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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曲

第十八章 端倪(四)

匣中曲 燭犀 2109 2019-03-12 23:59:31

  趙靈均一轉身,只見得云杳背對著自己同身旁的婢女說些什么。他心里被什么一戳,眼角一挑,“與我何干,她討厭盡管讓她討厭好了?!?p>  他聲音不算小,正好被云杳順耳聽到。

  嗬,方才剛覺得趙靈均倒也沒那么一無是處,這一句下來,云杳對他那點剛燃起的火星點大小的好感一下子被冰水澆了個透。

  她這回是真的有些氣了,莫名其妙,他一個依仗著陛下給的榮華,血統(tǒng)帶來的名位,自己無半點建樹的人,到底何來的自信。若是她,早就暗自躲起來沒臉見人了。

  云杳這么一邊腹誹,一面不知不覺多飲了些酒。今日的酒是外邦進貢來的,帶著淡淡的馬奶的香氣,中和了原本有些凌冽的酒味。

  不知不覺中云杳臉上耳朵上脖子上覺著有些燒了。

  “我也是,白白浪費些心思為了這話置氣……嗝……”

  “主子……主子?”霜月見她自顧自的喃喃低語,聲音很小也說的含糊,霜月沒領會她的意思,但猜到她興許是喝醉了。

  若是清醒著,云杳斷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孩子氣的嘟囔著用銀箸去戳案幾上擺放的精致糕點。

  云杳覺得眼前變得暈乎乎的,她往前看去,趙靈均和大將軍的身形竟然奇異的扭曲起來。她抬起手,發(fā)現(xiàn)手中的銀箸也彎成了好幾段,似乎還扭動著像一條銀蛇。

  啪的一聲,云杳把銀箸拍在桌子上。

  她干嘛想那么多,趙靈均那樣的人,她這輩子都不待見。別以為送了福寶兒過來就能讓她改觀了,別以為會舞劍就有多了不得……

  卻是如此!

  一下子想開了,云杳猛地撐著案幾想要站起身,但是起的太猛了,腳下還未站穩(wěn)就要摔倒。她忙用手去扶,虛空抓了兩下卻沒抓住任何東西。

  糟了,這下要摔得慘了。

  頓時云杳清醒了許多,驚慌下她眼光瞟見趙靈均扭頭看著她,面上有些緊張的樣子。

  并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她今日帶著許多極重的首飾,本就頭重腳輕若是倒下去,臉上一定會受傷的。她被誰扶著后腰站定,一看竟是趙子頤。

  “云杳,你身子不舒服嗎?”趙子頤穩(wěn)住她的身子。

  云杳心還砰砰直跳,乍一聽云杳二字從趙子頤嘴里說出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這么想來,這應當是他第一次喚自己云杳。

  許是平日里阿俞,阿俞的聽慣了,云杳覺得心里有些悶悶的。

  “陛下——”她竟有點賭氣一般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

  萱夫人聽到動靜也來了,輕移蓮步,娉娉婷婷的走來。

  莫名的,云杳覺得胸口有些發(fā)酸。

  “啊呀,妹妹的臉好紅,難不成真應了我說先前說的,酒吃的多了?!?p>  萱夫人一下子湊的很近,云杳本能的想往后躲閃,卻被她抓住了手腕。

  她纖細的手指溫柔的撫在自己臉頰上,笑著漏出淺淺的梨渦。

  云杳臉更加的熱了,卻是因自己方才那一點點酸意羞愧。

  “我不妨事,今日熱鬧,一時不查貪杯了,我……”她看了眼趙子頤,又將目光移到了萱夫人臉上,“我出去走一走?!?p>  萱夫人怕她一人萬一出什么事,想找些侍從跟著,云杳拒絕了。

  霜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八成是去各處找其他宮里的婢女玩耍了。她拉了霜月出來,臨出門還瞥見萱夫人素手挽著趙子頤的臂彎。

  步履匆匆,她走的甚急,心里也想灌了烈酒一般火燒火燎的,霜月默不作聲的跟在后面。

  云杳一路上緋色的紗裙隨著步子擺動,好似一朵紅蓮,又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此時,她覺得自己也要被燃著了。

  宮宴的熱鬧,實則于她確是個不怎么值得開心的時候。這種時候,她唯一依賴著,愛著的皇帝陛下,他的頤哥哥,離他最是遙遠。

  她不得不承認,方才她是借著趙靈均那一句話的緣由兀自發(fā)了脾氣。

  實則不過是早早看見上位萱夫人與趙子頤言談和睦的樣子,她有些酸了。

  萱夫人端莊貌美,又比她早些時候入宮。想必趙子頤對她是有些情誼的吧。那樣的兩人,在她看來是極為般配的。

  就仿佛本應如此,那兩人才是命定的一對,而自己,只不過是個連出處都記不清的女子,連尋常家都不及。

  她厭惡這么想的自己,也順帶厭惡這樣的將她隔離開來的熱鬧。

  因此便把這股子煩躁發(fā)泄在酒里,連帶著看趙靈均也不順眼了起來。

  “霜月,你的父母呢?”她突然開口問,目光有些渙散,夜里的風十分的涼,霜月捧了大氅給她系起來。

  “他們住在奉國一個小郡下的村落里,我許久沒見過他們了,或是還好好過活,或是已經死去了?!?p>  云杳道:“你不掛念他們嗎?”

  霜月扯了嘴角道:“不會,我們這樣的宮人,大多是被賣進宮里的,早就被親人丟下了?!?p>  云杳是實在不曾料到霜月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才發(fā)覺,她并不知道霜月霜花的家事背景。

  她不知道的太多了,自己要以琴師的名義在這后宮待上多久,他的頤哥哥到底是如何想自己的,她周遭古怪的一切。

  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皇宮里,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冷風一吹,頭有些疼了。但是云杳不愿回去。她寧可在這里凍著,也不想回到人人開懷的宮宴上,盡可能迎合著擺出虛假的笑容。

  面對趙靈均和萱夫人,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失態(tài)。明明還覺得萱夫人親近,這才兩炷香的功夫。

  她可真心胸狹窄。

  她有些懊悔,她不該這樣唐突的問霜月父母的事的,這下霜月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半晌還是霜月先開了口:“主子莫要覺得有什么不妥,我早些時候就看開了,父母二字與我已沒什么干系,如今我與霜花都一心一意地地留在主子身邊,照顧好主子?!?p>  她說的平常,云杳卻覺得有些凄苦。

  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云杳輕嘆,倚著白玉拱橋的邊緣。

  看見橋她便知了,怪不得覺得如此冷直冷到心里的原來不知何時二人已經來到了漓湖之上。

  除了嘆息,她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漓湖的水凍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大眼看去,被宮燈照著有些影影綽綽。

  她忽然心想,若是站的再久些,她會不會同這湖水一般凍住。等太陽出來,她便同冰一起融了。

  想到這她笑了起來,這樣的想法,著實有些奇怪。

  “主子——”

  霜月往她身邊靠了靠,“有人過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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