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兒終于脫離危險了!
大家紛紛松了一口氣。醫(yī)生把林偉民夫婦叫到辦公室,憂心忡忡地說:“林先生、林太太,令愛雖然脫離了危險,但是情況并不樂觀,她的頭部受到了嚴重的碰撞,可能會導致失憶;腿部也需要進一步治療,可能會留下后遺癥,也就是說以后不能快速跑步,不能穿高跟鞋了……”
董雯南急忙說道:“醫(yī)生,求求你,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兒。她那么年輕,還有美好的未來,是不可以留下任何瑕疵的……”
醫(yī)生說:“林太太,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治好你的女兒。呃,林先生、林太太,我還要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令愛流產(chǎn)了……”
“什么?我們的女兒……流產(chǎn)了?”林偉民和董雯南互相望著對方,錯愕不已。
“是的,這也是她嚴重失血的原因之一?!?p> “那……孩子有多大了?”董雯南顫聲問道。
醫(yī)生說:“有五周左右了。你們要好好安慰她?!?p> 林偉民夫婦謝過醫(yī)生,帶著滿腹的心事回到病房。時麗玲急忙詢問情況,雯南什么也沒有說,徑直走到劉陽面前,質(zhì)問道:“欣兒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樣重重地打在劉陽頭上。
“什么?欣兒……欣兒……”突然,他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他喝了很多很多酒,欣兒哭泣著搶走了他的酒,他伸手索要,欣兒不給,他想要搶回來,卻被欣兒緊緊地抱住了,然后他們熱烈地接吻,接著就……他抱著頭,不敢再往下想了。
“快說,孩子是不是你的?”
“南姨,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喝醉了,什么理智都沒有了,所以……所以……”劉陽吞吞吐吐,想解釋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雯南揮著拳頭雨點般的打在劉陽身上,并且憤然大罵:“你這個混蛋!畜生!流氓!你對欣兒做了那種事情,為什么還要這樣對她?她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她到底做錯了什么?你還是人嗎?你簡直豬狗不如??!”
劉陽一動不動,任由雯南打罵。
林偉民急忙拉開妻子,生怕她把劉陽打壞了。
劉陽失魂落魄地喃喃:“欣兒懷了我的孩子?欣兒懷了我的孩子?……”突然,他撲通一聲跪在欣兒父母面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你們放心,我會對欣兒負責的……”
“負責?”雯南冷笑:“你如果真的會負責,就不會在婚禮上拋下欣兒而跟別的女人走了!現(xiàn)在孩子沒了,你還會負什么責任?。啃纼哼@個傻丫頭……”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時麗玲也悲切地哭道:“欣兒,我們劉家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孩子……我可憐的孫子……”
“死了,我們的孩子死了……”劉陽痛哭,一邊拍打腦袋,一邊罵自己:“畜生!我是畜生!是我害了欣兒,是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是兇手,我是兇手!你們把我抓起來吧,你們把我抓起來吧!欣兒,對不起,對不起……”
林偉民和劉陽的父母急忙阻止了他的自虐行為。雯南見他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心頓時軟了下來,語氣也平和了許多:“你起來吧……我們都知道,欣兒非常愛你,心甘情愿為你做任何事情,如果她知道你這樣對待自己,一定會不開心的。既然這樣,我們還能說什么呢?還有什么理由責怪你呢?唉,一切都是命?。∶凶⒍ㄋ獮槟氵@個負心人受苦受難。我們誰也不怪了,要怪只能怪我們欣兒對你用情太深太深了……”
劉陽走到欣兒的床前,看著她昏睡中仍然緊蹙的眉頭,心便隱隱作痛。她一定很痛很痛吧,不然怎么連在昏迷中都要蹙眉頭呢?她一定很生氣很憤怒,更多的應該是委屈吧。他坐下來,握著她的手,親吻了幾下,輕聲說:“欣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求求你,快點醒過來,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在我的心口上插一把刀,我也愿意———只要你一句話,哪怕要我去死,我也毫無怨言……”
欣兒出車禍后的第二天,方琪便得知了她流產(chǎn)的消息。她幾乎快要崩潰了,心里僅存的一絲希望頃刻間就被現(xiàn)實殘酷地摧毀了。她受不了這個打擊,當下就病倒了。
方琪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對周邊的一切漠不關心。
任飛守在她身邊好長時間了,見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挺挺地躺在那兒,像一具活木乃伊,心里甚是心疼,柔聲說道:“小琪,心里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吧,這樣會好一些的;不要憋在肚子里,不然會憋壞身體的。”
方琪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有聽到,但是眼角分明流出一滴晶瑩的淚珠。良久,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她的心里好苦啊,卻有苦說不出;還能說什么呢,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還有臉說苦嗎?還好意思說苦嗎?
“小琪,求求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別人不會心痛,但是我會心痛?。荒悴辉诤鮿e人的感受,也應該在乎我的感受啊……”
這時,門鈴響了,任飛連忙擦干眼淚,走出去開門。過了一會兒,陸雪挺著大肚子進來了,接著進來的是歐陽靜和任飛。
陸雪握著她的手,眼睛里淚花閃閃,看到她這個樣子,心里怎么能夠好受呢?她推了推她的肩膀,哽咽著說:“起來啊,傻瓜,你這樣算什么啊?你想讓所有關心你、愛護你的人,都心痛得死掉嗎?快起來,聽到?jīng)]有?”
歐陽靜扶著陸雪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動,然后也握著方琪的手,說:“小琪,我們知道你心里的苦,也知道你心里的痛,但是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有病就要吃藥,不然會損壞身體的。”
方琪仍舊一動不動,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陸雪轉頭問任飛:“小琪生病的事情有沒有告訴劉陽?”
“沒有。劉陽一直守在欣兒的身邊,寸步不離;欣兒還沒有蘇醒過來,所以我沒有通知他?!比物w低著頭,生怕她們會說他似的。
突然,方琪開口了:“不要告訴他,欣兒比我更需要他。”聲音細若游絲。
任飛驚喜:“小琪,你終于肯說話了!”
歐陽靜嘆道:“‘劉陽’這兩個字,真是一劑良藥??!”
陸雪接著說:“他本人才是一劑良藥!”然后和任飛扶著方琪坐起來,輕聲嗔道:“傻瓜,你知道你害得我們多慘嗎?我們一聽到你生病的消息,就馬上趕過來了;看到你剛才那副樣子,嚇得簡直要暈倒———你知道我們有多愛你,不要對虐待自己,不要折磨自己,否則你也是在虐待我們,折磨我們,知道了嗎?”
“對不起,雪兒?!?p> “別說話了,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了,好好養(yǎng)身體罷?!?p> 歐陽靜急忙對任飛說:“趕快把醫(yī)生開的藥拿過來啊!”
“哦?!比物w趕緊把藥片和溫水拿過來。
陸雪喂方琪吃了藥,然后和他們一起扶她躺下,接著動情地說:“你身邊有很多關心你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牽動他們的心,你可以讓他們分擔你的痛苦,但是不可以讓他們提心吊膽、心神不寧、坐立不安,聽清楚了嗎?”
方琪乖乖地點了點頭,感動得一塌糊涂:多么好的姐妹啊!
欣兒已經(jīng)昏迷三天三夜了。
劉陽守在她身邊,一刻也不曾離開。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整個人也明顯消瘦了。他吻著欣兒的手,悲痛地說:“欣兒,快點醒過來吧,不要賴在床上了。躺在這里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代你受這份苦,我甚至愿意減去十年的壽命來換你平安蘇醒……欣兒,只要你能醒過來,我什么都愿意做!”淚,從他的臉上滑落,掉在欣兒的手背上。
這時,欣兒的手輕輕動了一下,劉陽驚喜地叫道:“欣兒,欣兒,你聽到我的話了是不是?你醒一醒啊,我是劉陽,欣兒……”
欣兒慢慢地睜開眼睛,嘴巴動了動,雖然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劉陽聽得清清楚楚:水。欣兒想喝水!他急忙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去。
林偉民夫婦和劉浩天夫婦聞訊趕到醫(yī)院。雯南激動得摟住女兒哭泣:“欣兒,我的寶貝,你終于醒了!”
林偉民也激動得淚眼婆娑:“謝天謝地,我們欣兒終于醒過來了!”
誰也不會想到,欣兒竟然推開母親,緊緊抱著劉陽的胳膊,眼里充滿了恐懼。然后怯怯地問:“劉陽哥哥,他們是誰?我好害怕……”
劉陽等人大驚失色。
雯南拉著欣兒的手,難以置信地說:“欣兒,你怎么啦?看著媽媽,難道你連媽媽都不認得了嗎?”
欣兒“哎呀”了一聲,甩開母親的手,躲在劉陽身后,驚慌地說:“劉陽哥哥,她到底是誰?她怎么可以冒充說是我的媽媽呢?可是我的媽媽呢?我、我怎么不記得了……我是誰?我、我又是誰?我……”她抱著腦袋,越想越疼。
失憶??膳碌氖泚砼R了!
“欣兒……”劉陽溫柔地抱著她,安慰道:“想不起來沒有關系,我會慢慢告訴你的?!?p> “天啦!我們的女兒,居然連父母都不認識了!”雯南伏在丈夫肩上,傷心地哭了。
林偉民說:“欣兒會好起來的?!毙睦镆埠茈y過。
欣兒睡著后,醫(yī)生給她做了檢查,然后說:“病人只記得某一個人,這種病癥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是一種很特殊的現(xiàn)象,因為在車禍之前,病人的腦海里只有這個人的影子,所以才會導致這種情況?!?p> “那么,醫(yī)生,我女兒的記憶能夠恢復嗎?”雯南急切地問。
“只要你們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一方面用藥物治療,另一方面適當?shù)靥崾舅强梢曰謴陀洃浀?。不過,你們千萬不要刺激她,欲速則不達,最好慢慢來,一步一步恢復她的記憶?!?p> “謝謝醫(yī)生!”聽了醫(yī)生的一席話,大家都有了信心。
劉陽吻著欣兒的手,不禁思緒萬千:“欣兒,告訴我,我何德何能,值得你這樣付出嗎?欣兒,告訴我,我應該拿什么來報答你呢?你想要的幸福,我未必給得起啊……”
方琪吃了藥之后,病很快就好了。聽說欣兒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她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不能完全消除心中的愧疚,但是至少減輕了身上的罪惡感。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決定前去探望欣兒,于是拉上任飛,提著一籃子水果來到醫(yī)院。在門口,他們聽到從病房里傳出的一陣陣歡聲笑語,好像在說欣兒小時侯的趣事。
劉陽說:“還有啊,欣兒,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去山上野炊,你把鹽放多了,結果我們集體狂喝礦泉水,害得大家最后都沒有水喝了?!?p> 曉歡說:“是啊,欣兒,那次的經(jīng)歷真讓我終身難忘,那個咸啊,難以用言語表達!后來,你很難過,摟著劉陽大哭起來,嚇得我們一個個手忙腳亂,連忙安慰你......”
“真有這種事嗎?好可惜,我一點也不記得了?!睆乃郎袷掷锾踊貋淼男纼汉孟褡兂闪肆硗庖粋€人,不僅失去了記憶,連說話的聲調(diào)都不一樣了。此時的她,像一個年幼無知的小女孩,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著劉陽。
“沒關系,慢慢來,你一定會記起來的?!?p> 欣兒點點頭:“劉陽哥哥,謝謝你,給我講了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一定會努力記住所有所有這些的!”
金莎莎說:“原來欣兒小時侯發(fā)生過這么多糗事啊,我真是大飽耳福了!”
方琪有些心酸,因為在劉陽的生命里,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有欣兒的參與,而她始終沒有辦法忽視他們的過去,也沒有辦法無視他們的現(xiàn)在,說不定還有將來。
任飛見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知道她心里很難受,便輕聲說道:“不如我們改天再來吧?!?p> 方琪搖搖頭:“既然來了,就進去吧?!闭f完,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后,他們就進去了。
欣兒坐在病床上,氣色很好,臉上帶著幸福的滿足的笑容。劉陽和曉歡莎莎分別坐在病床兩旁。他們的目光一齊盯在方琪和任飛身上。
劉陽站起來,走過去,毫不避嫌地對方琪說:“你來啦?”聲音非常溫柔。
方琪聽著他的聲音,一時悲喜交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突然意識到這里不是流露感情的地方,慌忙調(diào)整心情,微笑著說:“我來看看欣兒,她好些了嗎?”
劉陽同樣有千言萬語想對方琪說,卻一句也說不出。這倒不是因為此時不是說心里話的時候,而是因為他心里很混亂,不知從何說起。他沉默片刻,說:“她好多了,記憶也恢復了一點兒……”
“那就好。”
方琪走到欣兒床前,獻上鮮花,真誠地祝愿她早日康復。欣兒開心地接過鮮花,低著頭聞了又聞,說:“好香??!謝謝你!你一定是我的好朋友吧?我失去記憶了,什么也不記得了,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或許你也可以幫我恢復記憶呢?!?p> 痛,莫名其妙地向她襲來。方琪在心里默默念叨:欣兒,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因為是我把你害得這么慘……嘴角卻勉強地扯出一絲微笑,輕描淡寫:“我們只是一般的普通朋友,不是那種很要好的朋友。我叫方琪?!?p> 曉歡在一旁輕聲罵道:“虛偽!假仁假義!害人精也配做欣兒的朋友么?”
欣兒有點失望,不高興地說:“原來我們不是好朋友啊,可是,為什么我一看到你,會覺得很熟悉呢?”
方琪不安地笑了笑。
劉陽急忙說道:“欣兒,我和方琪有點事情需要談一談……”
欣兒天真地以為方琪只是劉陽的同事或者朋友而已,因此對自己剛才不高興的舉動感到很不好意思;現(xiàn)在聽到劉陽說有重要的事情談,不等他說完,便連忙說道:“劉陽哥哥,你去吧,不要為了我耽誤你的事情?!?p> 曉歡正要插嘴,但是被任飛突然發(fā)出的咳嗽聲制止了,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劉陽和方琪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欣兒看了看任飛,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長得好帥哦,簡直帥呆了!哈哈,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叫做深情的東西,你應該是個很會照顧女朋友的男孩子,對不對?而且一定還有很多女生喜歡你吧?”
任飛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如果四年前她這么對他說的話,就算讓他立即死去,他也會覺得很幸福很快樂。老天爺真會捉弄人,為什么只有等到她失去記憶之后才會發(fā)覺他的好呢?他感慨了一番,然后回到現(xiàn)實,說:“我叫任飛,取天高任我飛之意。欣兒,我們可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呢?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會傷害朋友的心,所以咯,趁我還沒有翻臉不認人趕緊把我記起來吧!——開玩笑啦,既然是好朋友,再怎么樣我也不會生欣兒的氣!不過,欣兒,你真的想不起來我是誰嗎?”
欣兒搖頭。
曉歡急忙插話說:“對啊,欣兒,你忘了嗎?你、劉陽、任飛,還有我,我們四個人從小學開始就認識了……”突然看到任飛瞟了自己一眼,趕緊住口了。
欣兒可不傻,看了看曉歡,又看了看任飛,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鬼靈精怪地湊到曉歡耳邊,輕聲說:“你好像很怕那個任飛,為什么?是不是……”
曉歡飛紅了臉,說:“沒什么,不要瞎猜了……”
任飛只是笑笑,偏過頭,假裝不知道。
劉陽牽著方琪的手來到醫(yī)院的后花園,然后面對面站著。許多天不見面了,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心疼地說:“你瘦了?!?p> 方琪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嘩地掉下來了。她往后退了兩步,然后轉過身,背對著他,違心地說:“陽,我們分手吧——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分手比較好……”
劉陽一驚,扳過她的身子,問道:“你在說什么?”
方琪強忍著悲傷,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琪?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我明白,可是欣兒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甚至還為你失去一個孩子,難道你還要辜負她嗎?陽,就是因為明白你對我的一片真情,我才要放手,才要成全你和欣兒……你知道嗎,看到欣兒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內(nèi)心充滿了犯罪感,覺得自己好可怕……”
“什么放手?什么成全?什么犯罪感?方小琪,收起你的放手成全論,收起你的犯罪感吧!走到這個地步,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就算前面是懸崖絕壁,我們也要闖一闖,走出一條新路來!是,沒錯,我辜負了欣兒,我對不起欣兒,可是,我不想再辜負你,不想再對不起你!……琪,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我和欣兒……那晚我喝多了,所以……”
“我沒有生氣?!狈界鲃e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即使你真的生氣了,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真的很混蛋!我不敢奢求欣兒的原諒,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琪,我很在乎你,真的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諒解……”
“不要在乎我,不要在乎我,你這樣在乎我,只會讓我更加舍不得離開你……”方琪捂著耳朵,輕聲哀求,幾乎要崩潰了。
劉陽走過去,擁她入懷,柔聲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是真的嗎?一切都會如他所愿嗎?
沒有人可以保證。
任飛和欣兒說說笑笑,彼此都很開心。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們可以聊這么多、這么久。曉歡插不上話,心里憋得慌;金莎莎倒是無所謂,只是默默地吃香蕉蘋果。
“阿飛,真沒想到以前的我竟是那么的害怕你,但是你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恐怖?。 毙纼赫f這句話時,心里有一絲內(nèi)疚。
“呵呵,我本來是很恐怖的,還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幸好遇到了一個好女孩,她救了我,讓我從頹廢、無望中解脫出來……”一說到方琪,任飛就忍不住眉飛色舞,還想說下去,但是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于是就此打住,不說了。
這時,劉陽進來了,一言不發(fā)。他的臉色不怎么好,笑起來有點勉強。
唉,這年頭,個個都學會了虛偽,不想笑卻總是假裝笑得很開心。
任飛看著他,問道:“小琪呢?”
“她先回去了。對了,你們在聊些什么?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眲㈥栐谂赃呑拢髌鹛O果來。
“阿飛在給我灌輸記憶啊!劉陽哥哥,原來你們曾經(jīng)為了我在暗地里競爭過啊,你怎么不告訴我呢?——你對我真好!”欣兒說到最后一句時,羞澀地低下頭,雙手不停地絞著。
此時任飛的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別樣的說不清的滋味:明明早已放棄欣兒了,可是不知為什么,聽到她滿含柔情地對劉陽說話,還是會心痛,還是會嫉妒。他驟然明白,自己是真心愛過欣兒的,那份感情雖然已被自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但是偶爾也會泛出來,撩動他的心弦。
“我也該回去了,欣兒,好好保重身體!”任飛說著,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謝謝你來看我,路上小心哦!”欣兒對他報以感激的微笑。
“欣兒,公司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我晚上再過來陪你?!眲㈥栒伊艘粋€借口,足足憋了一分鐘,才艱難地說出口。
“好吧。”欣兒雖不情愿,但又沒有辦法,總不能耽誤他的公事吧。
劉陽追上任飛,喘了喘氣,說:“小琪心情不好,麻煩你多多照顧……”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她!”
“不管你接受或不接受,我還是要對你說聲謝謝?!?p> “好好照顧欣兒吧!”任飛覺得自己不可理解,明明很恨眼前這個人,卻沒有任何過激的言語或行為要針對他。
“我知道?!?p> “走了!”任飛隨便揮了揮手,大步流星。
病房里只剩下欣兒、曉歡和金莎莎三個人。
該走的人走了,不該走的人也走了,曉歡終于可以說話了:“欣兒,剛才那個姓方的女人不是你的朋友,連最最普通最最一般的朋友都不是!以后她若再來,你就別理她了?!?p> 為什么呀?她不是說她是我的朋友嗎?”
“哼!她?配當你的朋友嗎?那種賤女人……”
“曉歡,你怎么可以隨便罵我的朋友?你再這樣說我以后就不理你了!”欣兒對方琪的印象挺好,果真以為方琪是她的朋友。
曉歡見欣兒為方琪辯護,心里就氣了;氣一上來,就口無遮攔了:“欣兒,你真是……真是無藥可救了!就算失去記憶,也不應該把情敵當作自己的朋友吧!你要搞清楚,誰才是朋友,誰才是敵人——我楊曉歡雖然沒有她方琪漂亮,也沒有她方琪可愛,但是我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如假包換的好朋友!而方琪是你的敵人,她不僅搶走了你的男人,而且害得你出了車禍,喪失了記憶,還差一點翹了辮子!——你呀,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shù)錢呢!”
欣兒愕然:“什么?你說什么?……情敵?你是說,她搶走了我的劉陽哥哥,還害我出了車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曉歡,你說,我是怎么出車禍的?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這些?”
曉歡急忙捂住嘴巴,神色慌張,然后干笑了一會兒,低下頭,自言自語:“糟糕!闖禍了!不小心說漏嘴了!醫(yī)生不是說過,暫時不能提起車禍的事情嗎?我怎么就忘了呢?”
金莎莎不知道不能說車禍的事,也沒有注意曉歡不安的神態(tài),急忙咽下嘴巴里的香蕉,搶功似的說:“如果不是那個狐貍精,你和你的劉陽哥哥早就結婚,成為人人羨慕的神仙佳偶了,也不至于……”
“閉嘴!”曉歡壓低聲音阻止了她。
欣兒更加疑惑了,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但是她敢肯定:他們都在隱瞞一個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到底在隱瞞些什么呢?她板著臉,嚴肅地說:“曉歡,你說你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想讓我相信你,那么就用實際行動證明吧!請你告訴事情的真相好嗎?”
曉歡支支吾吾:“我.……我……”
“你算什么好朋友?”欣兒急于知道真相,一時氣紅了臉龐。
曉歡著急地說:“欣兒,我是為你好才不告訴你,醫(yī)生說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還不能受到任何打擊,你不能怪我呀?!?p> 欣兒的腦海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不由得雙唇發(fā)抖:“這么說,我出車禍的事,與劉陽哥哥有關,也與那個方琪有關,他們……他們……難道是一對兒?”她努力地回憶那天的情形:潔白的婚紗、嬌艷的玫瑰、火紅的地毯、神圣的教堂;浪漫的婚禮進行曲、銀光閃閃的婚戒、不速之客;新郎意外地逃婚,新娘絕望地追出去,接著是汽笛聲、驚叫聲,最后是紅得刺眼的鮮血……零零碎碎、模模糊糊的畫面涌進她的腦海。她抱著腦袋驚叫起來,試圖趕走那些可惡的零碎的模糊的畫面,然而那些畫面不斷重疊,洪水泛濫一般向她襲了過來。
“欣兒,你怎么啦?”曉歡和莎莎嚇得七魂去了六魄。
“我的腦袋好痛……好痛…….救救我!啊——”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之后,欣兒痛得昏厥過去。
“欣兒!欣兒——”曉歡抱著她,朝莎莎吼道:“你死人??!趕快叫醫(yī)生??!快呀——”
莎莎慌慌張張跑出病房:“醫(yī)生!醫(yī)生!救命??!救命啊——”
欣兒被推進了急救室。曉歡和莎莎互相攙扶著,心里七上八下的。
劉陽聞訊,急忙趕過來,看到她們便劈頭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昏厥呢?”
“對、對不起,”莎莎小心翼翼地說,“我們一個不小心就說出了欣兒出車禍的原因……”
劉陽咬牙切齒,恨不得活剝了金莎莎。他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沒有腦子嗎?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還要人教嗎?如果欣兒有什么不測,我絕對饒不了你們!”
曉歡氣不過,理直氣壯地說:“如果不是你和方琪在婚禮上私奔,欣兒會出車禍嗎?如果不是你和方琪在欣兒面前眉來眼去,我們會提那件事情嗎?你憑什么責怪我們?我們只是一心一意為欣兒著想,一心一意為欣兒抱不平;而你呢,你在干什么?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劉陽吃了一驚,忽然意識到自己才是害欣兒的罪魁禍首,頓時傻眼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時,一個護士小姐過來說道:“這里是醫(y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
“是的,我才是兇手!我才是罪魁禍首!是我害了欣兒,是我的錯,是我……”劉陽咬著嘴唇,蹙著眉頭,神情異常悲傷,同時握緊拳頭,格格作響。
曉歡和莎莎驚愕不已。
林偉民夫婦匆匆趕來。
“我女兒怎么樣了?”董雯南拉著劉陽的手,焦急地問。
“南姨,別擔心,欣兒不會有事的。”曉歡連忙安慰。
幸虧欣兒被平安地推出了急救室,否則劉陽一定會發(fā)瘋的。他和護士一起推著欣兒回病房,看著欣兒蒼白的臉,他的心里好難過,他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她,讓她傷上加傷;他更恨自己三心二意,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還惦記著另外一個女人……
方琪無法排除心中的憂傷,于是一個人來找陸雪談心。但是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陸雪挺著大肚子,一臉安詳?shù)乜椫『⒌拿拢睦飬s莫名其妙地難過起來。
“……所以說,親手為孩子織衣服是一種快樂,就算很累很麻煩,也是值得的。等寶寶大一點的時候,穿上媽媽親手編織的衣服,一定能夠感覺到媽媽對他的那份濃濃的愛……小七,你說對不對?你千萬不要笑話我哦!”陸雪完全陶醉在愛的海洋里了。
方琪擦了擦眼睛,笑著說:“你說得對,跟你相比,我實在太沒有愛心了,居然覺得自己織毛衣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陸雪發(fā)現(xiàn)了她的悲傷,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自己只顧著自己的幸福,忽視了她的感受。她握著她微冷的手,溫柔地說:“小七,不要總是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
方琪哽咽:“我沒事,只是好羨慕你和唐川哥,你們真的好幸?!摇⑽铱峙略僖膊粫羞@樣的幸福了……”
陸雪嘆了一口氣,無比憐愛地說:“傻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要想那么多,更不要詛咒自己,身體要緊?!?p> “對不起,雪兒,在這個非常時刻,我是不應該來煩你的。可是,我心里真的很苦,我想找一個人傾訴?!?p> “如果你心里有苦卻不來找我傾訴,那才是真正的對不起我。七,不要有任何負擔,我們是好姐妹嘛。我告訴你哦,姐妹是一輩子的,要笑一起笑,要哭一起哭,等我們八十歲的時候,還要一起家長里短,互訴心事?!?p> “雪兒……”方琪忍不住伏在陸雪肩上大哭起來。
從陸雪家中出來,方琪已經(jīng)打定主意離開劉陽了。她打電話約劉陽在“藍月亮”咖啡吧里見面。
她剛坐下來沒多久,劉陽就匆忙趕過來了。他要了一杯咖啡,見她臉色不怎么好,急忙問道:“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說著,伸出手想要摸她的額頭,她卻輕輕地避開了。
“欣兒好些了嗎?聽說上次我去看望過她之后,她就出事了……又是因為我,看來我真的是個害人精,總是傷害無辜善良的人……”
“不關你的事,”劉陽急忙打斷她的話,“是我沒有照顧好她,是我的錯。小琪,你不要內(nèi)疚,也不要自責,一切的罪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你只要為我好好照顧自己就可以了。欣兒這幾天心情不好,常常做噩夢,需要我陪在她身邊,我可能沒有辦法與你經(jīng)常見面了,希望你能夠理解?!?p> “我知道?!彼脑捵尫界骱芨袆?,使她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不能讓他一個人承擔這些罪孽,讓她也分擔一些,而讓他回到欣兒身邊,或許是最好的分擔方式。
“陽,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女主角叫于曼之,因為一本日記,認識了男主角李維揚,并且刻骨銘心地相愛了,但是這時的于曼之已經(jīng)有一個相愛七年的男朋友了。她和男友,一個在東半球,一個在西半球,每年才見兩次面,她對男友的感情也因李維揚的出現(xiàn)而變淡了,但是男友卻對她卻始終如故。于曼之和李維揚都很痛苦,因為他們的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他們的內(nèi)心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掙扎,終于痛苦地作出決定——放棄對方。于曼之來到男友所在的城市,和男友共同生活。她沒有后悔,因為男友才是她的故土,畢竟她和男友交往了七年,她可以去愛另一個男人,卻不可以遺棄他……陽,漫漫人生,我們能夠相遇相知,然后相愛,雖然不能夠相伴到老,但是我們擁有最甜蜜的回憶,我們還要求什么呢?回到欣兒身邊吧,你可以愛上我,但你不能遺棄她,就如那個故事里所說的,假如你選擇了我,未免對于很多年前就出現(xiàn)的欣兒太不公平了。別再辜負欣兒了,她值得你用一生去守護?!?p> “方小琪,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簡直就是一派胡言!我也看過那個故事,我承認,我們?nèi)齻€人的關系太像里面的三角關系了,可是,我們不是他們,我們?yōu)槭裁匆凑账麄兊乃季S來作決定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欣兒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方琪抓住劉陽的手,幽幽地說:“難道……你忍心看著欣兒痛苦嗎?你放心吧,有你給我的那些回憶,我一個人也可以走下去……更何況,我身邊還有阿飛呢,他那么愛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疼愛我的……”
“方小琪——”劉陽抓住她的雙肩,恨鐵不成鋼地說:“我要怎么說,你才能明白呢?不是你放棄我,或者你放棄我就可以解決一切的!總之,不要輕言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趕快回去吧,欣兒還在等著你呢。”說完,方琪別過頭,眼眶里積滿了淚水。
“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解決這件事的?!眲㈥柋仨氁蒯t(yī)院了,因為他是趁欣兒睡著時偷偷跑出來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是一種怎樣的承諾?方琪她只是苦笑。
劉陽趕到醫(yī)院,然后直奔欣兒的病房。他輕輕地走進去,輕輕地關上門。
“劉陽哥哥,你回來啦!”欣兒說著已經(jīng)坐起來了。
“你醒啦?對不起,我吵到你了?!眲㈥栠B忙在她背后墊了一個枕頭。
欣兒說:“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來;我越是用力想,頭就痛得越厲害。劉陽哥哥,你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嗎?”
劉陽溫柔地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握著她的手,說:“等你身體好了,我一定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p> 欣兒把手縮回來,眼里充滿了懷疑,她還能相信他嗎?自從上次昏厥事件發(fā)生之后,她就對他失去信心了,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已經(jīng)不是她心里的那個劉陽哥哥了。
“難道……難道曉歡和莎莎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叫做方琪的女孩,在婚禮上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你,心里愛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她嗎?所以你逃婚了……”欣兒一邊說,一邊流著眼淚,甚是楚楚可憐。
“欣兒……”劉陽不知道如何解釋。
“劉陽哥哥,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們沒有舉行婚禮,你也沒有逃婚,那個方琪根本就不存在,對不對?”欣兒寧愿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這個事實。她緊緊抱著劉陽的腰,害怕一松手就會失去他。
“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有一種愛就是這么奇怪,即使失去了記憶,對那個人的依戀也不會改變。
劉陽吻著欣兒光潔的額頭,心里酸酸的。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離開你的?!敝缓眠@樣安慰她了。
“抱著我,緊緊地抱著我,不要松手……”
劉陽緊緊地抱著她,突然發(fā)覺方琪是對的,就算治好了欣兒身體上的傷,也抹不平她心里的傷啊。除非……可是他沒有辦法放棄最愛的方琪,更沒有辦法做到傷害欣兒之后又去假裝愛她,那樣只會傷她更深更痛……他害怕極了,無法想象她恢復記憶之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