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如何利用杭興揭開“太子逆案”、為秦懿洗雪,秦驤還是狠下了一番心思。
首先,他還是“流刑犯”之身,不能親自出面,鐵昆侖和劍客也不宜公開露面。
其次,計亞成雖然是很好的“首告”人選,但是他力量太單薄,即便狀書能夠遞到廷尉府的案頭,難免不會被杭興背后之人壓下,要知道民高官按大盛律法本就是大罪一件,特別是“九卿”這一階的高官,計亞成恐怕挨不到提審之日就會被不知從哪里來的黑手給捏死。
最后,一旦廷尉府受理此案,被逆案牽扯的方方面面人物必然有所動作,如果他們選擇力保,則廷尉府很有可能迫于壓力,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判決;而如果他們選擇棄車保帥、讓杭興擔下所有罪狀,那所有真相都會隨著他的死而煙消云散,秦驤縱然能達到為父洗冤的目的,卻仍然不知道對手是誰。
因此,這“首告”之人絕對不能是計亞成,而且一旦鳴冤的狀書送達廷尉府,就要讓廷尉府沒有推脫的可能,只能盡心盡力去查明真相,而且杭興不能死——至少在吐露幕后之人前絕對不能死。
然而這辦得到嗎?計亞成認為不可能,劍客認為不可能,甚至鐵昆侖也直搖頭。但是秦驤有這個自信,他認為一切都有可能!
首告之人不能是計亞成,因為他力量單薄,所以要找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原告前往廷尉府遞送狀書。秦驤找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在“太子逆案”中無辜喪命的原巡察御史白紹川的家人!
晉原白氏雖然不如同樣出自晉原郡的崔氏顯赫,但他們是經(jīng)學世家,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只要他們當這個“首告”,便是皇帝也要禮敬三分,廷尉府又怎敢遷延敷衍?
晉原白氏如果真的當起這個首告之人,那廷尉府勢必要徹查杭興與“太子逆案”之間的關聯(lián),如此他背后那些人必然坐不住千方百計要他閉嘴,眾所周知,只有“死人”才是永遠不會開口的。所以若不想讓他,杭興必須在廷尉府拿他下獄之前就離開那些人的掌控,否則秦驤的謀劃就只能算成功一半,而達不到原來的目的。
但那要怎么做呢,將杭興藏起來嗎?不錯,是要藏起來。但藏哪里呢,哪里又是那些人的黑手觸之不及的地方呢?
這個問題,秦驤想過南方的南象郡,想過北方的燕州郡,也想過西域,但都被他一一否定。正在他苦思無果之時,鐵昆侖面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指了指北方。
“燕州郡?”秦驤問。鐵昆侖搖搖頭,繼續(xù)指著北方。
“是了,鷹戎!”秦驤忽然靈光一閃,旋即問道,“你有相識在鷹戎?”
鐵昆侖點點頭,“嘿嘿”地傻笑起來,笑得秦驤頭皮發(fā)麻。
“鷹戎”是于大霄朝中期時在北方草原上崛起的一支游牧部落,他們組織嚴明、極善騎射,一度對中原王朝造成極大的威脅。不過大盛朝初年時,鷹戎部落由于內(nèi)訌,再加上驃騎將軍、荊侯李元疾的大力打擊,整個部落分裂為“左”和“右”兩部,而“鷹戎右部”正是鐵昆侖推薦秦驤隱藏杭興的地方。
鷹戎右部控制著東起晉北草原、西達西域天山山脈的廣袤地區(qū),實力雄厚;但他們的“王庭”離晉原城卻并不遠,僅僅三百余里,一旦與中原開戰(zhàn),憑借鷹戎的駿馬只需一天時間就能大軍壓境。
能將杭興藏到鷹戎右部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但看管之人是否可靠,這涉及到秦驤的全盤謀劃,他不得不慎重對待。然而鐵昆侖只是一個勁地傻笑,豎著大拇指直往天上捅,看意思他的相識之人必定是鷹戎右部位高權重之人。
既然隱藏杭興的地點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行動的問題了。秦驤將白氏告狀、杭興出逃、廷尉查案的整個過程仔仔細細地推演了一遍,事無巨細地交待給計亞成和劍客,便令二人先行前往晉原郡,投奔白氏一族。
秦驤則帶著鐵昆侖秘密潛入了京城,監(jiān)視著杭興的一舉一動。數(shù)日后,劍客從晉原郡來到恒陽,與二人在京郊一座破廟中見面——這破廟便是當年秦驤與眾人結拜之地。
劍客將晉原郡之行向秦驤做了詳細說明——當年白紹川曾將一封奏章交給隨行的御史監(jiān)察院差役送往京中,但此時劉彥鋒已有反意,命杭興封鎖臨鄴城的出城要道,差役無從出城之際只得回去找白紹川。白紹川意識到會有變亂,便讓差役化裝成普通百姓隱藏在臨鄴城中,待局勢平定后再相機行事。
“太子之亂”平定后,這名差役星夜兼程回到恒陽,將白紹川的奏章呈遞給御史大夫秦懿,這才有了秦懿向老皇帝諫言說太子逆案另有隱情的原因。然而秦懿很快就以“逆黨同謀”的罪名被奪職下獄,那封奏章也不知所蹤。
這名差役怕受牽連,便逃往晉原郡投奔了白氏家族,向他們述明了白紹川臨死前的奏章之事。然而這一切都并無佐證,白氏一族縱然心有疑慮,也不敢貿(mào)然檢舉身居“九卿”要職的高官。
而計亞成卻隨身攜帶著令他們信服的證據(jù)——兩封白紹川親書、有關計孟成冤案的“回執(zhí)”。白紹川擔任巡察御史巡視政情、民情時有個習慣,就是每接一樁案子便會寫一個“回執(zhí)”給予提告之人,倘若因公務繁忙而忘了處理案件,原告就可憑著這張“回執(zhí)”提醒自己辦案。而一旦案件辦結,他又會給提告之人寫一張“回執(zhí)”,告知原告案情的處理決定。
這兩張“回執(zhí)”正是白紹川寫給計亞成的,一張寫著“悉計氏孟成冤殺案,入江東郡即辦”,另一張寫的是“江東臨鄴城王姓大戶買通郡丞,做下假案冤殺計氏孟成,俱已認罪,郡守有失察之責,當具本上表奏聞御史監(jiān)察院”。
白紹川為官時的這個習慣現(xiàn)如今實實在在地幫到了自己——他的兒子白少翎一看就認出了父親的筆跡?,F(xiàn)在人證物證俱全,當年白紹川的死果然與杭興脫不了干系!
不過白氏對于首告杭興還存在著憂慮——對于他們來說,杭興謀害白紹川確系人證物證齊全;但對于廷尉府來說,白紹川的手書算不上確鑿的物證,只能推斷杭興有殺人的動機,只是這樣的動機未免有些站不住腳。
劍客將晉原白氏的擔憂告知了秦驤,秦驤并沒有感到意外,因為他知道殺死白紹川只是順手之舉,杭興背后之人炮制“太子逆案”的背后有著更龐大的陰謀。只是現(xiàn)階段秦驤還沒能力將整個陰謀翻到明面上來,他能做的就是撬動陰謀的一個角,借白氏和廷尉府之手將杭興處理掉,為秦氏兄弟光明正大地返回恒陽城創(chuàng)造條件!
因此,秦驤將行動的步驟做了調(diào)整——先做成杭興叛逃的假象,然后廷尉府勢必介入調(diào)查其叛逃的原因,再由白氏狀告杭興謀害白紹川。如此一來,“挖出蘿卜帶出泥”,一旦廷尉府認真探查,必然會觸及當年“太子逆案”的真相,秦懿身上的冤屈也就可以洗刷了。
魚子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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