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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長樂

第四十七章、洞房

誰許長樂 央容 2174 2017-09-07 09:00:00

  宣恪見我冷著臉不理他,也不生氣,笑著問道:“不開心了?其實……我又何嘗開心呢?!?p>  說完這句話,他唇邊的那個笑容已經(jīng)慢慢變成了苦笑:“四弟他還尸骨未寒,如今哪里是辦喜事的時候。不過,終究是越早越好,免得夜長夢多?!?p>  或許是真的喝醉了,他的語氣里有很深的傷感。

  他口中的四弟,便是我見過兩次的端王宣凌了,印象已經(jīng)不深,只記得宣碧瑤及笄那日,輝煌燈火映照下的一雙桃花眼。

  我沒有說話,他似乎也不介意我是不是在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四弟比我只小兩歲,五歲時他母親獲罪,到冷宮不過一年便去了,母后看他可憐,便將他接過來撫養(yǎng),從那以后他便和我同吃同宿,形影不離,直到后來我搬去東宮,他也封王開府?!?p>  說到這里,他又像剛進來的時候一樣,眸光漸漸迷離,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憶:“我被立為太子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偷偷爬到屋頂上喝了半夜的酒,因為第二天有冊立大典,我們不敢多喝,選的是微甜的果子酒,可是不到半壺他還是醉了,抓著我的手大著舌頭和我說,三哥,我長這么大,今天最開心,不,明天比今天還要開心。他說這句話的樣子,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天我偷偷和他說,等有一天我做了皇帝,一定為他母親洗刷冤屈。我知道,這是他多年的心結(jié)。果然,我剛說完,他就哭得像個孩子?!?p>  宣恪那雙總是漾著笑意像狐貍一樣的眼睛,此時蒙上了淡淡的水氣。我不由得暗暗一嘆,宣凌的死確實是冤枉??墒俏译m然知道真相,卻不能表現(xiàn)出分毫,只能默默地聽著。

  他的唇邊依舊掛著一絲笑容,語氣卻漸漸冰冷得沒有溫度:“只要宣逸不是自殺,那就是我和四弟下的手,這就是父皇的邏輯。若不是年邁的丞相和很多老臣在殿外跪了三個時辰,父皇只怕當時就要賜死。身邊的人一個個被帶入獄中,然后四弟就認了罪。我知道只要有宣逸的一條性命在里面,無論案子查出來是什么結(jié)果,此事都不會善了,貶謫放逐,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若是身邊的人為求自保招出點什么,便是必死無疑。所以四弟他瞞著我全都認了,一個人扛下了一切。等我知道,父皇已經(jīng)賜了毒酒?!?p>  他看著我,道:“你知道父皇賜那杯毒酒的時候說了什么嗎?”

  或許是他眼里的悲涼讓我覺得不忍起來,在聽到他的這句話之后,我終于給了他回應(yīng),輕輕地搖了搖頭。

  “父皇他說,果然還是罪婦的兒子??晌沂裁炊疾荒芴嫠牡苻q駁,我還要裝作很無辜,說我不知道他竟然背著我做了這么惡毒的事,請父皇一定要息怒。哈哈……”

  說到最后,他忍不住笑起來,笑意夾雜著憤怒和嘲諷。

  過了片刻他才停下來,道:“你看,最后贏的人還是我。哪怕宣碧梧她犧牲了自己的親弟弟,最后贏的人還是我。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逼你嫁給我?其實,你該感謝我,因為很快,很快,你就是這個天下的女主人了?!?p>  方才心里生出的那些不忍在他的這句話之后煙消云散,不管那個故事有多么悲涼而動人,終究我和他都活在現(xiàn)實的漩渦中。我淡淡地說:“你喝醉了?!?p>  我的無動于衷似乎終于激怒了他,他提高了聲音:“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要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孤的妻子。”

  我說:“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其實只是你爭奪龍椅的棋子?!?p>  我以為他會更加生氣,但他只是很平靜地說:“爭奪?那本來就是屬于我的東西。是他自己要立我為太子的,事后卻又不甘心了。這是儲君之位,事關(guān)天下蒼生,不是玉器珍玩,今日想給誰就給誰,明日不開心了就可以收回。只要我想要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會讓給別人?!?p>  或許,每個人都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和執(zhí)念,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的癡枉和瘋狂。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摩挲我的手指:“就比如你。你知道嗎,碧瑤及笄那天你到得有點晚,穿著瑩白的衣裙從長長的游廊上走過來,目光清冷,神色疏離,也不知驚艷了多少男人,他們私下里都說,你像空谷幽蘭?!?p>  我自嘲地笑了,這世界上哪里有染血的蘭花。

  他也笑了:“我也覺得不像。你倒是像薔薇,看著醉人,卻是帶著刺的。”

  這一次我不笑了。像什么都沒有關(guān)系,在他們的眼里,我終究只是一株賞玩的花草。

  他輕輕地撫了撫我的臉頰,開始一件件取下我的頭飾。他每取一件就隨手扔到地上,釵環(huán)碰撞的細微聲音從發(fā)間響起,然后在地上歸于沉寂。

  心隨著那聲音起起落落,但我只是木然地坐著。雙生蠱已解,可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呢?既不能逃走,也不能暴露血影珠,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毀了二哥他們千辛萬苦在姜國獲得的一切。

  我其實并不明白,孤竹這樣著急地把解藥交給我是為什么,他應(yīng)該十分清楚我此刻的處境吧。

  隨著最后一支發(fā)簪被取下,我的長發(fā)全都散了下來。他撫著我的頭發(fā)慢慢將它們在指間纏繞,然后突然向他那邊用力。我一下子吃痛,順著他的手向他的懷里靠過去。就在我貼上他的胸口時,我聽見他悶哼了一聲。

  我正想掙脫他的手,卻聽見外面?zhèn)鱽韼茁暻瞄T聲,有宮人急切地叫了聲“殿下”。宣恪一把推開我站了起來,將門外的人叫了進來。

  原來是姜帝病重,急召太子進宮。這兩年姜帝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宣碧梧一直忙著找各種藥材和醫(yī)術(shù)高超的人為姜帝續(xù)命,姜帝也一直只信任這個女兒,以至于如今宮里基本都是宣碧梧的勢力。如今召太子入宮,也許要出大事了。

  宣恪聽完宮人的話,臉色并沒有什么異樣,只是吩咐道:“此刻宴席應(yīng)該還沒有散,你立刻把裴敬悄悄叫來。”

  這里是洞房,他竟然要讓外臣進來。我正要和他說我先出去,可是不等我說話他便對我說:“你去收拾一下,和我一起過去?!?p>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叫裴敬來必然是要安排應(yīng)對東宮的事,帶我進宮卻是要將我變成手里的人質(zhì),他怎么可能讓我獨自留在東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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