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二月初四
布政使司衙門里一片沉寂。所有的衙役仆人都已經(jīng)被暫時的趕了出去,如今只有大堂里還有人在,而且不少,四川布政使何斌、左右承宣布政使李芳、王直孝,四川提刑按察使張忠、四川都指揮使蕭讓閑、敘州府管理十六個縣的四個知府,CD府六個知府、再加上各級相關(guān)官吏,匯聚一堂,按主次分坐。
正首位坐著的自然就是何斌了。
何斌這人雖然膽小怕事,無有大才,對蜀王朱椿更是唯唯諾諾,但如今大事臨頭了,倒也有些沉穩(wěn)模樣,或許是朱椿之前的那句囑咐起了作用吧“你在這里,本王就是你的主心骨,可回到了你的布政使衙門,你就是其他人的頂梁柱,仔細想想。好好想想自己該怎么做”。
何斌放下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如今天大的禍事來了?!?p> “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昨日馬頭山一場大火,燒死了不少人,都聽說了吧?張忠,你說說吧。”
張忠是提刑按察使,手下掌管衙役捕快,昨日就是他派的人去馬頭山查看情況。
“是?!睆堉掖饝?yīng)一聲,起身說道“二月三日子時前后,馬頭山大火,閑人不算,蜀王麾下七千精銳亦盡數(shù)喪命于此。現(xiàn)已確認無誤!”
“什么?!”簡單一句話,在場眾人頓時炸開了鍋。蜀王七千精銳對于四川一地的意義所有人沒有不清楚的。他們之前只是知道馬頭山起了火,并不甚在意(朱椿派兵上山之事為了保密,并沒有到處宣揚,只有何斌和他自己知道),早些時候來這里的路上都還在猜測何斌召集大伙兒的原因,沒想到竟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七千人全死了?”李芳滿臉的不可思議“怎么可能?他們?nèi)ツ抢镒鍪裁???p> 張忠掃了他一眼,沒有理他,接著說道“昨日本官派手下衙役去現(xiàn)場查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銅柱,上邊寫著‘天火降,九龍出,殺得天下不姓朱’,疑似白蓮教所為?!?p> 說完,張忠自顧自的坐下,也不再說別的。
如果說張忠的第一個消息是在熱油鍋里坡涼水,那這第二個消息就是直接把油鍋給掀翻了。
在場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鴉雀無聲。仔細看看,似乎還有幾個人的褲襠有些濕了。
不過倒也沒多少人注意到,而注意到的也沒有出聲嘲笑,而是在心里表示理解。
四川一地本來就有些亂,一些土司番民時常作亂,全靠有蜀王大軍坐鎮(zhèn),如今最精銳的七千大軍沒了,事情嚴不嚴重?嚴重,但還不是不可解決。畢竟都指揮使蕭讓閑手下還有幾萬兵馬,雖然因為朱元璋的屯墾政策導(dǎo)致士兵戰(zhàn)力低下,不過靠這人數(shù)壓制,也不是不行??扇缃裆婕傲税咨徑?,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敘州府十幾萬災(zāi)民不穩(wěn),煽動災(zāi)民作亂本就是白蓮教的拿手好戲,到時候這幾萬兵馬該如何調(diào)動?聚在敘州府,則番民不穩(wěn)。防守番民,那敘州府的災(zāi)民拿什么應(yīng)對。
目光慢慢的都集中到了何斌的身上,意思很明白:“你是老大,當然你說的算了?!?p> 何斌心里打鼓,面上倒是不慌不忙的樣子,又端起了茶杯,先用杯蓋蓖了篦茶葉,輕抿一口,隨即放下,說道“本官之前已經(jīng)和蜀王殿下商量過了,事情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p> “賴蒼天庇佑,圣上洪福,之前王爺已經(jīng)派人請湘王爺發(fā)兵來援,雖然行程慢了些,不過如果沒有以外的話大概再有三四天應(yīng)該就會進入敘州府附近,到時候問題也就解決了。”
何斌少說幾天援兵到達的時間自然是故意的,如果直接說五天以上,那估計在場的官員們回頭就要收拾收拾跑路了。
“何大人!”右承布政使王直孝打斷了何斌的話,急道“昨天咱們都沒聚齊,這不怨您,可您應(yīng)該知道,敘州府賑災(zāi)的糧食急缺,最多還能堅持兩日。如今有白蓮教在,斷糧一日便有危險,更何況行軍本來就是說不準的事情,若湘王的大軍及時趕到還好說,如果時間有誤呢?”
“那我也沒辦法了”何斌不滿的瞥了他一眼,隨后沉聲說道“列位,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本官知道的已經(jīng)全都告訴你們了,如今不是討論因果的時候,說白了,咱們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而聽天命?!?p> 何斌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接下來,本官說,你們做,誰有二話,自己摘了帽子滾出去就是了?!?p> “蕭讓閑!”
“下官在,請大人吩咐”蕭讓閑起身,抱拳拱手。
“手頭上所有兵丁,一會兒全部去蜀王府上,持本官手令,蜀王自會給你財物。你領(lǐng)著敘州府四位知府大人去集市買糧,記住,能買多少買多少,然后交給四位知府大人,火速發(fā)往受災(zāi)的一十六縣,一刻也不能耽擱?!?p> “可是。。。”蕭讓閑有些遲疑“若那些奸商坐地起價,或者。。?!?p> 何斌定定的看著他,也不說話。但這眼神便讓他后背發(fā)涼。
“下官明白了!”蕭讓閑重重的點頭,隨后坐下。
“哼!”何斌冷哼一聲,繼續(xù)說道“買糧事宜,聯(lián)系各路商家的事就交給CD府各位知府大人,沒問題吧?!?p> “下官領(lǐng)命!”六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齊聲回話。
“恩”何斌點頭“張讓!”
“下官在!”
“你手下所有捕快衙役全部隨敘州府四位知府大人走,你也去。記住,凡是有疑似白蓮教的人員,不論是誰,先抓了再說,抓不了就直接殺?!?p> “是!”張讓也不含糊,當即答應(yīng)下來。
“李芳、王直孝”何斌看向近處的兩人,在四川布政使司,他二人的地位僅次于何斌。
“在”
“下官在”
“一會兒你們隨本官聯(lián)名上奏朝廷,將此地之事盡數(shù)奏與皇上,沒有問題吧?”
“是”李芳點頭答應(yīng)。
“大人。。?!蓖踔毙⑾肓讼胝f道“只我們?nèi)诉€不夠吧,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俊?p> 聽王直孝的話,李芳也反應(yīng)過來“大人,不知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張忠大人。。?!?p> 何斌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隨后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是白蓮教的?!?p> “什么?”王直孝下意識的重復(fù)了一遍,隨后臉色開始泛白。
李芳更是如此。
四川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竟然是白蓮教的?這。。這。。
“不然呢?”何斌反問道“你以為蜀王殿下七千大軍是怎么中的埋伏?又是誰領(lǐng)他們?nèi)サ鸟R頭山?”
“唉~”何斌悵然地嘆了一口氣,起身說道“各位,多的也不說了,此危難之時,我等也只好勉力為之。我最后只強調(diào)一點”
何斌的眼神銳利起來,“我知道咱們大明的官兒日子不好過,但這次的事,誰敢亂伸爪子,小心老子剁你的腦袋!”
“下官(卑職)不敢?!北娙似鹕睚R聲答道。
“時間緊,大家散了吧”何斌一揮手,當先向后堂走去,眾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李芳和王直孝互相對視一眼,搖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