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什么時候還銀子?
魏王爺那日知曉絲綢之事時,已是下午午時之后了。
當(dāng)他了解到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后,他魏王府的朱大管事,沒有先將人好好安撫等他回來解決。
而是站在門口與人耍嘴皮子時,氣得立馬將朱大管事杖打二十大板,趕出了王府。
可是壞名聲已經(jīng)傳出,唯一的解救法子,只有馬上付清貨款,挽回不守信用的名聲。
但那涉及到的,不是四十萬兩銀子,而是四百萬兩!一下子,讓他如何拿得出?
魏王爺?shù)诙找陨眢w不適為由,向圣上告了假,同幕僚關(guān)在府中,商議了一天一夜,還是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案出來。
這次的絲綢事件,從明面上來看,比之寧王府先前的高粱事件,還要棘手得多。
因為寧王府在發(fā)生事情之后,是第一時間安撫住了那些高粱商,并未讓事情擴散出去,擠出了掙銀子的時間,而后分批付款。
但魏王府的絲綢事件,因原來的朱大管事處理不當(dāng),極大引發(fā)了絲綢商的不滿不說,還任由事情蔓延開來。
讓魏王府的名聲一落千丈,也讓魏王府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掙銀子的對策!
那些幕僚和大掌柜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就算有時間,他們也沒能力想出,能快速消耗百萬匹絲綢的法子!
魏王爺不得已,只得在今早進宮去,向自己的母妃瑩貴妃伸手要銀子。
結(jié)果不知怎的,這事傳到了圣上耳里,將他傳過去,當(dāng)頭一頓痛罵,罵他處事不當(dāng),壞了皇家的名聲!
還有做了這么久生意,居然回過頭來,伸手向自己的母妃要銀子,有臉沒臉?
魏王爺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攢了滿肚子火的魏王爺,出宮的時候,又恰恰碰到了正準(zhǔn)備離去的寧王爺。
在他別有深意似笑非笑的“二皇兄”中,氣得連平常表面的兄友弟恭都懶得維持,招呼著余上上了馬,就朝魏王府奔去。
一般情況下,京城街市里是不允許縱馬奔馳的。
魏王爺一肚子的火,無處發(fā)泄,也管不了那么多,從街市上直奔而過,然后差點不小心撞到莫安生。
魏王爺心懷郁悶沒留意,身后的余上卻是見到有兩個人為了避馬摔倒了,也留意到街上不少人看著魏王爺和他,指指點點。
待魏王爺狂奔一路,心里的火散了些后,余上開口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并道:
“王爺,若是以前,別說只是嚇到人,就算是不小心撞到人,也沒什么。
但前兩天才發(fā)生絲綢的事情,您的名聲,在這京城里已經(jīng)受到了嚴(yán)重影響,圣上也因為此事十分惱怒。
若剛才之事,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傳到圣上耳朵里,只怕對您更不利!”
魏王爺想了想,覺得余上說的話有點道理,便原路返回,打算當(dāng)面賠點銀子了事。
然后就看到了莫安生為丁老板出主意的那一幕,并生出了想知道莫安生是誰的心思。
莫安生當(dāng)然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離開水果檔后,直接去了西街,讓人將小胖子喚了出來。
因為已經(jīng)耽擱了許多時間,她顧不上同小胖子解釋,道了聲:“跟我走!”便急忙朝著如玉家的方向走去。
原本今日要離開的黑衣男子和阿歸,剛出城門,便見到那個不待見他的小丫頭和那個身形壯觀的小胖子。
他不由自主地勒住韁繩,跳下馬,將韁繩往后一扔,“爺跟去瞧瞧!”
“爺,再不走來不及趕不回去了!”阿歸手里牽著兩匹馬,在后面急得大叫,可他的爺,早已溜得老遠了。
阿歸無奈地跺腳,只得先找地將馬拴住。
——
如玉的家在京城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里,據(jù)說路十分難行,莫安生聽從阿蓮的意見,沒有雇馬車,而是直接走路過去。
她一路走一路問,就怕走錯了路,白白浪費時間。
在問了好幾個人后,終于在下午時分,到達了如玉家所在的村子,杏花村。
在問清楚位置后,兩人裝作路過,目不斜視地從如玉家門口走過。
如玉家門口立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身形高大粗獷,滿臉戾氣,一看就非良民!
見有人路過,兇狠地吼了一嗓子,“給爺滾遠點!”
莫安生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往小胖子身邊一縮,眼睛朝里面看去。
如玉家的籬笆墻很矮,估計除了不讓家里養(yǎng)的雞跑出去,什么也擋不住。
但因為大門虛掩著,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隱約聽到有響動聲傳來。
“看什么看?小心爺挖了你眼珠子下酒!”
莫安生慌忙轉(zhuǎn)過腦袋,頭垂得低低的,拉著小胖子快走兩步,惹得那兩人得意大笑。
“安生,你不是要找人嗎?為什么不進去瞧瞧?”小胖子不解。
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兩個大漢而已,他一根手指頭就能解決,有必要怕成這樣?
“噓!小點聲!”莫安生朝小胖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道:“咱們先去打探一下情況。”
小胖子聳聳肩,隨著她貓著腰,挨著籬笆墻的左側(cè),慢慢靠近大門的位置。
靠的近了,能聽到里面?zhèn)鱽砼有『Ⅲ@恐地哭聲,還有男子大聲地吆喝辱罵聲。
然后莫安生聽到如玉尖叫一聲:“哥!”緊接著是撲通重物倒地的聲音,同時想起“勇兒他爹!”和“爹!”地哭喊聲。
因此后面的話便聽得不大清楚了,只能從模糊不清的話語里,感受到如玉的驚慌和憤怒!
莫安生心里放松了些,看來暫時都沒事,不過接下來會如何,就不好說了。
守在籬笆墻正門口的兩個漢子,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有人翻墻而入,自顧自地聊著天,看都不看兩邊一眼。
莫安生朝小胖子使個眼色,小胖子會意,利索地翻了進去,然后伸出一只手,像拎小雞似的,將莫安生拎到了墻內(nèi)。
這樣的姿勢,要是平時,莫安生肯定要對他進行一番訓(xùn)誡,哪有這樣對自己的金主?
但眼下形勢緊迫,莫安生只瞪了他一眼,先記下!
小胖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安生一翻白眼,用嘴型無聲道:“盯著外面!”
小胖子轉(zhuǎn)過身,機警地盯著門外的兩人,莫安生悄悄地將耳朵貼在大門上,聽里面的動靜。
“勇兒娘,如玉,勇兒,我沒事,你們不用擔(dān)心。”年輕男子輕聲安慰,然后又自嘲道:
“這雙腿早就沒了知覺,別說只是摔一下,就算是拿刀來砍了它,也不會有絲毫痛意?!?p> “哥!”見自家哥哥這么說,如玉更加心酸。
“這戲也演完了,說說,什么時候還銀子?”一個嘶啞難聽的男子聲音響起,懶洋洋的,沒有絲毫溫度。
“本金一千兩,我們已經(jīng)還不起了,再加上這一天一成利息的利滾利,我們?nèi)绾芜€得起?這不是叫我們?nèi)ニ绬???p> 如玉的聲音,顫抖又憤怒。
“死?哈哈……”那男子突然大笑起來,聲音越發(fā)刺耳,好像刀片劃過玻璃般讓人耳膜難受。
“死可是這世上最便宜的事了!欠了大爺?shù)你y子,怎么能讓你們便宜死去?”
那男子停頓一下,聲音里明顯不懷好意和邪氣,“爺看你們一家人,雖是鄉(xiāng)下人家,個個倒也生得細皮嫩肉。
兩女的嘛,賣入最下等的娼寮,一天接個十來二十個客。
男的嘛,聽說許多有錢的老爺們,都有些見不得人的嗜好,有的喜歡玩些肢體殘缺的,有的,則最喜歡幼童了。
爺看這小王八羔子,歲數(shù)是小了些,樣貌倒是生得不錯,好好養(yǎng)個兩年,定有許多老爺們搶著要。”
一番話,已將如玉一家人推下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不!大爺,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如玉大哥痛苦求饒。
“不!不!”如玉大嫂則凄厲尖叫,“我不要!我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不要過那樣的日子?很簡單嘛,還銀子不就得了?”
那男子絲毫不被她的尖叫影響,慢悠悠地逐步說出意圖,“自己還,或者,找人替你們還?!?p> “找人還?”如玉大嫂怔了怔,然后猛地抓住一旁的如玉,聲音里帶著瘋狂:
“對!找人還!如玉,你去求求你家主子安生小姐,她現(xiàn)在是寧王妃身邊的大紅人,肯定得了不少賞銀!
就算她沒有,讓她去求寧王妃,一千多兩銀子對咱們來說是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對寧王妃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如玉,大哥大嫂一家的性命,就全在你手上了?。∪缬?,你不能見死不救?。 ?p> “大嫂!”如玉的聲音悲哀里透著無奈,“我丁如玉是丁家的人,你犯下的事,我咬牙也只能承擔(dān)!
可你怎么能將人家安生小姐拖下水?她欠你什么嗎?憑什么要幫你?憑什么要將這巨債背在身上?”
如玉大嫂哭道:“要不是你不肯給銀子,大嫂會出去幫人漿洗衣衫嗎?
要是大嫂不出去,怎么會碰到那些婦人,怎么會被她們誆去賭場,怎么會一時鬼迷心竅,越賭越深,欠下這筆巨債?
要不是為了這個家,大嫂會如此嗎?大嫂做的這一切,難道是為了自己嗎?還不是為了你大哥和你侄子!”
這不就是典型的我做什么都沒錯,就算有錯,錯的也是你們的無恥心態(tài)?
莫安生在心里呵了一聲,越發(fā)替如玉不值,攤到這么一個淺薄的嫂子。
可是,如玉家一無家底,二無有錢的親戚,那些人為什么要來設(shè)計她?
莫安生眸光暗了暗,聯(lián)想到寧王府里近日來的動靜,心里嘆口氣,看來八成還是沖著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