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不幸的跳蚤兒
好無恥，又搬出條子，動不動就用條子壓人，眾小子好不鄙視。
門外龐捕頭哈巴狗兒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著兩個虎狼捕快就沖進門來，沒待跳蚤兒緩過神，一邊一個將他脅持起來。
跳蚤兒只覺雙臂被掐得發(fā)麻，身子都給提到了半空。
兩名捕快將跳蚤兒從書桌邊提到講臺前，熟練地腳下使個絆，將之摔趴在地。而后門外又走進兩名手持木杖的捕快，跨上前來，二話不說，掄起板子就拍，兩大板子掄到了屁股上，跳蚤兒殺豬似地嚎叫起來。
這小子別看嘴里叫痛，心里卻狠著，向著條子就是破口大罵：“你們這幫王八羔子，竟敢毆打本少爺，可知道本少爺老子是什么人物？
本少爺老子是臨安都監(jiān)，都不想活了，讓我老子把你們?nèi)甲テ饋斫y(tǒng)統(tǒng)砍頭?！?p> 這一聲大喝很有震懾力，臨安府都監(jiān)可是掌管一城武裝的頭兒，相當于城防或保安司令，官階要比“大螃蟹”大上好幾頭，不是自己一個小小捕頭能比的，可不是好惹的主。跳蚤兒的家門龐斜也不是不清楚，以他的斤兩哪里敢得罪都監(jiān)大人的兒子，只因背后里有蔡青撐腰，這才長了幾分膽子，此時聞聽跳蚤兒亮出老子金招牌，心里有所忌憚，立時叫住了手下，不敢再對跳蚤兒動粗。
蔡青卻無絲毫畏懼，見龐斜心忌，便鼓動道：“家有家法，校有校規(guī)，違反學堂紀律者，必受懲罰，管他老子什么人物。
龐捕頭，不要手軟，給我繼續(xù)打?！?p> 龐斜還是有所心忌：“蔡公子，這位金少爺也是官家子弟，都是同僚，低頭不見抬頭見，你看這板子是不是就免……”
蔡青有點不滿了，大著嗓門道：“有本公子在，你怕什么？”
也不知蔡青這小子究竟什么來頭，龐斜對這小子敬若神靈，于是提一口氣，壯了膽氣，點頭道：“遵命?！?p> 卻又不想過分得罪跳蚤兒，便溫聲細氣道：“金少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實屬無奈，得罪了。”
遇上這種兩頭難辦的事不能猶豫，只能趁熱打鐵，龐斜向身邊兩名手下使個眼色，兩名捕快明白頭兒用意，又揮起了板子，幾板子下去，跳蚤兒卻叫得不怎么大聲了。
原來這些衙門條子拍板子有一手，知道恰當時機收斂手勁，正是受了龐斜暗示，這一回沒有下狠手，關(guān)照了金大少爺。
這跳蚤兒本是個紈绔子弟，嬌生慣養(yǎng)，細皮嫩肉，何曾受過這種苦頭，即便是兩位捕快手下留情，幾板子拍下來，只覺得屁股都裂成八瓣了。
蔡青在一邊看得快意，陰笑連連：“還逞強嗎？主動向本公子低頭認錯，就免了你一頓板子。”
跳蚤兒狠瞪一眼，咬牙切齒：“去你娘的，小爺誓死也不向你這狗雜種低頭?！?p> 蔡青臉色忽地變青，猙獰道：“給我狠狠打?！?p> 又是三板子下去，跳蚤兒竟然不叫了，就是牙齒咬得咯咯響。
這小子有種。
小健哥小子們盯著哥們錚錚鐵骨，也都紛紛咬緊了牙齒。
這邊，暴力場面讓孔老先生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連聲勸止：“課堂之上不可動用武力，對待同學怎能使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豈不令人寒心？
蔡青，快些讓他們住手吧?！?p> 蔡青回轉(zhuǎn)身子，故作恭敬地向孔老先生一揖，語氣逼人道：“老師，你心腸太軟，所以難以管教這混小子。
學生認為，對待破壞課堂紀律的頑劣之徒，不必講什么仁慈，一定要給予嚴厲懲罰，只有在他身上留下痛苦的傷疤，才能對他邪惡的心靈造成巨大的震懾，讓他從此膽顫心驚，不敢為非作歹?！?p> 見蔡青盛氣逼人，孔老先生甚感不滿：“學堂不是衙門，學生也不是囚犯，用這樣粗蠻的手段對待同學，和那山野武夫有何區(qū)別？
育人當以理服人，明之以理，曉之以情，讓他自知理虧，幡然自悟，悔過自新，這才是教化的根本之道?！?p> 蔡青不以為然道：“這小兒是臨安出了名的劣少，性如禽獸，難以馴化，哪里是什么通曉情理之人，對他講什么仁義道德全是空談，要他自省自悟悔過自新更是奢望。
教育就要對癥下藥，這小子就是屬破鑼的，不敲他不響，感化的方法只會助長他的驕縱，只有板子才是教他做人的唯一道理。”
說罷，也不理會孔老先生勸阻，大聲吆喝捕快繼續(xù)打。
傲慢的蔡青根本就沒把老師放在眼里，孔老先生憋得無言以對，勸止不得，眼見課堂上暴力事件有愈演愈烈之勢，心中又羞又氣，憤憤然道：“你……
體罰是教育的恥辱！實在……讓我看不下去了……”
老頭兒實在不忍目睹了，話沒說完，竟爾甩袖而去。
小子們眼睜睜看著老師被蔡青氣走，都呆了。
這蔡小子太他娘囂張了，連老師都不懂得尊重，便是連起碼做人道理都不懂，品行之惡，猶甚于畜，簡直就是畜渣一個。
每個人都在心里痛罵至少三遍他娘，恨不得把畜渣按倒在地痛打一百大板。
小健哥卻在冷靜地度量著形勢，此時蔡青身邊有奴才條子雙雙護衛(wèi)，和他來硬的必定吃虧，所謂英雄不吃眼前虧，不如暫且忍耐，以后再找機會收拾他。這么一想，小健哥降低姿態(tài)，走上前去，勸導(dǎo)哥們跳蚤兒：“兄弟，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場面連老師都看不下去了，咱也低個頭服個軟，暫且忍下這口氣吧?！?p> 見老大示弱，跳蚤兒心里難受之極，受盡這般屈辱，還要向惡人告饒，想我堂堂都監(jiān)兒子何曾受過這般羞辱？心中不由一陣悲楚，雙眼通紅，淚水打轉(zhuǎn)。此時敵強我寡，繼續(xù)鬧下去也沒好果子吃，只好忍辱負重了，于是怨恨地盯了蔡青一眼，卻沒張開嘴巴。
小健哥知哥們性子要強，即便是服軟，也不肯向蔡青開口求饒，便面向蔡青，代行賠禮：“蔡兄，我兄弟就是這個倔脾氣，明明栽倒了，還不肯承認，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還請你不要見怪呀，我代我兄弟向你賠禮了，還請蔡兄高抬貴手，手下留情，改天小弟請你喝茶？”
蔡青仰著頭：“還是你會說人話，是個聰明人。
這小子腦袋不開竅，自身難保了還犟嘴，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如今世道挨揍的就是這種不識時務(wù)的人，回去勸你好好教導(dǎo)一下這小子，免得下次又要挨揍。”
小健哥暗里咒他不得好死，表面上卻笑道：“蔡兄的忠告小弟一定記在心上，即日起我就開導(dǎo)開導(dǎo)我兄弟，做人一定要識時務(wù)，向你看齊。”
這話說得，有點不對味。
蔡青卻沒聽出其中別樣滋味，繼續(xù)仰著腦袋訓話：“讓這小子記住，在本公子面前先要學會作狗，然后再做人，不然有他的苦頭?！?p> 真是囂張呀，一時得勢就分不清自己是人是畜了。奶奶地，真是人面獸心，人獸不分，小健哥暗罵：“我作你個狗娘?！?p> 心里恨不得干祂娘，好話還是要陪到底：“這個嘛，我承認我兄弟在為人處事上還有所欠缺，不過我保證，一定教導(dǎo)他要以蔡兄為榜樣學會做人，不要做壞事?！?p> 這話說得有點意思，蔡青又不是傻子，有點察覺了，正欲責問，小健哥卻快速把頭扭向一邊，故作教導(dǎo)跳蚤兒去了，直把某人好一個涼快。
這邊龐斜聽了蔡青的話，便使喚手下將跳蚤兒放了。
跳蚤兒屁股痛裂了，一時站不起身，喜洋洋大嘴儒快步上去將跳蚤兒攙扶起來，方才得保跳蚤兒又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了。
跳蚤兒被蔡青連番侮辱性的話語又激怒了，一肚子怒火又要爆發(fā)，所幸小健哥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聲勸說：“少說一句話，少犯一個錯誤，do，you，know？”
跳蚤兒一口氣這才憋了回去，忍氣吞聲地瞪著蔡青。
“怎么？還不服？”蔡青瞧出了跳蚤兒火紅眼珠里激蕩的怒火。
沒等跳蚤兒張口，小健哥就搶在了前面，笑嘻嘻道：“服了，服了，今天我的地盤你做主，我們不服也不行呀。就連老先生都服了你，我們做學生的還有什么不服的？
今天你最大，你就是我們親愛的老師吶。請問蔡老師，既然沒什么事了，你看今天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提前放學呀？”
蔡青蔑一眼：“油嘴滑舌之徒，拐彎抹角損我呢?！?p> 小健哥嘻哈道：“瞧你說的，我小健哥心直口快有啥說啥，可不是蔡老師心里想的那種油嘴滑舌之徒呀。”
蔡青哼一聲，都不正眼瞧了。
小健哥見蔡小子一副雷打不動的死樣，又假裝懇求道：“請蔡老師允許我們放學，我們還憋著尿呢?！?p> 折騰這么久，就是尿都折騰出來了，可以理解。
卻聽蔡青一甩頭，姿態(tài)清高道：“本公子可不想當你們這些小混混的老師，免得污了我的清名。
何必這么一副奴才相，求我作甚，你們想滾就滾，干我何事。”
小健哥訕笑：“還是蔡公子逼格高，連我們的老師都瞧不上眼，怎么能配得上小混混呢?！?p> 什么話？
蔡青還在琢磨。
只聽：
“明天見，蔡老師，我們滾了先，姑得拜?！?p> 小健哥果然說滾就滾了。
眾學仔趕緊跟著一起滾，一窩蜂奪門而出。
跳蚤兒在喜洋洋和大嘴儒的攙扶下滾在最后，邁出門剎那，“呸”地一口吐在了門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