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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驚云2

第三十八章、長秋殿(二)

漢宮驚云2 壺中慢 2392 2017-05-30 19:05:48

  轉(zhuǎn)眼已是向晚黃昏,長信殿,王太后憂愁煩悶地看著不遠(yuǎn)處壁雕面前一盞油燈燈枯油盡,聯(lián)想著自己年事已高,無孫子孫女承歡膝下,將來百年之后,誠然無顏面對漢元帝,不由得輕聲嘆息,珮兒察言觀色,輕啟紅唇道:“太后娘娘,黃昏時(shí)分,溫室殿那邊差人傳話過來,說前些日子班婕妤上書陛下,請求搬到長信殿來侍奉太后,陛下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班婕妤的請求!”

  王太后火氣攻心,頗為費(fèi)勁地連連咳嗽了兩聲,珮兒慌忙靠前輕輕怕打王太后的后背,又捧著茶水來讓王太后順順氣,王太后搖頭拒絕,嘆息道:“增成殿位置得天獨(dú)厚,不僅是宮里四通八達(dá)之處,還極為靠近陛下的溫室殿,這阿恬也是心智迷亂了,好好地在增成殿居住,干嘛非要請求陛下搬到長信殿來?要是想盡孝心,素日常來常往長信殿也罷,又何必成日成夜地與孤這個老太婆擠在一處?”

  珮兒面容平靜道:“哎!奴婢猜想,大抵是這一月間,后宮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斷,再加上趙家恩寵日隆,陛下準(zhǔn)備冊封誰為皇后的用意,也越來越顯而易見;班婕妤耳聞目睹,或許是不滿陛下專寵趙昭儀,才一意孤行而為的吧!”王太后面帶怒色,興沖沖道:“糊涂!當(dāng)真糊涂!誰當(dāng)這未央宮的皇后、誰住那椒房殿有什么重要?只要孤一如既往偏疼她,陛下能夠回心轉(zhuǎn)意,任憑那趙昭儀做了皇后又如何?只要陛下對她減了熱度,孤立馬把她拉下后位,趕出后宮,這些還不都是輕而易舉之事!”珮兒連忙點(diǎn)頭稱是,王太后望著諾諾附和的珮兒,無可奈何又無比心痛地捶了捶胸,以此來消解心中的郁悶。

  五日后,班恬早早起身對鏡梳妝,主仆兩人忙前顧后地收拾妥當(dāng)后,已經(jīng)曉日初生。此時(shí),班恬面帶笑容地從滾蕩的爐火上取下銀光閃閃的水壺,像模像樣地倒了兩碗松柏露,并且步步小心地遞給瑾娘。瑾娘剛坐下來擦擦汗,歇歇?dú)?,驟然看見班恬滿臉大汗,頓覺有失禮數(shù),尊卑不當(dāng),趕忙起身道:“奴婢一大早,就驚動婕妤跟著奴婢忙前忙后、收拾細(xì)軟,奴婢到現(xiàn)在還心懷愧疚,沒來得及請罪,眼下又怎好讓婕妤為奴婢端茶倒水?奴婢真是誠惶誠恐!”

  班恬眼帶笑意望著瑾娘拘泥不安,心里又忽然想到‘花開蝶滿枝,樹倒猢猻散’的道理,于是舒心一笑道:“瑾娘你心甘情愿地跟著本宮共苦,多少年來又一心一意為本宮著想,別說本宮今日為你倒一碗茶水,就是來日傾囊相報(bào),也對不住瑾娘你這些年,對本宮無怨無悔的付出!”

  瑾娘緩緩一笑道:“婕妤千萬別這樣見外,奴婢選擇追隨婕妤,不僅看重婕妤有情有義,更是看重婕妤胸懷廣博;說實(shí)話,奴婢在宮里伺候不少位嬪妃,還從未見過,像婕妤一般坦坦蕩蕩、真真誠誠、毫不掩飾的人!”

  班恬先是稱贊道:“不知為何,瑾娘,本宮總覺得你獨(dú)具慧眼,不僅將大事小情看看得透徹,更是將本宮表里看得一清二楚!”略略停頓片刻,繼續(xù)推心置腹道:“本宮有時(shí)靜下來時(shí)也在想,本宮若是胸有城府,精于算計(jì),就不會被人逼得步步后退,如今只能躲到太后的羽翼之下、茍且偷安!”

  瑾娘瞧班恬額蹙眉擠,大有傷心之色,笑了笑道:“可要如婕妤所說那樣,婕妤就不是婕妤,婕妤就換了一個人!”班恬舒心一笑,瑾娘接著寬慰道:“婕妤飽覽詩書,自然明白,凡事應(yīng)該順勢而為,知難而退,才能明哲保身;相反,如若硬著頭皮逆流而上,最終只會粉身碎骨!”

  班恬淺淺一笑,自我安慰道:“怪不得世人常說‘越聰明越有聰明債,越糊涂越有糊涂福!’本宮時(shí)常賣弄才學(xué),耍弄聰明,又愛斤斤計(jì)較,日積月累,難免為自己惹下不少禍端!”瑾娘躬下身子坐在班恬右邊,輕言輕語道:“婕妤今日離了增成殿,便意味著疏離陛下,宮里所有是非無非圍繞陛下,婕妤遠(yuǎn)離陛下便是免于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什么煩惱憂愁,能夠平白無故惹到婕妤身上來!”班恬目光爍爍地望著瑾娘,鼻尖悠悠呼出一口氣來。

  增成殿外,噠噠的馬蹄聲漸漸微弱,一個面相敦厚的小舍人一躍而下,慌忙忙跑進(jìn)增成殿去。寢殿里,班恬已經(jīng)大包小包整理完畢,此時(shí)笑臉相迎著吩咐舍人幫著自己將包裹裝進(jìn)馬車,而后留戀不舍四處張望:

  那墻角懸掛著的伊人畫卷,那高幾擺置著的白凈花瓶,那方榻疊放著的合歡錦被,那書架遺留著的娟娟字跡......原先的一樁樁、一件件,一片片、一塊塊,如今落在眼里,只是當(dāng)初年少單純美好的回憶,再一回首,恩愛不在,眼中浮現(xiàn)的盡是謀略算計(jì):趙飛燕的囂張跋扈,趙合德張揚(yáng)放肆,成帝的冷酷無情,葉姽的含冤而死,芳柔的心灰意冷......一張張面容歷歷在目,一句句措詞在耳歷歷。

  瑾娘見班恬浮想翩翩,上前打斷道:“婕妤安于斯,憂于斯,樂于斯,哭于斯,要是婕妤對有些東西還心有不舍,不如奴婢幫著打包起來,一同帶去長樂宮留作念想吧!”班恬忙忙收回一片思緒,聲音綿軟無力:“本宮在這里哭過笑過,傷過痛過,可是從此愛過的人都不在身邊,還留著那些身外之物,難為自己讓自己徒添感傷干嘛?既然決定離開,不如走得干凈利索一些!”

  瑾娘輕輕一笑,“既然婕妤身無掛念,那天色也不早了,咱們也該早些啟程;畢竟到了長信殿,還得需要好一陣工夫拾騰呢!”班恬神態(tài)安然地點(diǎn)頭,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回頭展望,看著想著,一滴一滴悲傷的淚水就落在淺紅色印花三重深衣上,班恬奮力一甩,含著傷痛與著居住多年的增成殿告別。上了馬車,車夫嚶嚶叮囑幾句,班恬無心理會,只舉止嫻雅地掀開車簾,望著西天五彩炫目的晚霞,靜靜地?fù)]了揮手作別,心里在想“當(dāng)初不染纖塵進(jìn)宮,是一片五彩奪目的云彩迎接;如今心灰意懶,居然還是光彩耀目的云彩送別。真真是‘輕輕地來,不帶來一片云彩;靜靜地走,不帶走一片云彩!’”

  車輪轱轆轱轤轉(zhuǎn)動,未至半個時(shí)辰,已經(jīng)來到長樂宮。下了馬車,目之所及,是一片荒涼蕭瑟,車夫任務(wù)告終,就老實(shí)打個千兒作退,班恬攜著瑾娘一路小步,臨近眼前,上面懸掛著長秋殿牌匾,瑾娘微微一笑著輕輕推開殿門,班恬慢慢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一面走,一面看,不大不小的殿室,因著長年無人居住,頗有幾分荒廢之勢,梁檐上蜘蛛密密匝匝結(jié)成千千網(wǎng),蜘蛛網(wǎng)遍布梁檐,大有蔓延之勢,要是再不收拾,難保不會吞沒殿室;案幾上堆著層層灰塵,班恬隨手用手絹一抹,盡是土黃色灰塵,不禁感嘆道:“長秋殿荒廢至今,看樣子,咱們還要從里到外收拾幾日,除去灰塵,才能安心居住呢!”

  瑾娘言不由衷道:“哎!按理說,太后一向偏愛婕妤,此番應(yīng)該知道婕妤過來,怎么偏偏分給婕妤,這樣一座破亂不堪的殿宇?”班恬淡然一笑,滿不在乎,又不慌不忙道:“別的倒不打緊,只是里面的寢殿,咱們要在天黑之前趕緊收拾出來,不然到了晚上,寒風(fēng)獵獵,咱們兩個連個安歇的地方也沒有!今晚可不好挨!”

  瑾娘面色一急“的確是挺著急!婕妤你先歇著,奴婢這就去打掃灰塵,收拾床鋪!”班恬滿滿欣慰地閉了閉眼,而后望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居住環(huán)境,默默盤算規(guī)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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