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漫天,山色如熾,天地萬里之遙,仿似都染上了一層焰火,輕輕籠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和人家,在人間,卻勝似在人間。
躺在山澗清溪的青石上,耳畔有清泉泠泠之音,眸中則是云霞萬里之焰,唐笑風(fēng)從懷中取出亡老送的書籍,細細的品讀了起來。
亡老送的書籍,只是一本粗線訂縫的普通書籍,但卻又不是一本普通的書籍,準確而言,它是一本秘笈。
秘笈者,功法典籍也!
書樓中有很多功法典籍,但大都藏在二樓,唐笑風(fēng)小時候由于身有殘缺,無法修行練武,所以縱然看過很多武功典籍,除了幾套鍛體煉骨的拳法比較熟稔外,其他大都是不求甚解,從沒有仔細研讀過。
坐擁金山而不自知,若被江湖上那些為一本普通功法典籍就打得你死我活的小人物知道,少不得一通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數(shù)落罵咧。
亡老送給唐笑風(fēng)的武學(xué)典籍是一本刀法秘笈,準確而言,其并非一本真正的刀法秘笈,僅是一本關(guān)于刀法介紹的典籍,從刀的形制、刀的特性,到習(xí)練刀法的細節(jié)和訣竅,再到一些自己的感悟。整本書,沒有一式完整的刀法,都是最基礎(chǔ)的東西。
但這偏偏就是他最需要的東西,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做人的道理,亦即習(xí)武的道理。高屋建瓴固然好,但小橋小路,就未必不能萬丈高樓平地起。
當(dāng)年名符其實的武道魁首宋東陽,也只不過是小家族出來的小人物,在當(dāng)年濟濟人才的江湖上,向來只能敬陪末座,沒什么名師指點教導(dǎo),別人比武打架賺聲名,他就屁顛跟在后面拾人牙慧,打磨基礎(chǔ)武道;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卻厚積薄發(fā),一路行來如坦途大道,將當(dāng)年各門各派的天驕之子生生甩在了身后,望其項背而不得。
說實話,山下雜貨鋪內(nèi)先后與雷虎、假宋三斗智斗勇,唐笑風(fēng)著實感覺自己的應(yīng)敵手段有些單薄,現(xiàn)在既然他已經(jīng)踏入武道之途,也是時候?qū)W一些東西防身應(yīng)敵了。而這本刀法基礎(chǔ)書籍,正是雪中送炭。
書籍名為《山水甲子習(xí)刀錄》,山水是一個人的名字,甲子則是練刀的年頭,所以這本書是一個名叫山水的人六十年來習(xí)刀練刀的心得。
對于山水所述練刀基礎(chǔ)心得,亡老頗有贊譽,而對于其所著《山水刀法》,亡老卻是嗤之以鼻。在書籍的最后一頁上,寫著亡老的一句評語:山水刀法,愚人為之,狗屁不通,不可取也。唯其習(xí)刀基礎(chǔ)、心得可借鑒一二!所以,這本《山水甲子習(xí)刀錄》只有前半部分,沒有后半部分
書中自有故事,讀《山水甲子習(xí)刀錄》,就像是看一本人物自傳,從小時候的識刀、握刀、練刀,到青年時江湖游歷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再到晚年隱居時的以刀為友、著書立作。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完整的人生,在霞光與月色的交融中,短短走完了一程。
不過,對于唐笑風(fēng)而言,這個旅程,方才剛剛開始。
看別人的刀,練自己的刀,如果只看不練,永遠只會是別人的東西。正如當(dāng)年無所憑依,一路從江湖過河卒子成長為江湖蛟龍的宋東陽嘆笑道:“高屋建瓴也好,拾人牙慧也罷!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用在手里,才能算是自己的?!?p> 看、記二字,歸于一,也就是個用,也就是個練,無所謂其他矣。
唐笑風(fēng)站起身子,伸了伸懶腰,將《山水甲子習(xí)刀錄》揣進懷中,提起身邊的柴刀,準備到樹林里砍一棵樹,雕一把刀。
練刀,首先要有一把刀。書中描述了各種各樣的刀,重的、輕的,直的、彎的,奇的、正的,單的、雙的,應(yīng)有盡有,雖然書中言及習(xí)武練刀,不滯于物,但依唐笑風(fēng)的想法,首先得有物,才能不滯于物。
雖然書院里有現(xiàn)成的刀兵武器,但唐笑風(fēng)有他自己的打算。書中描述習(xí)刀,可放可收,控制入微。而控制一途,在一些精巧技法諸如石雕、木雕、瓷雕上最見功夫,書中山水曾言,有刀法宗師提百斤巨刃于雞蛋上雕字刻畫,易如反掌間。
當(dāng)時唐笑風(fēng)看到這一故事時,先是不敢置信,隨后是沉默,再然后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試試。當(dāng)然,試試的對象不是雞蛋,先不說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單就是雞蛋而言,英賢書院也沒幾顆。
所以唐笑風(fēng)打算雕琢幾柄木刀,既可以鍛煉手上控制功夫,恰巧他自己也需要一柄。
唐笑風(fēng)用的雕刻器具,是身邊砍柴的柴刀,砍斫削刮,很快,一把似模似樣的長刀便出現(xiàn)在他手中。
掂了掂,唐笑風(fēng)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木刀的樣式是仿照大唐邊軍的制式佩刀橫刀雕刻的,三指刀身,直刃,簡潔剽悍。這是大唐邊軍最常用的佩刀,戰(zhàn)場之上梟首分尸,如摧朽木,威力驚人。
橫刀本是軍旅所用,適宜于大規(guī)模群戰(zhàn),再者而言,唐王朝限制江湖中人佩橫刀、挎直鞘,所以江湖上很少能見到以制式橫刀作為武器的江湖俠客。不過橫刀作為大唐王朝的象征,江湖人莫不以擁有一把橫刀為傲,所以江湖上的能工巧匠,依制式橫刀,稍加改動,或微彎曲,或稍加寬,形成了各種各樣的仿制橫刀,更適宜于江湖人拼殺搏斗,雖也言其橫刀,但畢竟與軍旅制式橫刀有所差別,并不為朝廷禁止。
第一把雕刻橫刀,除了橫刀簡潔易雕之外,還在于少年的私心。身處英賢書院,雖已不見古之英賢祠,亦不知英賢之名,但自從他懂事起,大先生、邵大叔便時常給他講述當(dāng)年抵魏拒莽的英賢事跡,講述那些為國捐軀的西流邊軍,一柄橫刀,祭奠千載英魂,一柄橫刀,敬英雄與兒郎。
第二柄刀,唐笑風(fēng)準備雕刻一柄彎刀,亦即所謂的莽刀。北莽為大唐世代之?dāng)?,西流關(guān)外,每年都有數(shù)次或大或小的沖突,死于大唐橫刀下的北莽騎兵不計其數(shù),飲恨于北莽彎刀之下的大唐邊軍亦如星難述。北莽彎刀,彎如滿月刃似霜,便于馬上砍殺,削筋斷骨,如斫柴草。彎刀也是江湖上常見的武器,知其刀而知其人,世人皆謂:一柄莽彎刀,愁煞江南江北郎。
第三柄刀,是一柄狼刀,也就是所謂的魏刀。西魏邊軍所配之刀,刀柄狼首,口吞利刃,寬身直刃,刀首微環(huán),霸氣剽悍,利于砍殺。魏人地處西寒之地,百姓剽悍勇猛,力大無窮,狼刀也多合其秉性,霸氣剽悍。戰(zhàn)場之上,狼刀揮舞,有摧山斷岳之勢,如是瘋魔。與魏國交戰(zhàn)時,凡死于狼刀之下的甲士,皆無全尸。
第四柄刀,名為繡月刀,即所謂的楚刀。楚國地處南方,亦謂之南楚,交壤于唐、魏,遠離北莽,無兵燹戰(zhàn)火之憂,國內(nèi)文風(fēng)鼎盛。所以楚刀考究,結(jié)合了橫刀之悍,彎刀之詭,狼刀之霸,鑄就繡月刀。既有繡月之名,繡月刀自然十分漂亮美觀,三指刀身,刃微曲,通體炫紋雕琢,古樸自然,說是一件工藝品,亦不足為過。然而,就是這樣的工藝品,百年前魏國趁楚帝病危之際,出兵意圖侵吞楚國,但八萬魏軍,魂葬魏楚邊境拒鹿關(guān)下,未入楚國半步。四萬繡月刀,刀刀鳴響驚天雷:繡月刀出驚魂語,刀刀可敵百萬師。
四柄刀,四個國家,雕出一世春秋氣。
葉知笑
先前幾章都是過渡章節(jié),交代一些背景,馬上就要進入正題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