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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反光史詩

021、情況4

巨型反光史詩 超級禿頭人 8195 2017-10-29 20: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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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3月11日

  新加坡,新加坡銅處理公司

  D37F站

  0450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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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博士把那張擦手的紙巾丟在桌面上,目瞪口呆地盯著大屏幕上的航拍影像。

  “博士,應(yīng)該進入情況4了?!比钆拷K于忍受不了任務(wù)中心氣氛的變化,開口提醒K博士。

  情況4并不意味著有人員傷亡,人員傷亡在基金會的日常運作中是很常見的,基地內(nèi)的一般性傷亡會被歸類在情況1到情況3之間,不會達到情況4的高度。

  有時候人們正好端端地在基金會的某個研究站里工作,除了辦公室離地表太遠,電梯里人太多,休息區(qū)太吵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問題之外,一切都顯得寧靜而美好。

  有一天,當所有人都還在考慮怎么維持一種介于怠工和找死之間的工作態(tài)度,準備將手頭的工作拖延到下一年的時候,整個站點突然就被一臺計算機接管了。

  這臺計算機會告訴所有人,在整個站點的最深處,有一次常規(guī)的檢驗試驗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小問題,所以它將按照一條被人已經(jīng)遺忘了的規(guī)則,開始往站點的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里釋放神經(jīng)毒氣。

  它會用事先錄制好的聲音告訴人們,生命是美好的,請基金會的諸位同仁盡量活下去,不要提前放棄。基金會也希望在事故發(fā)生后,站點里的人類工作人員能努力掙扎一下,不要因為神經(jīng)毒氣的皮膚吸收特性而放棄自救。

  因為……首先,“在絕境中保持著希望是人類最美好的品質(zhì)之一,只要不放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奇跡就會發(fā)生”,而且任何自救行為都會為基金會提供寶貴的經(jīng)驗,用于完善之后的隔離收容措施。

  然而,在站點管理層眼里,這樣的事故只需要將警報級別上調(diào)到情況3。也就是:“物件造成人員傷亡,相關(guān)物資可收容。”

  情況4所代表的,是一種基金會無法控制事故范圍,無法回收人員尸體和物資的狀況。比方說因為實驗事故,埋藏在鹽礦里的地下站點被跨世界噴流整個炸開,里面基金會設(shè)備和人員殘片散布在方圓十幾公里的范圍內(nèi)?;蛘吣撤N異界生物透過意外開啟的傳送門入侵,借著從傳送門另一邊噴涌而出的迷霧,從研究站內(nèi)部突破了所有收容措施,甚至還占領(lǐng)了研究站附近山下的小鎮(zhèn)。

  在這些情況下,基金會人員或者物資被帶入了不受基金會監(jiān)控的開放環(huán)境,沒人知道是否泄露了關(guān)鍵的信息,沒人知道信息泄露的范圍。

  如果有基金會人員意外跌進了另一個世界,整個站點就可能進入情況4,這意味著該站點的所有人員都必須開始保密審查,確認失蹤人員所記得的知識,檢查失蹤者攜帶的設(shè)備中有沒有可能造成暴露的技術(shù)。

  K博士的喉頭蠕動了一下,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D37F站進入情況4,命令即時起效?!彼浧鹆艘恍㏒OP的內(nèi)容,詢問道:“站點有ART-35的熱備份嗎?”

  “沒有?!碑斎粵]有。

  K博士記得,自從自己來到D37F站,就從來沒有見到過關(guān)于熱備份的文件,果然是沒有。

  畢竟沒人會浪費好好的一個周末,跑去上傳數(shù)據(jù),校準自己的克隆。

  在潛在的“沖突地區(qū)”,基金會曾經(jīng)要求前線人員每兩周備份一次自己的“靈魂”,校準Doppelganger。隨著基金會自身認識的發(fā)展和技術(shù)上的進步,后來這項要求變成了備份綜合感知數(shù)據(jù),校準自己的克隆。

  在十九世紀之前,人力資源部門總會提前把十幾個成熟的克隆體運到離前線非常近的地方,有備無患,免得現(xiàn)場人員被消耗得太快,在熱點地區(qū)出現(xiàn)難以彌補的人力缺口。

  可以想見的是,那些校準周末一定會忙得要人命:每校準一個克隆體大致要花兩三個小時,如果人力資源部門認為你比較容易死,那么一天校準兩三個備份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所謂的“校準”就是和處于麻醉狀態(tài)的“自己”進行一段冗長的對答,問些諸如“假設(shè)你看到一只黃蜂停在你的手背上,你會怎么做?”之類的曖昧問題??寺◇w的回答對被浪費了一個周末的人來說毫無意義,只是反映其意識活動反饋鏈的一個窗口罷了,如果測試者和自己的克隆體產(chǎn)生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反饋,那么樂子可就大了,更多的周末會被消耗在各種檢查和重校準中。

  這種設(shè)計源于基金會早期經(jīng)歷的一些通訊和物流上的困難,當時基金會很難跨過半個地球進行實時補給。只有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基金會才會使用一些神秘學手段來解決問題,但是……神秘學手段造成的后果往往會變得非常不可控。

  為了在任務(wù)區(qū)域快速重建損失的單位,基金會的人力生產(chǎn)部門原先將自己的制造中心分布在世界各地,有時候甚至放在船上,用不了一個星期就能將一模一樣的補充兵送到基金會受到損失的地方。

  他們原來把這種機制叫做訓練營、人肉倉庫、沉睡營(因為未激活的克隆總是處于一種類似沉睡的狀態(tài))。后來人力生產(chǎn)部門被合并進了人力資源部,物流團隊被剝離,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傳統(tǒng)的手段也就變成了“行動人員的熱備份”。當然,這個稱呼也算是一個符合HR部門幽默感水平的雙關(guān)語——在啟用備份人員之前,他們當然是溫熱的。

  在21世紀的今天,沒有人愿意為了自己這輩子肯定用不上的東西,而白白浪費自己這輩子急需的休假。在機動特遣隊能夠全球抵達的現(xiàn)在,熱備份制度最終也就變成了一種紙面上的選擇。

  K博士被這句斬釘截鐵的回答噎住了,他側(cè)轉(zhuǎn)過身,阮女士面無表情,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面前的屏幕。K博士只能轉(zhuǎn)回頭去,望向正播放著無人機視頻流的大屏幕。

  “能援救人員嗎?”

  “本世界的雨水沒有穿透介面層,說明這一介面層可能是選擇性的?!盌37F站的神秘學負責人解釋說:“如果……斯通-弗林特集團派駐在此的車輛也是這么失蹤的,那么我們就有機會向介面層的另一邊投放救援物資?!?p>  說話的這位斯特林博士看上去完全是一個干瘦的老頭,在基金會,只有很少一些人有幸像他那樣。K博士相信斯特林博士具有一些特殊的品質(zhì),可以幫助他和多災(zāi)多難的D37F站熬過這次危機。

  “……而且,失蹤者把IR閃光器帶到‘另一邊’去了,介面層是選擇性的,但并不是過濾性的?!?p>  斯特林停頓了一下,好讓K博士充分理解他的分析過程:“從無人機拍攝的影像可以看出來,失蹤者在穿過介面層的過程中有一個連續(xù)的墜落過程。我相信他應(yīng)該還活著,救援是可行的,但是時間上會非常緊張?!彼固亓植┦拷忉屨f:“像這樣的介面層,對面極有可能是同樣的液體,可能只是一個充滿了水的池子。”

  K博士把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用大拇指揉著自己左手的虎口,他脖子右邊的肌肉有些僵硬,據(jù)說應(yīng)該揉左手的虎口。

  “以回收DSU為目標吧?!彼昧σ黄?,感覺在肩頭壓制著他的壓力隨著虎口的疼痛一起消退了:“沒必要造成更大的損失,以回收DSU為目標,先進行探測,確定介面層對面的狀態(tài)。讓軍事組……讓保衛(wèi)組控制那條山路,在日出之前完成?!?p>  K博士用拇指支著他凸出的顴骨,把下半邊面孔隱藏在陰影中,在黎明前最為難熬的這個時刻,指揮中心能做的事情已經(jīng)很少了。無人機正沿著一條環(huán)繞任務(wù)區(qū)域的航線飛到東北方,大屏幕上,現(xiàn)場人員還保持在事故發(fā)生時的位置。

  至少,夏言的動作一直維持著剛發(fā)現(xiàn)人員失蹤時的狀態(tài),直到有另一個熱源靠近他,拉著他退回掩體后為止。作戰(zhàn)指揮中心還以為他中了什么降頭,或者被水里顯現(xiàn)的圖像模因控制了。

  “憤怒鷸,需要確認物件狀態(tài)?!蓖瑫r,另一個頻道正在秘密聯(lián)絡(luò)站在夏言身后的兩名士兵,讓他們抓緊時間檢查自己的綜合護身符。

  夏言自己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護身符,在沒有戰(zhàn)斗服的情況下,他就像十九世紀的基金會士兵一樣,只能憑感覺去體會護身符的變化。

  好像沒什么事。沒有東西燒起來,銀戒指也沒有快速氧化,這個物件沒有主動干涉本世界,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上校從震驚中緩了過來:“保衛(wèi)組全體都有!我們要推進到水池的另一頭,控制大門。”他甩開拉住他的手,站起來觀察了一下35-B的方向:“棕翅鷸,聽得到嗎?從邊緣和水池中央抽五個點采水樣。多采一些,我們時間足夠?!?p>  “棕翅鷸收到,正在執(zhí)行?!?p>  “灰翅鷸,痕跡分析小組,到我這里來?!毕难约钡貌幌肜^續(xù)用暗語了,那些TR0猿人幾乎不可能破解基金會的通訊,為什么還要費這事呢?

  “把喬帶過來,還有工具箱,別忘了工具箱?!毕难灾苯诱酒饋恚瑳_著遠處伏在鐵絲網(wǎng)柵欄外的士兵們喊叫起來:“把喬帶過來!帶著喬的人員來這里集中,全過來!”

  他終于想起來了,他有一些部下根本不在這里:“軍士長,把四號車開過來。讓新人在上面看著,停車處到行動起始點之間1.5公里處有一段砂質(zhì)山坡已經(jīng)滑坡了,你要全程越野行駛,小心點。”

  巴拿在出事的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位置,開始往山下藏車的地方跑了,他側(cè)著身子,滑下一段松松垮垮的碎石坡,不敢分神答話。

  “軍士長!你聽到我沒有?”

  巴拿猛趕兩步,化解了從坡上滑下來的沖勢,按下對講機的開關(guān):“明白,正在前往車輛。”

  “記住是四號車?!毕难詮腁RT-35的頻道里離開,接入了通往指揮中心的衛(wèi)星線路:“杜鵑巢,我需要喇叭鳥給四號車提供導航和路況分析,需要偵查公路另一頭的潛在敵對活動,我們需要喇叭鳥盯著周圍的山?!?p>  “待命,憤怒鷸,喇叭鳥正在爬升,139秒后恢復偵查。”

  偏偏是這時候!夏言把自己的背包丟在徐老虎失蹤前攀下的懸崖邊上,把繩子的一端系在背包上,任由另一頭在水里漂著。背包里有一些備用的彈藥和護符,對留在后面的人員來說可能是很重要的補充。

  徐老虎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戲了,夏言估計這可能是一種相位轉(zhuǎn)移場,或者更糟糕,是兩個世界間的重疊,一點點額外的物質(zhì)或者能量都能破壞這種狀態(tài)。

  徐老虎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戲了,指揮部的命令是盡量回收他的DSU,希望能獲得一些可以利用的情報。但是在夏言看來,DSU也不太能指望,也許那些植入式設(shè)備已經(jīng)化為了純粹的能量,其中的數(shù)據(jù)也變成了噪音。

  他快步跟上其他的士兵,朝大門走去。那扇門周圍并沒有圍墻,也沒有和最外圈的鐵絲網(wǎng)障礙連在一起,只不過是兩個固定著鐵門的磚石柱子罷了,反倒是大門外的沙包掩體更能代表斯通-弗林特集團,作為私有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的標志。

  三支武裝到牙齒的小隊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小心翼翼地挪到場地的另一端,把“水池”邊的犄角旮旯仔仔細細地清掃了一遍。

  鐵門外的景象和更早的一張衛(wèi)片差不多,只是一條被重型車輛碾得亂七八糟的土路罷了,如果斯通-弗林特集團還想在這里繼續(xù)施工,他們應(yīng)該整理一下路面,但是從上一次空中偵查至今,這條路還是同一副鬼樣子。

  “憤怒鷸呼叫杜鵑巢,我將派一個小組建立警戒哨,請?zhí)峁┛罩袀刹榍閳??!?p>  “憤怒鷸,原地待命,沒有視線,山體遮擋?!睙o人機小組也很無奈,好在喇叭鳥已經(jīng)進行了一次爬升,現(xiàn)在正頂著自己的實用升限飛行。更高的飛行高度減少了山體遮擋的程度,但是更加稀薄的空氣使無人機必須以更大的轉(zhuǎn)彎半徑繞更大的圈,才能避免失速。

  無人機小組:“下一圈之后將轉(zhuǎn)換到備份航線,注意偵查窗口時間?!睙o人機的這一圈最后將轉(zhuǎn)到文萊以北的海面上空,從那里折向西北,從廖內(nèi)群島內(nèi)側(cè)轉(zhuǎn)回來,調(diào)整好角度,從任務(wù)區(qū)上空經(jīng)過。

  屆時以過頂航線飛行的無人機就可以獲得更好的角度,以一段時間的偵查空白期為代價,避免任務(wù)區(qū)周圍山坡形成的遮擋。

  夏言不可能等無人機飛出印尼穿過一部分馬來西亞飛進文萊又穿過一點點的國際空域又飛回馬來西亞穿過馬來西亞飛回印尼……他沒有這么好的耐心。

  “杜鵑巢,我們要繼續(xù)推進了,如果看到什么……”夏言話到嘴邊,想了想,關(guān)掉了無線電,用靴子在泥地上跺了兩腳,把他剛剛用匕首劃拉出的簡圖踩平。

  圖拉和她的伙計們會順著路一直走到第二個拐彎處,再繼續(xù)向前推進,用塑性炸藥封鎖公路在稍遠處的瓶頸。這道封鎖線可以攔阻敵人的增援,如果有人膽敢爬過封鎖路面的碎石堆,圖拉小組在第二個彎頂處的火力點就可以形成完美的側(cè)射。

  從衛(wèi)片上看起來,在轉(zhuǎn)彎處的外圈還有一段足夠平緩的坡,比路基稍低一點,還沒有垮完。那里應(yīng)該能藏得下圖拉,她會躲在那里,和自己的兩個隊友形成交叉火力。

  如果上來的車輛比較輕型,比方說越野車或者本地軍閥喜歡的那種豪華SUV,她就等那輛車經(jīng)過之后再起身,從后面把它打個稀爛。如果不是,如果是MRAP之類稍微有些裝甲的車輛,那圖拉就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了,只能等它停下來。

  ART-35為行動準備的那些M72火箭筒雖然尺寸小、重量輕、彈道相對平直,但是用無制導的火箭彈射擊移動目標總是最壞的選擇。

  按照夏言的布置,另一個小組會在他們身后布置一些炸藥,用來阻斷比較狹窄的第一個彎,這也意味著圖拉小組爬回去的時候要多花一些要命的時間。

  “頭兒,我們要開始打撈了,你最好回來一下?!?p>  夏言這才想起來后面還有一個自己人等著被搭救,當然從生理學意義上來說,老徐已經(jīng)沒救了,這只是個比喻,但那也是他的工作范圍。于是夏言從夏言上校的角色里跳出來,又重新當回那個高級研究員。

  “水樣呢?”

  “不用查,淡水,雨水,還有些從泥土里滲透出來的。”

  “棍子?”

  用棍子捅一捅可疑物體是一種極為經(jīng)典的手段,相當于火在人類科技史和烹飪史里的地位。

  “捅過了,就是石頭。”

  夏言回頭望了一眼,盧小組在第一彎道附近安裝塑性炸藥,阻斷道路用不了多少炸藥,只要放在合適的位置,并且保證所有炸點都能順利起爆就行了。他最后檢查了一下陣地的偽裝,轉(zhuǎn)頭往回走去。

  “喬放下去了嗎?”夏言問道。

  “已經(jīng)進行了一次部分投放測試,穿過去了?!睂χv機的另一邊說道:“投放了兩罐,透過池底沉下去了。我們估計下面有什么東西會切斷繩索,所以我們正在給喬安裝膨脹性管道護套,另外,支架……”

  夏言邁過車轍,從機槍掩體和水泥防撞墩之間穿過去:“喬的主體完工了嗎?”

  “稍等?!鳖l道里陷入了一陣沉默:“……正在進行組件拼裝?!?p>  “喬”是基金會在現(xiàn)場常用的一種人殉代用品,說起來有些古怪,但JOE確實不是什么“聯(lián)合行動設(shè)備”的縮寫。

  “喬”是一個老調(diào)查員的名字。在離開基金會之前,他很慷慨地貢獻了自己的遺傳信息,授權(quán)基金會隨意處置他的復制品,在他之后,又有許多基金會人員加入了他的行列。這些先驅(qū)者做出的貢獻,最終讓基金會變成了一個精神上更為健康的組織。

  現(xiàn)代的“喬”其實是一種最小化的“喬”罐頭,說明書上說,他可以被當成一種更容易攜帶和組裝的人類祭品來使用,實際上任何需要用一個活人探路的場合,都可以使用“喬”來規(guī)避損失現(xiàn)場行動人員的風險。在一些案例中,一些基金會人員還試圖使用“喬”來欺騙擬態(tài)怪,讓它們變成一堆沒有實際機能的癌變組織。

  基金會在兩千多年的實踐中發(fā)現(xiàn),很多條件苛刻的人殉儀式中,所謂的“人”是一個可以細分下去的概念,很多儀式甚至可以說滿是漏洞可鉆。

  在基金會的記錄中,有一些儀式其實只需要一點點人類組織,帶發(fā)根的頭發(fā)、口腔內(nèi)部的粘膜細胞、血或者其他任何包含遺傳信息的人體組織都可以。

  另一些儀式的要求則更加細致,這類儀式一直發(fā)展到第一次沖擊之后,源于一些誕生于人類社會,已經(jīng)變得極為人性化的舊神。他們不光享受祭品,享受人類犧牲造成的戲劇沖突,還對人類的狡詐本性有著極為深刻的認識。所以在他們的要求中,一份人類犧牲總會同時規(guī)定祭品貢獻的人體組織的類型以及祭品的社會屬性。

  有些舊神的要求看起來就像這樣:“要換得部落的幸福與平安,就必須獻祭一名Web前端工程師(相關(guān)工作經(jīng)驗三年以上)的肌肉、內(nèi)臟、骨頭、腦、血和神經(jīng)”,部落往祭壇上丟一個囫圇整人,神明就會在儀式上吱溜一聲把可憐的程序員吸干,只剩下一張濕噠噠癱在祭壇上的皮、脂肪和少量毛發(fā),至于幸福和平安,那就是兩個比較空泛的概念了。

  當然,結(jié)合當時的生產(chǎn)力水平來看,那些神的要求也不會有這么復雜,最多也就是降下神諭要求村民獻上一名美貌的處女,或者在國王的夢里出現(xiàn),索取十二對收入穩(wěn)定有責任心熱愛小動物的童男童女。

  舊神們對“人類”這個概念的認識也顯得非常簡單,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舊神們只要求“血肉”,許多志在與“神”建立關(guān)系的政治家、巫師、先知和商人總會選擇一些不那么痛苦的辦法,畢竟一些神甚至沒有對血肉的數(shù)量做出要求。

  因此,很多人砍下一支別人的胳膊,許下一個廉價的小心愿,也有人會為債務(wù)上的紛爭,向債務(wù)人索取身體上的一磅肉。獻祭自己的親生子也是一種很常見的選擇,神們一般來說不會挑剔。

  “喬”一直以來扮演的就是那一條胳膊、一磅血肉或者以撒,它是一種穩(wěn)定而且標準的祭品供給。

  現(xiàn)代的“喬”不是一個像死尸一樣被基金會運來運去的無意識的人,而是一大堆標準化的塑料罐頭,在誘發(fā)“喬”身上的各種組織癌變之后,這些源自“喬”的腫瘤被注入特制容器里,和精心調(diào)配的培養(yǎng)基混合成一罐維持著人體體溫的癌細胞濃湯。

  這對前線人員來說,當然有一些心理上的好處,他們可以很放心地使用“喬”,不再擔心倫理上的問題。以前一些天真的機動特遣隊員還會問“量產(chǎn)喬會夢見原型富江嗎?”,現(xiàn)在,他們面對的只不過是一大堆可以通過螺紋接口拼接起來的塑料罐頭,沒人會考慮罐頭的心理感受。

  夏言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喬”已經(jīng)大致完成了,人們現(xiàn)在正在往上面噴一種皮膚細胞涂層。喬的核心結(jié)構(gòu)大致符合一般人類的質(zhì)量分布,總體來說也是活的,所以應(yīng)該能被識別成一個完整的活人。

  其他一些“灰翅鷸”的人正在檢查繩子的斷口。

  “情況怎么樣?”夏言回到他的背包邊,從里面拆出兩包散裝的子彈。他把自己身上帶的彈藥都分給了負責警戒和攔阻的士兵,只帶著幾個空的合成塑料彈匣,再說,往空彈匣里壓子彈是一種很好的控制情緒的方式。

  “繩子短了大約10厘米,從這些尼龍纖維的拉伸程度來看,繩子不是在我們這邊斷掉的,所以我從上面提取了一些樣本,好在沒有被坑底的那些雨水稀釋掉?!崩蟿⑻а劭粗难?,報了一大堆化驗結(jié)果,像是在看夏言的反應(yīng)。

  “海水?”夏言問:“是轉(zhuǎn)運時濺到的嗎?”

  “不確定,但是可以查證?!崩蟿⒄f:“我們這個世界的海洋中有一大堆可供辨認的放射性特征,從比基尼環(huán)礁實驗造成的沾染物到……呃……福島核事故中持續(xù)排放至今的各種放射性物質(zhì),這些玩意兒的放射性物質(zhì)濃度、放射性物質(zhì)類型……當然,還有一些同位素的衰變程度。等等等等這一系列因素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的海洋放射性污染物特征,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標志物?!?p>  “所以……如果我們用喬取到水樣,就可以確認另一邊在不在我們這個世界?!?p>  “差不多就是這樣,因為造成這些海洋放射性污染的事件是本世界一系列因果造成的,理論上這應(yīng)該是一組唯一的數(shù)據(jù)。”老劉補充了一句:“當然,現(xiàn)場能得出的結(jié)論會比較粗略,最好能把水樣送回總部的實驗室去。而且考慮到自然水體中的污染物擴散速度……”

  好的,夠了,我明白了。夏言點點頭,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觀察喬的組裝現(xiàn)場。

  基金會的哲學家曾經(jīng)進行過這么一種理論上的假設(shè):

  假如“喬”是一個身高無限高,像竹竿一樣瘦的瘦子,那么有沒有可能在儀式過程中,觀察到“喬”身體中一部分消失呢?

  如果進一步探討這種可能,讓它變得稍微可行那么一點,這個假設(shè)就變得有些滑稽了:

  假設(shè)可憐的祭品“喬”經(jīng)歷了不幸的童年,在發(fā)育過程中產(chǎn)生了某種異變,讓他額頭以上的腦殼長到了一百米長,頭頂?shù)娘B骨發(fā)育出了兩個適合抓手的把手,那么基金會的祭祀是不是可以抓住“喬”的腦袋,用他的腳踢到接收祭品的“神”的上牙床,并且拉住“喬”的頭,把他腳上沾的樣本帶回來呢?

  夏言看到的東西就是從假說發(fā)展成理論,由理論指導工程實踐,最終在成本和易用性之間折中得到的產(chǎn)品。

  “喬”的主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用罐頭盒搭成的十字架,“腦袋”那頭短一些,“腿”那邊長一些,但是在整個結(jié)構(gòu)的質(zhì)心附近,“喬”的一個“器官”意外地膨脹到了30米長,像一截一截連接起來的消防水管那樣鋪在地上。

  每一截管子里,都具有一種可膨脹的海綿狀支撐結(jié)構(gòu),可以通過連接在上面的泵機進行加壓,使其膨脹起來,變成本世界與“喬”之間穩(wěn)定的連接點。

  這樣的設(shè)計允許在支撐結(jié)構(gòu)中布設(shè)管道,同時,它也是“喬”發(fā)育出來的一個器官,是“喬”的人類定義中的一部分。如果一樣東西允許人類和人類身體上的一些附屬物通過,卻阻攔其他物體,那么這樣的“喬”就應(yīng)該是那個被允許通過的“人”。

  在無法回收“喬”的時候,留在“這邊”的基金會人員還可以通過支撐結(jié)構(gòu)中間的管道采集“那邊”的樣本,或者把偵查用的光纖穿過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軍士長,還有多久?”夏言喊了一聲,在巴拿答話之前,他就聽到了引擎聲。四號車上運載的吊架很快就到,夏言開始考慮第二輪探測的事情,如果這一輪能起作用的話,他就還需要三號車上的UUV和用來容納UUV的“喬”胃部改裝套件。

  巴拿把車停在最外的一圈鐵絲網(wǎng)圍欄外,給引擎蓋上面的兩個強光燈套上紅外濾片,這樣他在夜視儀里更容易看清鐵絲網(wǎng)的細節(jié)。

  “憤怒鷸。我在紅區(qū)外,正在找路?!?p>  “路上怎么樣?”

  “很好,長官!路上一個紅燈都沒吃到,我還順路給你帶了咖啡,長官?!?p>  夏言無視了巴拿的調(diào)侃:“你最好在5分鐘之內(nèi)趕過來。”

  “長官!”湯誠良忽然喊住了夏言,他手里拿著兩個罐頭,有些躍躍欲試:“要不要趁這個時候進行破壞性測試?”

  “破壞性測試?”

  “只要您一句話,長官?!皽\良說:“我尋思著我們應(yīng)該把塑性炸藥綁在罐頭上丟下去試試,看看在另一邊發(fā)生的爆炸能不能影響到我們這邊?!?p>  夏言看了眼他的表,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他點點頭:“進行測試吧?!?

超級禿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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