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又來了幾人,馬義長讓他們一齊進來。
“呀喲我的娘哎!”首先進門的一人見到桌上的人頭嚇一跳,撞到了后面的人。
孫廣義皺眉道:“連這都沒見過嗎?”
“小人是書記堂堂主程柯,平時不太見這玩意兒?!背炭滦跣踹哆哆B聲告罪。
“你們幾個過來,看仔細了,認不認得這些人?!?p> 程柯一副嫌惡的樣子瞄了幾眼,道:“這個,李家富,原執(zhí)義堂的,這個秦峰,原天門鏢局的,這個……呃……這個不認識,另兩個不認識?!?p> 程柯說到后面神色有異,孫廣義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問道:“你們幾個呢?”
另幾人也都點頭指其中一人是李家富,有一人則說程柯口中的秦峰其實叫秦五懶。
“當著幾位大人別瞎說!‘秦峰’是他大號!”程柯白了那人一眼。
孫廣義笑著對程柯道:“老弟記性不錯啊。這個李家富在幫里臉很熟嘛,不少人都認識他?!?p> “不不不,這人是天門幫叛徒,天門幫早就將他們除名,他們所作所為都是天門三寇那幾個老惡棍指使,他們早就不是天門幫的人了,跟天門幫完全沒有半點關系?!背炭掠行┻^度反應。
馬義長道:“你們是什么時候把天門寨的人從天門幫除名的?”程柯的說法與馬義長的相矛盾,這個必須要問問清楚。
“嗯……年初……”程柯吞吞吐吐。
“什么!年初!”馬義長大怒。
府幫的人員變動在每年年末要上報督捕司一次,程柯說的年初,意思是督捕司手里的名冊與天門幫的實際情況不符,那些隨天門三寇出走的人現(xiàn)在都不在天門幫名冊上。
“是,按大明律武人例,這些人已不是府幫中人。除名是即刻生效?!背炭卵哉Z中有一絲得意。
馬義長冷笑一聲:“天門寨的人能除名,天門幫的人除不了名吧?!比缓竺鸵慌淖雷右恢赋炭抡f不認識的那兩人的人頭大吼道:“他你敢說你不認識!”
程柯突然渾身打顫,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他身后一人見程柯跪了,也跟著跪下了,其他人則莫名其妙。
“他們……他們兩個……”
“姓甚名誰,身居何職,給我寫下來!”
程柯癱倒在地,快哭出來了:“大人……”
程柯老老實實把幾個人頭的身份性命都寫了。孫廣義命人將他們?nèi)繋У叫嵌讲端狙瞄T保護起來。
屋里只剩下馬義長與孫廣義兩人。
孫廣義難掩欣喜之色,道:“馬大人,您……是詐他的吧!”
“呵呵,一個書記堂的文職,不詐他詐誰!一開始我就覺得這人目光閃爍,很不對勁。”
“嗯,不錯,我也這么覺得。馬大人,您這可是‘一詐定乾坤’,哈哈!”
“嘿嘿,要是在我那個蜀山幫,恐怕沒這么順利。他們的書記都歸內(nèi)務管事處管,一聽職務還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呵呵,這些個粗人,‘書記堂’,哈哈?!?p> 孫廣義也跟著干笑兩聲:“是啊是啊,‘哄嚇詐騙’四字真言,‘詐’這一招用好了真能省不少力氣。馬大人,卑職佩服!不知下一步該當如何行事?”
馬義長嘴角微微一翹。孫廣義頭這是頭一次自稱“卑職”。
“這還不好辦?明天將這幾顆頭挑起來示眾,然后把天門幫的幫主啊長老啊什么亂七八糟的都傳召管控起來。對了,天門鏢局、執(zhí)義堂、天門武館這些,能沾上邊的頭目也少不了。”
“示眾?”孫廣義有些猶豫,“那現(xiàn)在是不是把丘引和張桂叫來再確認一下,順便把名冊拿來看看?”
“名冊自然要核對一下,但那兩人,叫他們看什么?他們監(jiān)幫不力,現(xiàn)在就該拿下問罪才是。來人啊……”
門外一個捕役進來了。
“去,把丘引和張桂……”
孫廣義趕緊打斷馬義長:“出去出去,沒你的事。馬大人,這咱不是還在商量著嘛!”
馬義長奇道:“這有什么好商量的?這次咱們來辦案,他們兩個幫上什么忙了?他們來天門幫監(jiān)幫,把天門幫都監(jiān)成賊窩了!天門幫如此膽大妄為,公然勾結(jié)盜匪,他們兩個在此監(jiān)幫能不知道?”
馬義長越說聲音越大,孫廣義急忙示意馬義長小點聲,道:“這次天門幫匪亂,就是他二人密報的!”
“哼!這么久了,這兩天才密報!都是督捕司同僚,大的就不說了,他們領個失職之罪怕是心服口服吧?”
孫廣義苦笑道:“這個……怎么說呢……嗨!馬大人,這么說吧,上面不會治他們罪的!”
馬義長盯了孫廣義一會,心照的笑了笑:“這樣的話,唉……孫統(tǒng)領,我到南京時日不長,不少門路還摸不清楚。呵呵,有時候真得靠孫統(tǒng)領多提點?!?p>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嘶——”馬義長看著孫廣義的眼神更加怪異起來。
孫廣義一時語塞。他開始說上面不會治丘引和張桂的罪,馬義長誤會這二人有靠山,他隨口說了一句“不是這個意思”?,F(xiàn)在人家問了,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哪個意思?能置身法外,還不是權(quán),那就是錢。看馬義長那樣子,該不會認為丘引張桂用天門幫搶來的錢買通了上面的權(quán)貴所以天門幫才能胡作非為至今吧?再多想一層,無論什么原因現(xiàn)在要辦天門幫,馬義長好歹是個管事的,多少也該考慮到一點吧?人家就算是新來的,總歸還是個從四品的僉事,一毛不拔,把人家當傻子?
孫廣義急得直撓頭,好半天才想了個能勉強解釋得通的理由:“馬大人,不是您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我們現(xiàn)在在辦這個案子,他們兩個人還有用!等用完了再治罪也不遲啊?”
“哦,是這樣,嗯。等這事完了……我也不管了,那是你們的事?!瘪R義長陰陽怪氣的,就差明說“到時候就沒我什么事兒了”。
孫廣義實在無可奈何,只能順著馬義長的意思說:“這個,心里有數(shù),有數(shù)就行?,F(xiàn)在還是說明天的事吧。我還是覺得貿(mào)然示眾有些草率。不如等找到天門寨……”
“行了,”馬義長口氣生硬,“孫統(tǒng)領,你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喜歡跟你兜圈子。這幾個人要是你的手下抓的,恐怕連夜就掛在大門口了吧?我到南京督捕司時候不長,不知道這里什么規(guī)矩,但我知道一句話,叫‘貪多嚼不爛’。”
“馬大人,你這話……”
“還有一句,‘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孫統(tǒng)領,告辭?!?p> 馬義長起身就走。
“等等!馬大人!我是怕有萬一啊!”孫廣義拉住馬義長的袖子,“有話好好說嘛,我孫廣義是這種人嗎!”
這晚,馬義長和孫廣義都一路哼著小曲回到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