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無影刀,杏林春暖水鏡宮。”
這兩句由江湖百曉生傳出來的打油詩,在不同的人聽來,有不同的感受。總的來說,如今的江湖,若論那個門派最受人敬仰,自然是傳承百年的少林武當(dāng);若論那個門派最令人膽寒,定然是神秘莫測的墨華樓;但若說起江湖人最不愿得罪的門派,當(dāng)屬西湖水鏡宮。
水鏡宮成立于二十年前,位于杭州城西子湖畔的靈隱山上,宮主水離城,武功平平,醫(yī)術(shù)卻是公認(rèn)的天下第一。
而水鏡宮內(nèi),除宮主水離城外,還有四名當(dāng)世神醫(yī)。這四位神醫(yī)性格怪癖,年輕時被人稱作“妖魔鬼怪”四醫(yī),名聲不大好。據(jù)說他們原本都是巫醫(yī)谷排名前十的神醫(yī),年歲都已逾花甲,算起來是水離城的前輩。二十年前,這四位跟水離城打賭,輸了,于是投身水鏡宮了,說是來還賭債的。
水鏡宮的醫(yī)術(shù)聲名遠(yuǎn)揚,卻少江湖人敢在水鏡宮搗亂。
一個原因是水鏡宮宮主醫(yī)術(shù)高超,醫(yī)德更是讓人無話可說。“杏林春暖”這四個字,可不是白送的。若是得罪了水鏡宮,估計不用江湖人出手,普通老百姓的口水都把人淹死。
第二個原因是江湖人都是踩著刀刃過生活,受傷在所難免,難保某一天有求于人,故而江湖人一般不會輕易得罪大夫,更何況是神醫(yī)。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水鏡宮的宮主武功雖有些馬虎,但水鏡宮卻并不缺高手,水鏡宮的北斗七星陣據(jù)說就是少林方丈海時和武當(dāng)掌門清源兩人都無法攻破。
江湖用毒的高手很多,比如蜀中唐門,比如西域巫醫(yī)谷,比如嶺南幻海宮。但說起解毒,水鏡宮若認(rèn)第二,沒人敢認(rèn)第一。
阿杰從水鏡月口中聽到“水鏡宮”這個名字的時候,的確激動了一會兒,但很快又失落了——
江湖皆知,水鏡宮跟唐門素來不和,故而水鏡宮的“百草堂”開遍大江南北,卻從不涉足蜀中。
水鏡月見他神色,自是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道:“我既說出了這句話,自會幫你們找到水鏡宮的人,走吧?!?p> 阿杰見她牽了馬就往前溜達(dá),下意識的問道:“去哪兒?”
水鏡月?lián)P揚手,“本姑娘肚子餓了,找地兒吃飯。”
阿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見他點頭,趕緊扶了他上轎,跟了上去。
水鏡月在這條街上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家看得順眼的店,轉(zhuǎn)頭問跟在轎子邊的阿杰,道:“阿杰是吧?這錦城哪家店比較好吃?”
阿杰聽她這話說得別扭,本想懟她一句,想到自己主子的眼睛還要靠她幫忙找大夫,忍著氣道:“這條街上基本都是買雜貨和筆墨的,要吃飯得去隔壁那條街,那邊酒樓多?!?p> 水鏡月了然的點頭,牽著馬兒就轉(zhuǎn)到鄰街去了。
這條街上吃飯的地兒是真多,酒樓、客棧、茶館、小吃攤,此刻雖還未到飯點,街上卻已然飄散著一股香味,世俗氣十足,對餓著肚子趕了兩天路的水鏡月來說卻最是誘人。
水鏡月逛了一圈,一邊走一邊問阿離“這家酒店怎樣”,看樣子那馬兒不點頭,她就不打算進(jìn)去了。
阿杰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煩,心說沒見過這么不靠譜的大俠。他正低頭默默腹誹了幾句,冷不防撞到什么前面阿離的后腿上,抬頭就見水鏡月停了下來,正仰頭盯著旁邊的一家酒樓看。
這酒樓名叫杏林酒家,門口兩棵杏花樹開得正艷,倒也應(yīng)景。此時申時才過半,不到吃飯的時辰,店里的客人不多,大堂只有一桌客人,一共七個人,看打扮像是商人,就著小酒擺龍門陣,也不知是在談生意還是敘交情。
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見水鏡月幾人停下,立馬上來招呼,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水鏡月沒有回答他,反倒轉(zhuǎn)頭問阿杰,道:“阿離踢你的那地兒,是不是有家藥鋪?叫什么名字?”
阿杰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見她神色認(rèn)真,回答道:“濟世堂?!?p> “濟世堂?”水鏡月似是有些困惑,隨后又拍了拍白馬的脖子,道:“阿離,這家酒樓不錯啊,就這家吧?”
那叫“阿離”的白馬揚頭看了一眼,眨著眼睛,似乎終于是同意了。
水鏡月轉(zhuǎn)頭對阿杰他們招呼道:“我請你們吃飯,算是替阿離賠罪?!?p> 那小二趕緊過來給她牽馬,又問了一遍,道:“客官是打尖?”
水鏡月在面巾下挑了挑嘴角,道:“那可不一定,先打尖,吃得高興了,再考慮要不要住店。小二,你先給這馬兒弄些上五斤煮熟的黃豆,五斤磨細(xì)的麥麩,再來五斤胡蘿卜。我這馬兒嘴刁,脾氣還大,你可別拿粗飼料糊弄它,小心它踢你。”
“好勒,客官放心!”小二笑呵呵的應(yīng)著,把人請進(jìn)去,“客官里邊兒請。客官是就在樓下大堂吃還是去二樓?或者去三樓雅間?”
水鏡月想了想,道:“去雅間吧。”雖然這店里沒什么客人,但呆會兒若是鬧起來,錯傷了無辜可不好。
水鏡月點了一個河水豆花,一個麻辣烏魚,再加一壺酒,然后示意那白衣公子點幾個菜,見他搖頭,又去看阿杰,阿杰自然跟著自家主子搖頭。水鏡月無奈,只好讓小二自己看著辦,隨便上幾個清淡點兒的菜就成。那白衣人中了毒,也不知道有什么忌口的,還是不要亂吃東西的好。
水鏡月見阿杰站著,敲了敲桌子,道:“我是這頓主要是請你,給你賠罪的,你站著像什么話,坐下吃?!?p> 阿杰皺眉,沒動。平日里他是有些沒規(guī)矩,但一旦出了門,該有的主仆之分還是必須有的,否則自家主子會被人給看低了。
水鏡月知道若這白衣公子不點頭,她說什么都沒用,于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碰上他緊閉的雙眸,想起他看不見,于是咳嗽了一聲。
白衣公子微微偏頭,對阿杰點了點頭,阿杰猶豫了會兒,終于坐下了。
菜飯上得很快。水鏡月給幾人倒上酒,舉杯道:“相逢即是緣分,小女子先敬二位一杯,權(quán)當(dāng)賠罪了?!闭f完就仰頭一口干了,喝完了還舒了一口氣,頗為享受的模樣。
水鏡月是真餓了,也不跟兩人客氣,徑自吃了起來,抽個空問那白衣公子,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p> 白衣公子淡淡道:“長庚?!?p> 水鏡月眨眨眼,“夜空中最亮的那棵星星?”
長庚微微笑了,“比不上皓月當(dāng)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