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紇兵在洛陽城大肆擄掠了三日，方始消停下去。其時城中百姓拖家?guī)Э谠孤曒d道，哭聲響徹洛陽，真是聞?wù)邆?，見者落淚。那苦主都來大尹府喊冤叫屈，懇請大尹為他們做主，伸張正義，向回紇王子索要回自家的女兒。大尹噙淚道：“下官人微言輕，無法做到啊。”崇堯道：“大人可以將他們的戶籍，名姓記錄下來，去找大帥，求他向當(dāng)今皇上訴說。或許有所轉(zhuǎn)機。”大尹情知此舉未必成功，還是命扶風(fēng)夫妻兩跟崇堯一一記錄他們的名姓，凡兩千三百一十三家，兩千六百三十四名女子被擄掠而去。崇堯向百姓說道：“大家且先回去等候消息?！卑傩諅冊偃殿^請青天大老爺為他們做主。大尹慚愧的哄他們散去，向崇堯說：“可怎么處？”崇堯道：“大人身上有傷，我向大帥說理去?！贝笠溃骸坝袆诹恕３鐖蛐质钦嬲拇笕蚀罅x啊?！?p> 崇堯懷揣了名薄打馬徑自趕到大帥府下馬。光弼聽報崇堯來了，慌忙迎接到廳堂上拜茶。崇堯就將名薄呈上，說道：“她們都是我朝的子民，大帥做主啊。”光弼翻看一下，放在一邊，說道：“這是皇上親口允諾的，回紇王子據(jù)理不放，又當(dāng)如何。”崇堯道：“那就連一些辦法都沒有了？”光弼點頭道：“如今軍心不穩(wěn)，我們還要依仗回紇鐵騎平叛。崇堯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又有懷光等人在旁做好做歉，哄誘崇堯莫要在這平叛的節(jié)骨眼上橫生枝節(jié)，壞了抗敵大業(yè)了。崇堯口拙，知道他們也是不敢招惹回紇兵，沒奈何只得辭別。
崇堯沮喪地回到府上。鏡平道：“事體如何了?！背鐖?qū)⑸享検抡f了。鏡平道：“難道我們就不能把他們截下來么？”崇堯聞言一怔，躊躇道：“不妥罷?！辩R平道：“都到什么時候了，我們難道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姐妹被擄掠到回紇國去受侮辱麼？八弟啊，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快拿個主意啊?！背鐖虻溃骸拔胰ジ髱浾f一聲，看他是什么主意。”鏡平道：“八弟，這是權(quán)宜之計。我們應(yīng)該識變從全，豈能使大帥知道?！背鐖虻溃骸耙坏┬姑埽?zhǔn)虏恍“??！辩R平毅然說道：“后果我來承擔(dān)?！背鐖蜃⒁曋麍远ǖ匮凵瘢f道：“三哥為民請命，大仁大義，做兄弟的跟你一同承擔(dān)?！辩R平道：“可惜我身上有傷，否則一定去走一趟。”崇堯道：“回紇兵馬必然從中條山下過，我教六弟去辦這件事?！辩R平道：“希望他看在八弟的面子上會挽救她們的性命?！背鐖虻溃骸拔倚迺环?，命兩個心腹快馬加鞭，趕去通報六哥。教他率部中途扮作匪徒劫去，可以免得她們客死異鄉(xiāng)?！彼煨迺鼉蓚€兄弟快馬趕去中條山了。
少時，扶風(fēng)夫妻兩個來聽消息。崇堯?qū)⑸享検抡f了。扶風(fēng)道：“聚集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兄弟，也是正有此意呢。四弟先我而為了，可是極妙?！遍L孫蝶笑道：“我代她們謝謝四弟了?！背鐖虻溃骸叭憔蛣e挖苦我了。我兵行險著，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東窗事發(fā)，終究為禍不小哩?！狈鲲L(fēng)夫妻道：“我們守口如瓶便是。一旦泄露，我們跟四弟共同承擔(dān)責(zé)任?！卑傩諅兌加縼韱栍?，崇堯只說：“大帥都無能為力了，保住洛陽緊要?！卑傩諅冎淞R：“我們的女兒被你們的朝廷賣了，還要教我們?yōu)槟闶爻?。我們恨不得你唐朝覆滅了才好啊。”紛紛叫嚷的出城去向回紇要人。
帝得聞風(fēng)同葉護(hù)王子商議。葉護(hù)王子遂急急率領(lǐng)一千回紇鐵騎親自押送，解往回紇國。比及百姓們趕出城來，帝得又教部眾仗著刀槍驅(qū)逐回城，那與回紇兵掙鬧的，便教把來殺了。那時節(jié)城門口哭聲一片，遙望著遠(yuǎn)去的女兒，料著此生不能再相見，都是肝腸寸斷，失聲悲號，哭的震天動地，以至有氣絕者。心語亦被繩索牽縛，蓬頭垢面，傷心落淚而行，三步一回首，望著洛陽城。禁不住回紇兵用槍敲打著背脊，連聲催促：“快走快走。”直到洛陽城從視線中消失，心語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絕望的想著往事，說道：“想不到致有今日，淪為下賤，就是一死，羞于見地下的祖先啊?！?p> 不題回紇兵執(zhí)送她們回國，受盡欺辱，于路關(guān)隘任由回紇兵暢通無阻。且說光弼積極修繕城池，安撫百姓。未數(shù)日，聞報思明十萬大軍距離洛陽不過百里。城中一片恐慌，百姓切齒痛恨唐官將他們的女兒拱手送給回紇列強，竟不幫助官軍守城，反而聚眾劫掠糧草物資，各欲自組鄉(xiāng)勇去與回紇掙勝報仇。光弼見軍民渙散，毫無法紀(jì)，斬殺了幾名不從軍法的將官，可是人心已去，從根本上無法改變。一日三報：“燕軍距離洛陽不上二十里?！?p> 城中變民竟然殺戮官軍。光弼見糧草不濟(jì)，軍心不穩(wěn)，變民四起，思禮又在外征收糧草，帳下兵力有限，洛陽勢不能保，急忙傳令：“撤出洛陽，據(jù)守河陽三橋同叛軍相持。”此令一出，城中的官兵頓時如炸了的馬蜂窩，四散出城，落荒逃命。張大尹正自與扶風(fēng)夫妻兩個率眾安撫百姓，卻聽得大帥下令撤出洛陽。大尹跌足吃驚道：“怎變得恁的？我要去見大帥，教他死守待援。”扶風(fēng)道：“大帥已經(jīng)下令，去求他也沒用了?！遍L孫蝶見到亂兵砍殺百姓，攫奪財貨，百姓也是與官兵爭斗，噙淚道：“洛陽完了?！贝笠B聲道：“不要亂，不要亂。本府誓與此城共存亡?！甭剤螅骸芭衍娗颁h兵臨城下了。”
扶風(fēng)夫妻兩個急忙扯拽大尹，叫道：“舅父，快走罷?！贝笠叭婚L嘆道：“洛陽完了，我也不走了。”扶風(fēng)夫妻見他堅執(zhí)不走，含淚跪下道：“舅父?！贝笠溃骸白吡T。你舅母他們都已經(jīng)南下避難，我沒有后顧之憂了。今日是我為國捐軀的日子，不要難過?！睋]揮手教他們快走。只見田承嗣率兵打破城門，肆意殺掠。亂兵變民與之爭鋒，都喪命在叛軍長刀大戟之下。承嗣大呼：“殺，給我殺。今日我要血洗洛陽?！贝笠聊浚瑓柭暯械溃骸疤锍兴?，不要殺害百姓?！背兴脧牡豆鈩τ埃瑵L滾人潮中，隱約看到張大尹，說道：“快給我抓住張萬頃，不要教這個老兒跑了?！?p> 叛軍前鋒張孝忠，劉龍仙兩個亦遽然馳馬率部殺入城門，逢人就殺，見人就砍，血流街衢，尸橫遍地。百姓夾雜著潰兵徑自朝西門蜂擁奔馳，哭爹叫娘，呼兒喚弟，喧鬧不已。扶風(fēng)夫妻兩個拖拽大尹，反被大尹推了一跤。大尹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意已決，你們要好好活下去。”
長孫蝶奔上前來，拖住大尹的手臂，哀哭道：“蝶兒還沒有好好報答舅父大恩大德呢?！贝笠ㄆ溃骸暗麅?，你有膽有識，好好照顧我的外甥，為我多殺幾個鬼子?！狈銎鹚齺?，說道：“去罷。好好活著，活著等到勝利的那一天。”長孫蝶點頭道：“嗯。我會好好活下去。”大尹自怨自艾道：“當(dāng)年叛軍南下，山河破碎，洛陽城陷之日。李憕，御史中丞盧奕，采訪判官蔣清等人都為國死難。只有我為了保全家小，茍且偷生了這幾年，有幸還能看到官軍收復(fù)兩京，于愿足矣。事到如今，難道我還要再做喪家之犬的逃跑嗎？就算活著，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不過是貽笑后世罷了?！遍L孫蝶滿眼墮淚道：“舅父?！狈鲲L(fēng)亦知是勸不動大尹的了，只是抹淚。大尹揮揮手，教他們快走。二人望大尹拜了三拜，相攜起身，揮淚而去。
張孝忠縱馬馳騁，率眾趕殺百姓，猛然見張大尹站立大道上。張孝忠厲聲道：“老頑固，你還沒死啊?！贝笠溃骸澳銈兊哪┤詹贿h(yuǎn)了，不要囂張，你們這幫惡魔終究會得到報應(yīng)?！毙⒅也淮笈溃骸鞍堰@個老匹夫綁了?！背兴每v馬上前，喝叫道：“想搶功耶?！毙⒅业溃骸叭耸俏易サ降??！背兴靡娝麄儗⒋笠壙`，大尹兀自大罵他們喪心病狂。承嗣遂將心一橫，手起槍落，將大尹刺死，叫道：“人是我殺的，將他的尸體拖走?！辈肯卤鴮⒁积R動手將人搶走。承嗣道聲：“我們走。”率眾一擁而去。
孝忠方才緩過神來，氣的罵道：“田承嗣，太跋扈了罷。我要到皇上那兒告你搶我功勞?！眲埾刹唏R過來，說道：“偌大一個洛陽城有的是我們建功的地方，追上唐兵擒獲幾個亦非難事，何苦跟田承嗣這個蠻不講理的較勁?！睆阶月瘦p騎兵趕殺潰兵百姓出了西門。那叛軍倒像是狼群進(jìn)了羊窩，瞪著貪婪的眼睛，追隨著主子肆意殺掠，爭奪財貨。扶風(fēng)夫妻擁著百姓狂奔一程，見身后追兵漸近，料想不能脫身。又不忍心百姓橫遭殺戮，為掩護(hù)百姓撤退，便回身廝殺。龍仙看到他兩，用馬鞭指著他們，說道：“這兩個是當(dāng)日先帝倚重的人，卻甘愿做唐廷的走狗。把他們活捉住了，重重有賞?！迸驯勓裕裾駣^舍棄了旁人，都來圍攻他兩個。扶風(fēng)見叛軍愈來愈多，忙催促道：“蝶兒，我來擋住他們，你快走?！遍L孫蝶道：“我不走，我們死也在一塊。”扶風(fēng)殺翻十?dāng)?shù)個叛兵，見圍困愈緊，料不能脫，說道：“蝶兒，我連累了你?！遍L孫蝶道：“我們是夫妻，說什么呢？”瞧到龍仙不可一世的催促兵將，心下一動：“我先結(jié)果了他。”掌中一發(fā)飛刀激射而去。
龍仙眼尖，急忙閃過，身后副將卻被一刀射中面門，栽下馬鞍，掙扎一下，一命嗚呼。龍仙勃然大怒，咆哮道：“賊婆娘，本將要活剮了你。快，抓住他們。”眾叛兵一擁而上，扶風(fēng)夫妻殺翻十?dāng)?shù)人，力竭被俘，教五花大綁押到龍仙馬前。龍仙揚鞭劈頭蓋臉的打下來，長孫蝶罵道：“叛國逆賊，有種殺了我?！饼埾梢娝龑幩啦磺哪樱蒙鷧柡?，說道：“殺了你，太便宜了。本將要好好折磨你，然后殺你，方才解恨?！彼旆愿雷笥业溃骸皫Щ厝?，等我回來發(fā)落。”引兵繼續(xù)前去追趕唐兵百姓。扶風(fēng)夫妻被數(shù)十個叛兵押解回城。驀地一彪人馬打著唐軍旗號斜刺里殺來，吶喊道：“殺。”叛兵急自招架，有識得的叫道：“是呂崇堯?！?p> 卻說崇堯聽得大帥撤兵，與鏡平撤兵出城。崇堯擔(dān)心百姓來不及撤走，遂教鏡平率大眾前去河陽幫助大帥布防，自領(lǐng)百十人前來接應(yīng)百姓。不想在此遇上他兩，掄著大刀砍殺道：“二哥，三姐，我來了。”扶風(fēng)歡喜道：“四弟，來的太及時了?！北阃L孫蝶跟叛兵相持，奈何被綁著雙手，難以力爭。叛兵只怕被救去，并槍戳來。長孫蝶驚得叫了一聲，奮不顧身擋在扶風(fēng)身前。扶風(fēng)發(fā)覺，驚呼一聲：“蝶兒?！币话褜⑺崎_。比及長孫蝶醒覺，那幾桿長槍盡數(shù)戳入扶風(fēng)小腹。崇堯大驚道：“二哥。”揮刀砍殺了那幾個賊兵，跳下馬背來。長孫蝶抱著扶風(fēng)慟聲哭泣起來。
眾叛兵被舜王坪兵馬盡數(shù)殺死。扶風(fēng)奄奄一息道：“四弟，快帶著蝶兒走。”崇堯道：“我們一起走?！泵藢⒎鲲L(fēng)扶上馬背。長孫蝶抱住扶風(fēng)，哭道：“你沒事，你沒事的?！币桓扇苏蚯靶校质且魂犈衍婑Y出西門，殺奔過來。扶風(fēng)口中吐出大口血來，含糊道：“我不行了，快放我下來?！遍L孫蝶滿眼落淚，怎么忍心拋下他，獨自逃命。只聽得身后那賊將叫道：“呂崇堯，休走?！背鐖蛞徽溃骸皬埿⒅??！崩振R駐足，叫道：“我來擋住他，三姐帶著二哥快走。”率領(lǐng)一干舜王坪將士掩殺過去。孝忠冷笑道：“就這點人馬，不知死活?！狈愿赖溃骸胺謨陕罚亚懊婺莾蓚€也給我截住。”左右分兵而進(jìn)，一路截殺崇堯，一路去追長孫蝶。崇堯所帶兵馬不多，雖然奮勇無畏，可是怎禁得住叛軍源源不斷的從城中奔馳出來增援，殺得一盞茶時間，已是被重兵包圍。
孝忠教罷戰(zhàn)，說道：“呂崇堯，我燕皇頗是敬重你，想要拉攏你，你怎么還要頑固不化呢？”崇堯答道：“我生是唐人，死是唐鬼，寧死不做亂臣賊子?！毙⒅倚Φ溃骸靶诨杈?，沒有好下場?！背鐖虻溃骸澳沐e了。我是效命于天下百姓，為了使他們能夠免于戰(zhàn)亂之苦，豈在乎個人生死。”孝忠笑道：“說得好。我朝燕皇帝也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有一個清平盛世?！背鐖虻溃骸罢f這話，這可是自欺欺人了。你們殘害生靈勝于唐廷多矣，不過是一群為滿足個人私利的屠夫罷了?！毙⒅业溃骸斑@么說你是寧死不降了。”崇堯道：“頭可斷，血可流，伏節(jié)死義乃我心志。要殺我，盡管放馬過來?！毙⒅业溃骸熬寐勀阄渌嚦?，力殺尹子奇。我看你今日如何翻出我的手掌心?！背鐖虼蠼幸宦暎骸靶值軅?，殺啊?！彼赐跗簩⑹渴?dāng)?shù)人隨著他無不奮力殺敵。崇堯部下一個個在他身邊倒下，或被亂槍戳死，或被砍去頭顱。崇堯眼中噙淚，殺得滿身是血。不過片時，只留得他一個人而已。
孝忠見他這般悍不畏死，著實敬重他是個好漢，嘆道：“真是一個好漢，可惜了一身本事?！背鐖蛄撸械溃骸皫煾?，兄弟們，我來陪你們了。”揮刀往項上刎去。其時兩條人影凌空躥下，將崇堯踢翻，踩倒在腳下。崇堯掙扎著，見這對頭竟是山翁跟李莫南，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要死，你們殺了我啊?！蹦侠湫Φ溃骸斑希@不是唐營的大英雄呂崇堯麼？怎么好就這么教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要好好的招待你，把你當(dāng)狗一樣牽著走遍洛陽城的大街小巷，教那些城中的唐廷百姓官員們看看，這就是跟我們做對的下場。我李某人還要牽著你走遍每一處我大燕的領(lǐng)地，這多有意思啊?！背鐖蚪械溃骸耙埠?，我正要教朝廷跟百姓知道我是如何寧死不屈的。也要教他們知道你們是這樣的沒人性。”莫南大怒，教綁了，用繩子牽著進(jìn)入洛陽城去游街。
卻說長孫蝶抱著扶風(fēng)縱馬疾馳，奈何追兵愈追愈近，急的心頭亂跳，渾身冒汗。扶風(fēng)小腹上的傷口鮮血長流，疼痛難忍。扶風(fēng)微弱的聲音說道：“蝶妹，我不行了，放我下來?！遍L孫蝶墮淚道：“別說話，我們會安全的，我會找郎中給你治傷?！狈鲲L(fēng)哪里忍心教她落入賊人之手，將心一橫，奮力掙開她的手，栽下馬背。長孫蝶勒住馬，叫道：“你怎么了？”扶風(fēng)道：“蝶妹，活下去。”疾快的摘下掛在馬背上的長劍，狠狠地抽打馬臀。那馬吃痛，嘶叫一聲，狂奔而去。長孫蝶眼中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隨風(fēng)飄灑，回頭看著他倒在血泊中，被追兵圍住。她心頭在滴血，想著要回去跟他死在一起，可是活下去的欲望使她駕馬望北愈奔愈快，將他拋得愈來愈遠(yuǎn)。
話說薛嵩率部北渡黃河，與眾將商量如何攻占澤潞。裴志清叫道：“我認(rèn)為舜王坪兵將乃是心腹大患。所以應(yīng)該兵分三路，一路直取舜王坪，以報我們當(dāng)日兵敗之恥，又可以抵擋住中條山的李得晗，使他無所作為。一路直取澤州，劫奪唐廷糧草，控制唐兵后方的糧草基地。這樣就可以使皇上擊敗李光弼的勝算更大。另一路則是長途奔襲潞州，扼守太行山大行門，又可以聯(lián)絡(luò)張忠志，李懷仙兩位將軍出兵井陘。這樣我們在澤潞就足以站穩(wěn)腳跟，取得對唐兵的優(yōu)勢，進(jìn)而圖取河?xùn)|，動搖唐廷的后方與皇上遙相呼應(yīng)，兩面夾擊長安。”薛眬道：“哥哥，設(shè)伏阻截唐廷援兵，殲滅了他們，才是我們角逐澤潞的關(guān)鍵?！?p> 薛嵩道：“我也想到了。聽說李光弼是派鎮(zhèn)西北庭節(jié)度使馬璘前來追擊，而不是王思禮?！敝厩宓溃骸巴跛级Y奉命征調(diào)糧草物資，兵力分散，來不及調(diào)回，所以派不識澤潞地形的馬璘前來。”薛嵩道：“如果只有他來那就好了?！敝厩宓溃骸皳?jù)報馬璘兵馬扎在南岸，好像是有些猶豫，不敢貿(mào)然進(jìn)兵。”薛嵩道：“這就給了我們從容布置的時間?！彼烀嶂厩逑韧ゴ驖芍?。志清領(lǐng)命。
薛嵩又命：“薛直率部進(jìn)兵高平，拿下高平，扼守太行，監(jiān)視潞州，壺關(guān)動向。薛光攻取舜王坪?！毖χ保舛私恿?。薛眬道：“那我呢？”薛嵩道：“二弟跟其余將領(lǐng)隨我伏擊唐廷援兵?！毖Ρ€道：“好，我跟大哥一定打他個落花流水，打出我薛家軍的威名，教他朝廷再卸磨殺驢。”眾將都領(lǐng)命。薛嵩道：“好了，都各自去備戰(zhàn)罷。”一干將領(lǐng)都散去。薛嵩抱頭嘆息一聲。此時一個容顏靚麗，身著紅色衣裳的女郎輕盈的來到營帳，將一壺茶水放在桌案上，然后將油燈挑了幾下，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薛嵩抬頭道：“紅線，我是不是做錯了？”那名喚紅線的女郎，笑道：“將軍所做的事都是順天應(yīng)人之舉，何錯之有？”薛嵩道：“連你也哄我。說實話?！奔t線道：“當(dāng)初將軍附賊出于無奈，后來想到朝廷佞臣當(dāng)?shù)?，想要給百姓一個清平世界，所以才甘心聽命于反賊。當(dāng)日，大哥原意是要打澤潞，假說是取洛陽。賺的田承嗣去打洛陽，大哥如愿以償來到這里，可是?！?p> 薛嵩道：“我心里想些什么，你都能猜得到，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奔t線又說：“將軍明知張雁跟呂崇堯鬧翻了，還在澤潞，還假裝不知道?！毖︶孕Φ溃骸笆裁炊疾m不過你的慧眼?！奔t線道：“將軍可是還在想著要找到張雁，與她結(jié)百年之好?！毖︶哉目粗?，說道：“我。”紅線道：“將軍忘了她罷。你們注定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她的心里早已裝不下別人了，你一廂情愿的，這又是何苦？”薛嵩道：“你不懂的。”紅線怫然，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忽地轅門兵卒來報：“三老爺來了?！毖︶月勓?，如受電擊，又驚且喜，忙傳令道：“快請進(jìn)來?！蹦鞘孔湔ネ▊?。薛嵩忙說：“我親自去?！奔t線相隨急急忙忙趕了出去。
只見轅門外一個白發(fā)蒼蒼的古稀老人，拄著拐杖，昂頭望著天上的星月。旁邊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后生，說道：“三爺爺，俺叔叔來了?！毖︶员嫉剿埃惓９Ь吹囊姸Y，說道：“不孝侄兒薛嵩拜見三伯。”那老人只是哼了一聲。紅線彬彬有禮道個萬福道：“給三老爺見禮?！蹦抢先说懒艘宦暎骸疤澞銈冞€認(rèn)我這個三伯，我還以為你早已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了呢。”薛嵩環(huán)顧左右，兵士林立，低聲下氣地說：“有話回去說，好么？”那后生拉著老人的手臂，說道：“三爺爺?！蹦抢先恕鞍Α绷艘宦?，徑直在后生的攙扶下走進(jìn)了軍營。直到帳幕中，老人端端正正的坐了。紅線給他泡了壺?zé)岵?，遞給后生，傳了過去放在案上。薛嵩躊躇一會，小心的說道：“三伯，你怎么來了？”老人沒好氣的說：“你巴不得沒人來管你呢，怪我來，是不是？”
薛嵩道：“不敢。那年我派人去找你們?？墒悄銈兌茧x開了老家絳州。實在不知道你們?nèi)ツ睦锒惚軕?zhàn)亂，不然把你們都接來?！崩先送坏匾宦暎骸敖游覀儊砀阋粔K造反啊。你還不快給我跪下?！毖︶砸姥?，挺直了身子跪了下去。老人長吁短嘆道：“我們薛家蒙受皇恩，到你這一輩已是三代。你有甚不知足還要附逆謀反？”薛嵩眼中淚光涌動。老人墮淚道：“從你爺爺薛仁貴起，我薛家子孫當(dāng)官的為將的，一門顯赫，哪里有過不尊朝廷法令的人。臨了你竟然跟隨安祿山，史思明扯旗造反，玷辱祖宗，教人家戳著我薛家人的脊梁骨罵。你難道不知罪么？”薛嵩道：“侄兒知錯?！崩先说溃骸澳悄氵€不快快罷手，棄暗投明，幫助官軍平叛?！?p> 此時，薛直，薛光走進(jìn)帳中，都聲言：“三叔，你錯怪我兄弟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想要罷手也是騎虎難下。就算是要撥亂反正，我們也要打出薛家軍的威名，方好教朝廷善待我薛家?！毖Ρ€也鉆了進(jìn)來，靜靜地聽著，不則一言。老人道：“真是這樣嗎？”薛嵩道：“三伯明鑒?！蹦莻€后生見薛直進(jìn)來，奔上前來，喜極而泣道：“爹?！毖χ睈蹞嶂念^，說道：“堅兒，你長大了。你娘還好么？”薛堅道：“娘她只盼著你早日跟她團(tuán)聚呢。教我陪著三爺爺來找你們，我們走了很遠(yuǎn)的路呢?！毖χ钡溃骸皥詢海闶芸嗔??！?p> 原來這老人就是薛嵩三伯薛楚卿。少年便是薛直之子，薛訥之孫。楚卿含淚道：“你爺爺生我們兄弟五個。老大薛訥在開元八年就病逝了。老二慎惑，老四楚珍，你爹老五楚玉相繼病逝。只留下我這個老不死的，還有幾年活頭。你的翅膀硬了，你的兄弟們都跟著反，真是要活活氣死我?！毖缘溃骸叭隣敔敚呈迨宀皇钦f了。他會招安重新站到朝廷這邊的么，您就別生氣了。”
紅線亦是上前將茶杯遞到楚卿手中，笑道：“三老爺多慮了。薛大哥從賊是不得已，其實呢，早已有改過之心，只是還不是時候。您老消消氣，喝口茶，慢慢說?！背鋰@氣道：“哎，也許真是我老嘍。紅線吶，你是個通情達(dá)理，又智勇雙全，懂事的孩子?！奔t線徑自將薛嵩扶起。楚卿道：“紅線，薛嵩他不懂事，你要好好幫著他點啊?！奔t線點點頭道：“我會的?！背浔阏f：“嵩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薛直的兒子都這么大了。薛光也有了薛雄。薛眬也有了家室，只有你還不成個家。這樣，紅線隨你多年，你們又情投意合，選個日子就辦了罷。我到了九泉下，也好向你爹交待?！毖︶缘溃骸皯?zhàn)火硝煙，兵連禍結(jié)，還沒有停息。我哪里有這個心思，三伯就別管這事了。我心里自有分寸。”
楚卿道：“好好好，懶得理你。你給我個準(zhǔn)信，什么時候歸順朝廷？”薛嵩道：“我占據(jù)了澤潞，教朝廷封我做這里的節(jié)度使?！背溆謿獾纳蠚獠唤酉職?，茶水都灑了出來，說道：“你啊你。澤潞不是你待的地，只要有舜王坪的一個人在，你也站不穩(wěn)腳跟。聽我聲勸，就不要再造殺戮了?！毖︶灾徊粍t聲，心道：“我一定要打下舜王坪，贏了呂崇堯。找到張雁，教她知道我比呂崇堯強上何止十倍，心甘情愿的嫁給我?！奔t線尋思：“薛大哥還是放不下張雁，非要找到她才肯干休?！毙南轮鴮嵱行╇y過，又有一絲嫉妒。楚卿道：“罷了。你就折騰罷，我薛家族人的安全倒不用你操心?！毖χ钡溃骸叭澹热淮罄线h(yuǎn)來了，就別走了。”楚卿道：“我不能跟著你們反叛朝廷，留在這里丟薛家的臉。堅兒想你，我把他也送來了。明日我就回去。這把老骨頭怎么也得埋在家鄉(xiāng)啊?！毖︶詨櫆I道：“三伯，您的教誨，銘記于心?！?p> 楚卿望著滿堂的薛家子孫，含淚道：“你們要都好好活著。”拉住薛嵩的手，說道：“中興薛家，莫要學(xué)李林甫教人掘了祖墳啊。”眾人無不為之感動而墮淚。薛嵩道：“我記住了，將來一定歸唐?！碑?dāng)晚，楚卿住在薛嵩營帳，長吁短嘆，輾轉(zhuǎn)反側(cè)愁苦了一夜。薛嵩心里也是異常不好受，一晚沒有合眼。次日，老人打個早起，拄著拐杖上路了。薛嵩忙命兩個親信士卒扮作莊稼漢，千叮嚀萬囑咐務(wù)必送老爺子安全到家。那兩人打扮停當(dāng)，帶了盤纏，急急跟上去了。不題。
眾兄弟，將領(lǐng)此刻都來參見，候令。薛嵩道：“薛直率部奔襲高平，打下之后，就按兵不動。招兵買馬，收取人心，并且傳書張忠志，李懷仙二人火速領(lǐng)兵攻打井陘，出兵馳援攻取潞州后方。記住，不可濫殺無辜，更不許去協(xié)助李懷仙他們攻打潞州。”薛直道：“領(lǐng)命。”薛堅道：“爹，我也要去?！毖χ钡溃骸澳氵€小，留在紅線姑姑跟前，幫助你嵩叔叔罷?！毖跃髲姷卣f：“我長大了。我也會十八般武藝，不信你看。”搶過一口大刀舞的霍霍生風(fēng)，進(jìn)退有據(jù)，凌厲無匹。薛嵩贊了一聲好，遂說：“薛家后人，一代更比一代強啊?！毖酝t著臉說：“哪有啊。我爺爺跟祖爺爺那才是武藝精熟，威風(fēng)八面呢。我這輩子都趕不上他們，可是我很是羨慕他們的功業(yè)?！毖︶再潛P道：“好孩子。不驕不躁，謙虛謹(jǐn)慎，像你爺爺。你就跟你爹去罷，多歷練歷練?！毖蚤_心的笑道：“謝謝元帥叔叔?！?p> 薛嵩又傳命道：“薛光，命你率部攻取舜王坪。打下后不可以殺害無辜，只要堅守，扼守住舜王坪，休要教中條山李得晗奪去即可。如果打不下舜王坪，那就堅壁封鎖他們下山一切道路，同時防備南面唐兵突襲?！毖獾溃骸爸?jǐn)記將令?！毖︶杂置溃骸芭嶂厩?，命你率你部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澤州，占據(jù)唐兵這個糧草基地，拿下澤州對我們來說極是重要。”志清道：“將軍只說幾日罷?！毖︶缘溃骸氨F神速啊。城中有數(shù)十萬石糧草，他們一旦有所覺察，仗著這些資本，足可以支撐兩年。”志清大聲道：“那好，我就星夜兼程，在三日內(nèi)拿下澤州城?！毖︶詽M意地點頭，說道：“都出發(fā)罷?！北妼⒓娂娚⑷?，各自回營，拔寨啟程。薛嵩向薛眬說道：“我們也該出發(fā)了?！奔t線道：“大哥，這么重要的一仗。這一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薛嵩素知她的心性，決定的事，誰也休想使她動搖，只好點點頭。
卻說馬璘自接受了光弼的命令，率部同昱人，殿英率領(lǐng)的太行山大行門兵士，曉行夜宿來到黃河南岸。只見怒濤澎湃，洪流滾滾。馬璘所率北庭兵多是慣于山地作戰(zhàn)的士卒，站在岸邊頭暈?zāi)垦?，駭然道：“大帥忒不精?xì)，卻教我們來。這么深的水，流的這么急，怎么過啊?！北繃W然一片，說道：“我們還沒渡過河去，恐怕就被溺死，連尸身都沒了?！币粫r間怨聲四起。馬璘部下將領(lǐng)紛紛來請命：“這里水流湍急，怕是過不去啊?！瘪R璘道：“大帥將令，誰敢違抗。丟了澤潞，為禍不小，快快征集渡船，違令者，蠱惑軍心者殺無赦。”眾將領(lǐng)唯唯而退，遂命人四處去征集渡船。地方上都說：“前些日子，叛軍過河，將能過河的船都搶去了，哪里還有啊?！?p> 馬璘聽了這個消息，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急忙跟昱人商議。昱人更是憂心如焚，說道：“失了澤潞，河中河?xùn)|勢必難保。如果叛軍兵出井陘，黃河以北的半壁江山就都沒了?！瘪R璘頓感責(zé)任重大，請教昱人如何渡河。昱人道：“非常時期，隨時制宜，顧不得許多了。我們將附近百里方圓能造船的工匠跟木板都湊集起來，限他們克日完工。”馬璘道：“百姓們在這年月，都在饑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掙扎。我們這樣做，豈不是逼著他們?nèi)ニ??！标湃说溃骸斑€望將軍以大局為重?！瘪R璘嘆息一聲，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話不謬啊。”遂急令部下火速找尋能造船的工匠。昱人也是擔(dān)心太行山上的盈盈所致，以至于教殿英強行使人拆毀民戶的門板等物來制作渡船，惹得民怨沸騰。地方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抱怨：“太行山大行門的兵忒野蠻了，他們跟鬼子有什么兩樣?！?p> 不題，馬璘，昱人督造船只。未數(shù)日，來報道：“洛陽城陷，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退守河陽抵御史思明。”馬璘，昱人跌足吃驚道：“這么快，洛陽就又丟了？”忙命：“快說仔細(xì)了。”那探馬回稟道：“原本大帥是要死守洛陽跟叛軍決一死戰(zhàn)?？墒腔丶v兵肆意搶掠洛陽婦女兩千余人西去，民變四起，反而倒戈跟唐兵火并。大帥鎮(zhèn)壓不住民變，帳下兵將離心離德，不得已而撤退。張萬頃大人戰(zhàn)死?！标湃说溃骸奥尻栆皇?，我們渡不過河去。叛軍打來，我們豈不是陷于進(jìn)退失據(jù)之境。背水一戰(zhàn)而不勝，就只有都跳進(jìn)黃河里了?！瘪R璘心驚肉跳的說道：“完了完了?！钡钣⒌溃骸肮そ硞冃膽言箰潱M(jìn)展緩慢，似此怎生處置。”昱人心念電轉(zhuǎn)，計上心來，說道：“傳出風(fēng)聲，就說叛軍明日就會打到這里，會將這里夷為平地?！瘪R璘見他似有得計之色，忙問端的。昱人低聲向他說了。馬璘聽了，將信將疑的說道：“能成么？”昱人道：“明日試看，將軍就好好睡覺罷。”
殿英依計，隨即教兵士扮作匠人在那工匠人之間散播消息，迅速傳開。那勞作的工匠聞言，怨恨道：“天殺的鬼子又要來了，這番我們都死定了。”又有說“河對面也都是我們的鄉(xiāng)親，也有我們的親人。我們造好了船，教官兵去解救那里的鄉(xiāng)親罷?！彼拼艘粋魇畟靼伲灰怪g附近鄉(xiāng)里上千人都懷抱著木板，繩索等物來幫忙，火急火燎的趕工。次日黎明，馬璘睜眼醒來，急急穿衣來看，只見昱人率部已然在船上，向他招手道：“將軍，昱人先行一步?！瘪R璘見那一晚上百姓就造好了幾百艘渡船，感嘆道：“真是鬼斧神工啊。”只見那岸邊，撫尸慟哭者比比皆是，鄉(xiāng)親們都悲號著背著親人而去。馬璘實難相信，一晚上，累死餓死的數(shù)以百計。又是感慨：“昱人兄，忒心狠了?！?p> 部下將領(lǐng)來說：“鄉(xiāng)親們?yōu)榱俗屛覀兘袢者^河，拖著病體來幫助我們。很多人都累死餓死了。”馬璘含淚道：“是我對不住鄉(xiāng)親們了?！彼烀贪阉械募Z食都分給鄉(xiāng)親們，接著激勵士卒道：“你們看啊，鄉(xiāng)親們?yōu)榱私o我們營造渡船，很多人連命都搭進(jìn)去了。你們還害怕暈船麼？還畏懼過河去打仗麼？”那時上萬官兵都墮下感動的淚水，低下慚愧的頭。馬璘傳令：“下船，過河?！贝筌姸技娂娞ど隙纱l(xiāng)親多有自告奮勇前來撐船的，兀自囑咐兵士不要怕。岸上的鄉(xiāng)親揮手，揮淚送別：“你們要殺光這幫畜生，為我們報仇啊?！瘪R璘跟昱人合兵一處，往北挺進(jìn)。
其時是九月下旬天氣，秋風(fēng)蕭瑟，落葉紛飛。行至黃昏，驚起一陣烏鴉，將前軍將士嚇了一跳。正行間，乍然前方茂林深處箭如雨下射來，前軍一片混亂。昱人跌足大驚道：“失于計較了也。薛嵩善于用兵，豈會不知我們會來馳援。將軍，我們中計了?！瘪R璘忙傳令道：“后隊變前隊，快撤?！闭f時遲那時快，左右都遭到敵軍的亂箭，落馬而死的，中箭著傷的，好是令人驚駭。昱人叫道：“三弟，率五百兄弟去沖擊右邊敵兵。我去抵住左邊敵兵，馬將軍，快率兵撤退?！瘪R璘道：“如果你們撤不下來，正面叛軍跟左右敵兵將你們合圍，怎么辦？”昱人笑道：“那樣，將軍正好給他們來個反包圍。將軍放心，薛嵩的兵馬用在了攻打澤州城上，阻截我們的兵力不會多過五千?！瘪R璘道：“你這么肯定？”昱人笑道：“相信我一次。”遂叫道：“太行山兄弟跟我殺啊?！?p> 其時昱人跟殿英各率太行山一部分兵馬分頭殺向兩端，馬璘方始從容退兵，只等叛軍形式變化，好行合圍之勢。那時節(jié)夜色里，雙方箭如飛蝗，颼颼亂射，死傷累累。及至相近，棄弓操刀，嘶喊著短兵相接，殺得昏天黑地，血雨腥風(fēng)。
且說薛嵩望著馬璘兵撤，說道：“是哪員將領(lǐng)敵住了我們兩翼的伏兵？”薛眬道：“聽他們的廝殺聲，這人是員悍將。我們的兵馬恐怕很難取勝，我們是不是要沖中間縫隙殺過去，分頭將他們包抄?！奔t線道：“這樣不妥。紅線認(rèn)為他們正計算著給我們反包圍呢?！毖︶缘溃骸凹t線深諳韜略，甚合我意。紅線，你說我們該如何用兵？”紅線道：“將計就計。派一隊兵馬從間隙中插進(jìn)去，分頭合圍唐兵。等待馬璘全軍出動將我們的兵馬包圍，待他們殺得人困馬乏，銳氣散去的時候，然后集中一點突襲他們，他們必然以為我們兵力充裕而喪失斗志，進(jìn)而撤退。我們?nèi)ψ窊?，足可以將他們置于死地?！毖︶孕Φ溃骸昂糜嬛\。如果以前我?guī)е阍谏磉叄筒粫谒赐跗旱膸讏鰬?zhàn)役被唐兵打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p> 紅線又想起了張雁，幽怨地說：“那都是大哥太相信張雁了。她幫著呂崇堯打你，你哪能不一敗涂地?！毖︶缘溃骸八且粫r糊涂?！奔t線道：“你還在為她開脫?！毖︶缘溃骸八茧x開了呂崇堯?！奔t線反唇相譏道：“可是她心里還是裝著呂崇堯，否則為什么不來找你？”薛嵩道：“她的爹跟叔叔死于范陽，我雖然沒有參與?？墒撬睦锸枪治业?，相信她會諒解的。”紅線道：“諒解諒解，你總是在諒解她。她又何嘗諒解過你的感受？別在這自欺欺人了?！毖Ρ€道：“大哥，紅線說的沒錯。你真是被張雁迷惑的蒙蔽你了雙眼，看不清真相。”薛嵩道：“我們在打仗，這些事以后再說?！奔t線跟薛眬都緘默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紅線暗暗發(fā)誓：“張雁啊張雁，你奪走了我心愛的人的心，我跟你一定要有一場較量?！?p> 少時，薛嵩聞報：“前方抵住我們伏兵的兵馬是白昱人的太行山兵將。”薛嵩大喜道：“啊呀，我猜想的沒錯，果然是他。”紅線道：“素聞這個白昱人乃是舜王坪一個文武雙全，精通兵法的勇將，自立門戶于太行山，極有智謀。這一仗我們?nèi)绻麑⑺軞?，我們在澤潞就少了一個勁敵?！毖Ρ€道：“不光如此。舜王坪沒有了這個十二爺，他們堅如磐石的陣營，怕是要崩潰了?！毖︶缘溃骸拔覀円欢ㄒ輾赐跗旱木裰е??！彼烀骸把Ρ€，率一部人馬大張旗號前去增援，務(wù)必使得馬璘相信，我們已經(jīng)全部出動?！毖Ρ€笑道：“馬璘初出茅廬，哪里識得大哥這等計謀。我們一定會釣出他這條大魚的?！闭f罷，率領(lǐng)一千精銳部下，趕去增援。
卻說昱人部眾殺夠多時，叛軍悍不畏死，都是有進(jìn)無退。昱人感慨道：“薛家軍名不虛傳。難怪當(dāng)日跟舜王坪數(shù)次交手，都能差些就使舜王坪遭受滅頂之災(zāi)，而且還奪去了舜王坪。若不是八哥不死，振奮了軍威，一鼓作氣，奪回舜王坪，收復(fù)失地?？峙滤赐跗褐两襁€在他薛嵩手中?！币娦值軅儌鰬K重，厲聲叫道：“兄弟們，薛家軍再厲害他也是叛軍，我們是太行山大行門的好男兒，維護(hù)的是大唐子民的安全。我們是仁義之師，我們難道會輸給鬼子麼？”兄弟們大聲叫道：“我們要弘揚太行山子弟兵的威名，太行山必勝?！薄敖^不給太行山丟臉?！薄敖烫煜露贾牢姨猩阶拥鼙鴦龠^了薛家軍?！贝丝萄臆娐犃怂麄冋x的呼聲，想著自個竟是為叛國的將領(lǐng)賣命，氣都餒了。太行山子弟兵神威凜凜，殺得更是兇悍，鼓足了勇氣一定要打贏薛家軍。
昱人率部收拾殘余叛軍之時，猛然聽到身后大批的叛軍包抄上來，心道：“鬼子中計了?！蓖屲S馬沖殺叛軍，叫道：“太行山白昱人在此，休要猖狂。你們中計了?！毖Ρ€廝殺間，聞聽這一聲吶喊，大笑道：“白昱人，你也太自負(fù)了罷?！标湃私械溃骸皝韺笊厦麃恚也粴o名之鬼?！毖Ρ€叫道：“我乃薛嵩帳下兵馬正先鋒薛眬?！标湃说溃骸澳銊偛耪f我自負(fù)了?！毖Ρ€笑道：“正是。你想誘敵深入，要包圍我們，被我大哥識破了。你看我部下兵馬旗幟，恐怕你們的馬璘將軍已經(jīng)向我們包抄過來了?！标湃嘶腥淮笪?，驚道：“壞了?！毖Ρ€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标湃私械溃骸拔覛⒘四恪！笨v馬向薛眬殺去。薛眬揚刀躍馬道：“正要跟舜王坪的十二爺戰(zhàn)上三百回合呢?！?p> 兩人刀槍并舉，殺了十?dāng)?shù)回合。昱人一桿長槍使得如游龍戲珠，戳刺打挑，殺得薛眬汗流浹背，應(yīng)接不暇。薛眬暗駭?shù)溃骸八赐跗汗欢际呛檬??！睋苻D(zhuǎn)馬頭就走，躲入亂軍之中去了。左右叛軍維護(hù)主將，圍攏上來攻擊昱人。昱人舞槍招架，連殺十?dāng)?shù)人，只見叛軍越聚越多，已是陷于重圍，更擔(dān)心的是馬璘中了圈套，可是沖突不出，只是廝殺。少時，只見馬璘大軍已然將叛軍跟太行山兵馬團(tuán)團(tuán)圍困，殺得鬼哭狼嚎，天翻地覆。戰(zhàn)圈逐漸縮小，昱人得以突出，撞著一個將領(lǐng)，抓過來叫道：“快去通知馬將軍，就說我們中計了，快快收兵，撤退?！蹦菚r殺聲震天，四處火光沖天，人影鼎沸，刀槍簇?fù)恚瑲⒌每廴诵南?。昱人一頓茫然：“完了。北庭兵馬救不了澤潞啦?！毖︶砸姇r機成熟，分從左右率領(lǐng)余部掩殺過去，放箭射殺馬璘兵將。馬璘兵將紛紛倒地斃命，一撥又一撥的倒在亂箭之下。
馬璘正揮軍猛攻，卻見身后出現(xiàn)大批叛軍，驚叫道：“我們被包圍了?！眰髁罨厣韽P殺。在中心的叛軍又從后面掩殺過去。馬璘來不及調(diào)兵遣將，顧此失彼，慌忙大呼：“撤兵，撤兵?！甭时姏_突而出。薛嵩自知兵力不足，難以圍殲，故意令人放開幾處缺口，任由唐兵殺出，隨后令眾軍大叫：“唐兵敗了?！彪S后全力追擊。
殺到天亮，北庭兵馬正不知叛軍有多少兵馬，都是落荒逃命。昱人見潰兵亂哄哄的只顧逃命，丟了性命，挺槍殺了十?dāng)?shù)人，厲聲叫道：“都?xì)⒒厝?，誰跑的話就是這個下場?！睆阶月暑I(lǐng)太行山兵馬掩殺回去，遏止了叛軍的追擊。馬璘亦是傳令：“我們沒有退路，向南就是黃河了。”北庭兵遂尾隨昱人轉(zhuǎn)身沖殺回去。薛嵩全力追殺，趕到跟前。昱人叫道：“薛嵩，看我取你項上首級?！蓖寷_開一條血路，來殺薛嵩。薛嵩躍馬揚刀，雙雙殺在一處。打了十?dāng)?shù)回合，薛嵩后勁不繼，撥馬而回。昱人彎弓搭箭，瞧得較輕，叫聲：“著。”薛嵩聽得箭響，身子閃了一閃。昱人那支箭卻是在射馬，只射在馬臀之上。那馬吃痛，將薛嵩翻下馬背，揚長而去。昱人縱馬趕殺而來，叛軍抵擋不住。
昱人來殺薛嵩，薛嵩連腰刀都來不及拔出，被昱人殺得東躲西藏，命懸一線。其時紅線風(fēng)也似的沖了過來，仗劍挑開槍頭。昱人急抬眼，見是一個美嬌娘，恍然疑是張雁，差些叫出聲來，仔細(xì)辨認(rèn)才知不是。紅線揚眉道：“你就是白昱人？”昱人道：“你又是誰？”紅線道：“這個你不必知道。”凌空一躍，一劍飛刺昱人。昱人舞槍格開，誰知那紅線身手何等了得，身姿嬌轉(zhuǎn)，那口劍依舊平刺過來。寒光森森，已然近身，昱人吃一驚，翻下馬背。幾個叛軍滾滾殺來，昱人揮槍殺翻，仗槍沖殺過去，叫道：“姑娘好身手，可惜不學(xué)好?！奔t線輕笑，柳腰款扭恰似春風(fēng)俏步，舞劍跟昱人拼殺。那紅線掌中一口劍使得寒光閃閃，輕靈飄逸，殺氣迫人眉睫，好是厲害。昱人使勁渾身解數(shù)與她周旋，心下實在難以相信天下有如此厲害的女子，心想：“跟張雁有的一比?！庇执蚴?dāng)?shù)合，紅線體力不支，儼然有力竭之象。
薛嵩急忙舞刀上前相助，昱人雙拳難敵四手，招架的手忙腳亂，暗道：“死在這賊男女手中，臉可丟大了。”心念及此，虛晃一槍，翻上馬背，急向南奔。紅線道：“追?！碧票鴱P殺之間，卻見連昱人都騎馬跑了，哪里還有決勝的勇氣。殿英跟薛眬廝殺間，斜眼見薛家兵打退了昱人，驚異道：“什么情況?！奔泵β暑I(lǐng)太行山兵卒南撤。至此，薛家兵氣焰囂張更甚，趕殺唐兵，直殺得血流成河，尸橫數(shù)十里，方始唱得勝歌，罷兵而退。
薛嵩命人依山扎營，埋鍋造飯，防備馬璘反擊。正用飯間。聞報：“裴將軍占領(lǐng)了澤州城?！毖︶缘葻o不歡喜，忙問：“如何襲取了澤州，仔細(xì)回稟?！被胤A道：“澤州守將跟舜王坪的萬太清不知道我軍渡河消息，依舊四處分散兵力征收糧草物資。裴將軍兩日夜趕到澤州，地方民眾蜂擁入城。裴將軍乘著城門難以關(guān)閉，輕騎兵掩殺過去，這樣就占領(lǐng)了澤州城。留守李抱玉，萬太清等將官率殘部望北突圍而去。”薛嵩道：“好啊。這個萬太清還是個愛民如子的人啊。優(yōu)柔寡斷，心存仁厚是兵家大忌?！毖Ρ€道：“恭喜大哥，可以進(jìn)澤州城了。”薛嵩感嘆萬千地說道：“想當(dāng)年，我跟張忠志將軍占據(jù)澤州城，唐軍反撲。我們正要一舉將王思禮跟呂崇堯兩股唐兵殲滅，可是新皇安慶緒卻聽信婦人之言，將我們調(diào)回，將澤州城拱手讓給他們。時至今日方始再次奪得，真如隔世啊。”遂說：“北庭兵傷亡過半，銳氣折挫，沒有十天半月難以恢復(fù)元氣。薛眬率領(lǐng)兩千兵馬速速馳援薛光，攻打舜王坪。如果不勝，扎營山下險要地帶與我澤州遙相呼應(yīng)，形成掎角之勢，足以抵御北庭兵的反擊。其余將佐與我入城?！?p> 且說馬璘兵敗，退二十余里扎營，記點傷亡人數(shù)，陣亡了五千將士。馬璘看著那么多傷殘的將士，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著，禁不住痛哭失聲：“是我太輕敵了，對不住死去的將士，更對不住李將軍啊。我沒有帶好北庭兵啊。”昱人亦是傷悼不已。北庭兵都是一片哭聲，悼念亡友。一個北庭兵痛不欲生的說道：“將軍，我們殺回去，為我們的死去的兄弟報仇?！庇忠粋€說：“是啊，我們殺回去罷?！瘪R璘叫道：“兄弟們聽我說，我們吃了這么大的虧，傷亡過半?；钪纳砩蠜]有帶傷的又有幾個，況且我們沒有糧草。難道就這么餓著肚子，帶著傷去拼殺麼？我們是不怕一死，可是李嗣業(yè)將軍死后，朝廷任命我為做了這個節(jié)度使。我既然接受任命，就不能讓北庭兵絕了種啊。你們都是跟李將軍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不能把你們往絕路上帶?！?p> 昱人只是哂笑。馬璘道：“昱人兄有何高見？”昱人道：“我想薛嵩如今已經(jīng)撤兵了?！瘪R璘等人問：“撤兵了？”昱人道：“沒錯?！瘪R璘道：“這怎么可能？”昱人道：“薛嵩兵力原本不足，僥幸伏擊我們成功。又豈會等著我們?nèi)シ垂ィD(zhuǎn)敗為勝。”馬璘道：“那他們?nèi)チ四睦?？”昱人憂郁地說：“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了澤州城了?！瘪R璘驚道：“他們依仗堅城，控制了澤州要塞，我們?nèi)绾问呛谩！标湃说溃骸八赐跗河形沂馨咽兀€有六哥李得晗一定會上山協(xié)助，倒是還不至于落于敵手。我只擔(dān)心薛嵩聯(lián)絡(luò)河北叛軍出兵井陘，攻擊潞州，太行，壺關(guān)。跟薛嵩連成一片，鞏固了基礎(chǔ)，就要向太原，河?xùn)|進(jìn)兵。那樣的話，我朝就岌岌可危了?！?p> 馬璘道：“昱人兄所見甚是。如今我們?nèi)绾问呛茫俊标湃说溃骸拔衣暑I(lǐng)自家兄弟倍道兼行趕回太行山，希望還來得及摧毀他們的計劃。將軍留在這里養(yǎng)好了元氣，騷擾澤州跟攻打舜王坪的叛軍，使他們不能分兵北上，伺機殲滅他們，奪回澤州?！瘪R璘道：“我聽你的，一定教他們不得安寧?！边@時成群結(jié)對的百姓，扶老攜幼擔(dān)柴送米前來勞軍。馬璘等人錯愕的看著他們，他們衣裳襤褸，蓬頭垢面，懷中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他們將蒸餅塞給將士們。將士們看著他們自己都不知餓了多少日子了，都是感動的熱淚盈眶，好不忍心接他們的干糧。馬璘淚水盈眶的看著兄弟們，哽咽的叫道：“兄弟們，都拿著，別拂逆了鄉(xiāng)親們的心意?！?p> 一個十來歲面黃肌瘦的孩子伴著他的奶奶，雙眼緊緊盯著那餅子，看著奶奶將餅子硬是塞給一個兵，搖晃著他奶奶的手，嘟囔地說：“奶奶，我餓，我餓?！蹦抢蠇灡愦反蛑⒆?，含淚道：“餓，餓。一天到晚就知道餓，餓不死你?！蹦呛⒆佑l(fā)哭了起來：“奶奶，我真的好餓?！蹦莻€兵士哪里還能咽得下，一把將孩子拉過來，將餅子遞給孩子，說道：“吃罷?！蹦抢蠇炦€要打孩子，罵他不懂事。馬璘走過去，喚住了，說道：“別打孩子?！倍紫律韥韱柕溃骸皫滋鞗]吃東西了？”那孩子答道：“三天了，奶奶只給我吃野菜湯，我咽不下?！瘪R璘又問：“孩子，你的爹娘呢？”
那老嫗放聲慟哭起來：“那年，他的爹被鬼子抓去當(dāng)兵，死在了外鄉(xiāng)。他的娘也被鬼子糟蹋，氣不過，上吊死了。只留下我這個老婆子跟這個孫兒，如果不是放不下他，我恨不得也去吊死算了。”又說：“將軍啊，你看看這鄉(xiāng)親們哪家還有個壯男少婦，十里八鄉(xiāng)只留下些孤寡老人跟沒有了爹娘的孩子。鬼子這群天殺的，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們可要給我們報仇啊。”馬璘起身，向鄉(xiāng)親們說道：“我一定為鄉(xiāng)親們討還公道，教你們都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好日子，好好養(yǎng)育下一代。”
昱人道：“人們向往過安穩(wěn)日子，叛軍不得民心，只要朝廷能夠罷黜奸佞，舉賢任能，舉措得當(dāng)，叛軍必然會走向滅亡?！瘪R璘道：“但愿天遂人意罷?！标湃说溃骸疤鞖廪D(zhuǎn)冷，將軍部下這么多傷病，沒有御寒的棉衣，又無糧草支援，如何支撐到恢復(fù)元氣。”馬璘道：“昱人兄，又有什么高見，可以度過這場危機。還望不吝賜教?！标湃说溃骸拔覀冞x拔精銳士卒乘叛軍不備，前去搶糧，又可以鼓舞士氣?！瘪R璘道：“好。總比強過從百姓牙縫里奪食來的心安。”當(dāng)下向部下說了，北庭兵個個踴躍叫喊：“我去，我去。搶的多些還能救濟(jì)鄉(xiāng)親們。”馬璘，昱人精挑細(xì)選了一千精壯，另教將兵一千在后方接應(yīng)。
當(dāng)下便輕裝奔襲，直至月上枝頭，星夜而進(jìn)，奔襲上百里。趕在了次日清晨來到歷山山麓，派出兩撥人去哨探?；貓笳f：“叛將薛光，薛眬正率部攻打舜王坪，聽附近鄉(xiāng)民說，薛光已經(jīng)連續(xù)攻打了幾天幾夜。舜王坪的十三爺好生厲害，硬是打退了薛光數(shù)十次的進(jìn)攻?！标湃说溃骸拔疫@個十三弟，別看他平日沉默寡言，笨拙的厲害?？墒堑搅岁P(guān)鍵時候，竟然也能發(fā)揮潛質(zhì)，承擔(dān)重任?！瘪R璘道：“薛光有勇有謀，出身將門，卻也在舜王坪栽了跟頭。我看你這個十三弟頗有獨當(dāng)一面的大將風(fēng)范啊?！标湃说溃骸拔覀冞€是干正事要緊。乘著薛光將兵力都用在舜王坪，后方營寨空虛。我們即刻前去劫營，必獲成功。又可以減輕舜王坪的壓力。”馬璘遂傳令掩殺過去。那時薛光守衛(wèi)后方營寨的兵力尚有一千余精銳，可是聽說了薛嵩大敗馬璘的消息，那里還將馬璘放在心上，全然放松了警惕。
殿英率領(lǐng)十?dāng)?shù)個太行山兄弟，悄悄摸到營寨跟前，身手矯健的將守衛(wèi)殺掉，大開了寨門。疾步而進(jìn)，逢著營帳就放火。馬璘揮劍叫道：“殺。”北庭兵操著刀槍，吶喊著蜂擁沖入軍營。那燕軍多還在睡夢中，哪里來的及迎戰(zhàn)，多做了唐兵刀槍下的冤魂。燕軍當(dāng)下亂成一團(tuán)，被燒死的，殺死的，數(shù)以百計。燕軍抵抗一陣，無心戀戰(zhàn)，幾百殘兵敗將狼狽的望西退卻而去，將一座后勤基地丟給了唐兵。馬璘叫道：“快快打掃戰(zhàn)場，轉(zhuǎn)移糧草物資。”眾軍一齊動手將燕軍丟棄的騾子都套了車，將一應(yīng)糧草袍服，器械物資裝載車上，駕了車騎著戰(zhàn)馬往南撤退。馬璘興奮地說道：“昱人兄高明啊。這一仗足以振奮我北庭軍的士氣了。”昱人笑道：“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走到天晚，接應(yīng)的北庭兵見他們獲勝，得了數(shù)十車的糧草物資，都是歡喜不勝。昱人道：“我們別高興的太早了。馬將軍，薛光知道了我們抄了他的后路，必然派人來追趕?！瘪R璘笑道：“我們伏擊他一陣，好教他知難而退。”遂命接應(yīng)的部下將輜重帶走，自領(lǐng)一千將士與昱人，殿英一部太行山兵馬設(shè)伏。到了深夜，果然聽到薛光輕騎兵從大路上迅疾的趕來，兀自吆喝：“休教走了這群賊人，務(wù)必要奪回糧草?！瘪R璘見他們進(jìn)入伏擊圈，一聲令下，左右兩翼亂箭射向燕兵。薛家軍紛紛墜馬，大呼：“有埋伏，中計了?！毖獯蠼校骸俺?，快撤?！毖臆姸紦苻D(zhuǎn)馬頭，望北而去。馬璘大笑：“一日之間，連贏兩陣，痛快痛快?！贝驋邞?zhàn)場，又得了若干器械，戰(zhàn)馬。昱人道：“我們可以安心的回去了，薛家軍被嚇破了膽，不會再追了?！?p> 一干人行到天亮，回到了營地。又將部分糧食派軍士送給附近鄉(xiāng)里，以報當(dāng)日之恩。北庭兵打贏叛軍的消息不脛而走，鄉(xiāng)親們又見官軍如此仁義，紛紛將十多歲的兒子，孫子送來當(dāng)兵，教他們?yōu)樗廊サ挠H人報仇。又可以有口飯吃，不至于凍餓而死。那些半大的孩子懷著血海深仇，拿起了武器，都加入到了操練的陣營。又有不少郎中，婦女來參軍，要作后勤工作。馬璘一一接納，歡喜道：“求之不得啊。”昱人見北庭兵臉上都散發(fā)出了喜悅的笑容，呈現(xiàn)起欣欣向榮的景色，心道：“北庭兵扎根在此，叛軍就不會盡有澤潞?！敝链舜蛩慵霸缁靥猩讲贾门c潞州守軍聯(lián)兵抗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