促,卻還沖著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他沒事,不讓她擔(dān)心,然后指著自己的衣襟。
“你衣服里有藥?”
巫子洛虛弱一笑,晉歌急忙拉開他的衣服,然后找到一個小瓶,打開之后竟只是一個大藥丸。
晉歌問道:“你能吞下去不?”
巫子洛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不,應(yīng)該說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如今靠著的都是他的潛意識,他點了點頭,晉歌一咬牙,把藥丸咬了一塊兒下來,捉著他的衣襟,將他拉向自己,自己如櫻的紅唇覆在他薄薄的如羽翼的唇上。
他憑著自己的潛意識尋找到了一處芬芳,嘴里的苦澀竟也不是那般苦澀了,他心甘情愿地吞下口中那如米糊的一團(tuán),他咽下那藥的聲音,她清晰地聽見。
她抬起頭,微微一笑,這男人的唇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柔軟,都不想移開了,看著此時他蒼白的臉,她的心也微微痛了,他因為自己而被囚禁了十六年,這十六年中,他病了不會有人知道,所有的疼痛都只有自己獨自一人承擔(dān)。
囚禁十六年,陽光,微風(fēng),藍(lán)天白云,月亮群星,他什么都沒有享受到,他只是一個人在黑暗中孤獨地思念,一點一點去謀劃,謀劃這一片他想給她的大好河山。
她邊咬著剩下的藥丸喂給他,然后想著他這些年的苦,就好像她親身感受到了一般,好痛!
喂到最后一塊兒時,她再也止不住心中酸澀,淚也適時地涌了出來,正好滴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她的唇?jīng)]有移開,這一次,她想貪心一次,也讓他貪心一次。
只是,她不知,她與他此時的相擁與相吻正落在了一個蘊(yùn)滿了風(fēng)暴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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