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月一邊吃一邊想著心思，長庚本就少言寡語，阿杰雖是個活潑的，在主子面前也不好放肆。
于是，這一頓飯吃得有些沉悶。
水鏡月吃飽喝足，見兩人都不吃了，便招呼店小二過來。
那小二拿了賬單正準備報賬，就見水鏡月對他擺擺手，笑嘻嘻道：“小二，我們今天吃霸王餐?！?p> 一旁的阿杰聽了她這話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長庚倒是難得的透出幾分笑意來。
那小二愣了，似是沒聽明白。水鏡月一看就是江湖人，性子或許有些不可捉摸，于是他就轉(zhuǎn)頭去看那白衣公子，囁囁道：“長庚公子，你看……”
看來長庚在這錦城還挺有些名氣，連店小二都認識他。
水鏡月沒等他說完，敲了敲桌子，道：“你問他干嘛？這頓是我請客，我說吃霸王餐，那就是吃霸王餐?！?p> 那小二看著水鏡月都快哭了，心說這姑娘也不像個沒錢的，這是鬧得哪出啊？
“蜀中人都這么淳樸的嗎？”水鏡月起身，頗有些無奈的拍了拍那小二的肩，道：“乖啊，去把你們老板叫來，就說月姑娘來了?！?p> “老板？”小二迷迷糊糊的下樓了，還覺得有些奇怪，心道——就是掌柜的吧？
約莫一刻鐘之后，幾個人上了樓，卻不是這酒樓的掌柜。
來人一男兩女，看著差不多的年歲，都穿著月白色的袍子，手執(zhí)一把銀鞘寶劍。
中間那位女子端莊大方，身后背著一根長布條，也不是包著什么東西；左邊的那位女子穿著相同款式的裙子，不過裙子卻短了一截，領(lǐng)口開得有些低，倒是顯得風姿綽約；右邊的那位男子面色冰冷，難得的將這身亮麗的長袍穿出了幾分沉郁的味道。
水鏡月見了這三人，把玩著手中的小酒杯，淡淡道：“北斗七星來了三位，爹爹還真看得起我。”偏了偏頭，問道：“‘妖魔鬼怪’來了嗎？”
中間那位女子開口道：“近日宮中繁忙，四位老前輩走不開，不過魔醫(yī)華重山的弟子倒是來了?！?p> “古玲嗎？”水鏡月點點頭，指了指長庚，道：“正好，這位公子中了毒，讓她給看看吧。”
中間那女子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那女子下了樓，不一會兒領(lǐng)了個一身黑衣的少年進來。那少年見了水鏡月笑了笑，似是有些歡喜。
水鏡月卻沒有笑，轉(zhuǎn)頭對長庚道：“這三位是水鏡宮北斗七星中的玉衡、開陽，還有瑤光。這位少年是瑤光的親傳弟子，破軍。他會帶你去治眼睛，那大夫年齡雖不大，卻是華重山的親傳弟子，醫(yī)術(shù)是絕對可信的?！?p> 長庚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阿杰卻是呆愣著有些失神。水鏡月伸手拍了拍阿杰的肩膀，道：“愣著干嘛？帶你家主子去解毒，晚了可不一定能救?！?p> 阿杰回過神來，領(lǐng)著長庚跟破軍走了，長庚倒也配合，下樓之前回頭看了水鏡月一眼，也不知能看到什么。
水鏡月坐下來，看著眼前的三人，淡淡道：“你們雖找到了我，但我不想就這么束手就擒，打一場吧，最后是我走，還是你們完成使命，就全看各自的本事了?！?p> 玉衡點頭，道：“可以。不過，二小姐，我可不會跟你客氣，北斗七星從來都是一起上。”
水鏡月淡淡道：“那是自然?！?p> 一旁的瑤光開口道：“五姐，我們是長輩，一起上就算了，阿月手中可沒有武器?！?p> 玉衡看了她一眼，點頭，道：“說的也是。”說著將身后的黑布條解下，走到水鏡月面前，面色恭敬的遞到她身前。
水鏡月看了那黑布條良久，抬眼看玉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啞，“這是……月下？”
玉衡點頭，“出來的時候，宮主讓我?guī)系?。原本我是想等二小姐答?yīng)跟我們回家之后再給你的，如今，就當是借你用用吧。”
——“花前月下無影刀，杏林春暖水鏡宮?！?p> 江湖傳言，無影刀，是水鏡宮宮主座下第一弟子的佩刀，手持無影刀之人便是宮主的貼身護衛(wèi)。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無影刀其實有兩把，一把名為“花前”，一把名為“月下”。而水鏡宮宮主的第一弟子和貼身護衛(wèi)，說的也是兩個人。
江湖中也很少有人知道，水鏡宮的宮主水離城，其實有兩個女兒。
一個是人所共知的小宮主水鏡花，還有一個，就是她水鏡月。她們是孿生子，她這個水鏡宮的二小姐，卻是見不得人的。
那把名為“花前”的無影刀，自是在水鏡花手中。
而眼前這把月下，自水鏡月三歲起，便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五年前，她決定闖蕩江湖的時候，把它還給了水鏡宮。而如今，它又回到了她手中。
視線剛觸及它的時候，她腦中就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伴她度過無數(shù)個夜晚的刀光月影，伸手握住它的時候，她似乎聽見了黑布條下刀刃顫動的聲音。
這么多年了，她再沒遇到一把讓她稱心的刀。世人都以為月姑娘是不用武器的，卻不知道她實際是使刀的。
她自然知道水離城給她這把刀是什么意思——
自此，即使她仍舊是月姑娘，那也是水鏡宮的月姑娘。
她雖不愿意就此屈服，但她也沒法拒絕這把刀。
***
決斗的地點選在了一片杏林。
這里是杏林酒家的后院，另一邊連通著那家名為“濟世堂”的藥鋪。
水鏡月站在這酒樓的門口，發(fā)現(xiàn)這種布局之后，聯(lián)系到這酒樓的名字，自然就猜到這里多半是水鏡宮的地盤了。
這園子是個四合院式的莊園，庭院里種著一片杏花林。東風一吹，帶起一陣花雨，淡淡的粉色花瓣鋪了一地，讓人不忍心踩踏。
水鏡月站在這杏花林中，腦海深處的記憶被喚醒——
靈隱山下，西子湖畔，那座花前月下樓后面的杏花林如今也是落英繽紛吧？門前的那幾棵柳樹也抽出新枝了吧？她是否還會采了杏花釀一壇杏花酒？如今還有人編了花環(huán)戴在她頭上嗎？
“鏘！”
利刃出鞘的聲音，玉衡淡淡道：“開始吧。”
水鏡月看著三人擺出的陣勢，點頭，抽刀——
沒有聲音，沒有刀光，刀身長五尺，兩指寬，尾端彎起如新月，似是黑水晶般晶瑩剔透，卻又如烏金石般光華內(nèi)斂。陽光透過刀身照在一地的落花上，竟是不見那刀的影子的。
這便是無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