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站定,和霜月一同朝橋頭的方向看過去。
她以為這個地方已經夠清凈了,隔著丈八遠的漓湖,安平殿內燭火通明,誰還能同她這般無聊。
若是有人她定要換個去處。
主仆二人默不作聲,等人走的近了,兩人仔細一看。
“怎么又是你!”云杳沒好氣的道。
“六王爺?!彼陆o趙靈均行了禮,默默站到了云杳身側。
云杳暗里道,這個趙靈均怎么跟個幽魂一樣,每次都要這樣嚇她們一嚇。
趙靈均瞇起眼睛:“是我又怎樣,這漓湖又不是你的,橋也不是你的,還不許本王來嗎?”他語氣頗有一種潑皮之感。
云杳心里正難受,懶得和他拌嘴,“你想呆這兒你就呆著吧,我去別處?!?p> 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等等!”
云杳扭頭,“何事?”
趙靈均給霜月使了個眼色,霜月便識相地往一旁再退了一退。
云杳的酒還未全醒,在漓湖上吹了這么久的風,頭疼的有些煩躁,語氣就不怎么和氣。
趙靈均走的近些,“本王就不明白了,你我統(tǒng)共見了沒幾次,本王怎么覺得你對本王有如此大的成見?”
“你想多了?!痹畦玫溃骸拔倚宰泳褪侨绱??!?p> 趙靈均似乎沒想好要說些什么,云杳這句話給他噎住了。云杳見他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好似憋悶的模樣,方才的郁結也散去了些。。
“你……算了,我走了王爺您請便,霜月咱們走!”云杳不知道該如何同這個六王爺交談,就想著趕快離開。
誰知她才剛踏出半步,便覺得手腕被拉住了。
回頭,就見著趙靈均眸子里有點點光亮,像是天上的星子,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你放手?!痹畦玫?。
趙靈均看了看自己緊緊抓著云杳腕間的手,一下子松開。他顯得有些局促,云杳沒見過他這樣的情狀,一時覺得有些新鮮,便沒再急著走。
半晌,趙靈均忽然道:“你喜歡皇兄嗎?”
云杳聽罷,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道:“這不是廢話嗎?”
她可是趙子頤留在宮里的,雖然名義上是琴師,但是誰不知道她遲早要被封在后宮的,她怎會不喜歡趙子頤。
只是……
“可是皇兄他有很多的夫人,你不會覺得難過嗎?”
趙靈均一下子戳到了云杳的痛處,她咬緊牙根,話都說不出來。
這人果然惡劣,攔著她不讓走就是為了說這些話讓她心塞的?
趙靈均看著她,“我想說的是你看本王長得不比皇兄差吧,到現在連個王妃都還沒有,除此之外還有很多……”
云杳不懂趙靈均想說什么,她們兩個不相熟吧。
難道他是見著自己和頤哥哥,心里覺得寂寞了,像讓她幫忙給他尋個王妃?這就難住她了,她在這宮里誰都不認識啊。
云杳踟躕道:“你這事不要同我說,你去同頤哥哥說,我不認得幾個女子的,也無法幫你做媒?!?p> 趙靈均忽的停住了,云杳見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本王還需要你來做媒嗎,若是本王愿意,上趕著想嫁入王府的女子能塞滿整個靖陽。”
他這樣說著,云杳哈哈大笑,“你到底哪來的自信……”
趙靈均見她笑了,臉上也不住的跟著笑了。
云杳看見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春日里曬太陽的狐貍。
笑夠了,趙子頤道:“本王覺得你比宮里的人有意思多了,也比尋芳樓的女子有趣,想同你做個朋友罷了,你總是見我如仇敵,我倒想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你同我說說?!?p> 他的手想擱在橋邊上,卻沒想到白玉石橋被凜冽的風一刮,像雪一樣冰,他一下子縮回了手。末了似乎又覺得有些失態(tài),用廣袖掩住背在身后。
云杳被他的樣子逗樂了,道:“我哪里敢對六王爺有微詞,天底下再沒人比得上您了?!?p> 趙靈均苦笑:“你緣何又調笑本王。”
云杳摸著腕上的銀鐲,看見指甲上紅色的蔻丹在橋上宮燈的照映下泛著紅瑩瑩的光。
她道:“你不是說不管我是否討厭你嗎?現在怎么又這樣說。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口不對心?!?p> 趙靈均也是,趙子頤也是。
說了心里只有阿俞一人,卻還能對著別的女人笑,還要封那么多七子八子,霜月同她說過,陛下至今未有子嗣,若是過些日子還無動靜,群臣定會借此上奏的。
到時候,陛下就要再納妾了。
云杳不樂意,可是她的不樂意趙子頤卻不知道。她不想讓自己像個妒婦一樣,盡管她如今同一個妒婦有著一樣的想法。
她又道:“王爺若是瞧得起我,我當然樂意。先前因為一些事一直未曾正式的說……福寶兒可愛極了,我很喜歡?!?p> 趙靈均似是驚到,薄唇微張,等緩過神了道:“福寶兒?”
“是啊,福寶挺能吃的,比起來的時候胖了許多,毛皮也順滑了許多?!?p> 趙靈均揚聲,“是那只雪白貍奴?你,你竟然給它取了個這樣的名字么,當真是委屈福寶兒了。”
委屈你還叫的那么順口。
兩人的嫌隙解開,云杳覺得心里好受了許多。她這么看,覺得一直以來自己對趙靈均的態(tài)度著實不太合適。
再說第一次見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同旁人一樣想見一見自己的樣子罷了,那殿中的人那么多,九成的人都應是這樣想的,只是趙靈均先說了。
趙靈均不知道的是,云杳當日慶功宴上的驚人之語,不過是源于她太過害怕,宮里除了趙子頤她誰都不相信。正巧看著趙靈均嬉皮笑臉的,一時嘴快。
多虧了他,云杳便沒有之前那般緊張了。不過這話她自然是不會告訴趙靈均的。
過了今日,天氣便要開始暖和。云杳身子不好,比平常人更加畏寒。她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把自己裹得更嚴實。
趙靈均道:“等暖和些了,我同皇兄說一聲,帶你出宮去靖陽城里看看,外面可比宮里好玩多了,聽說你以前在別處的,怕是沒來過靖陽?!?p> 云杳點點頭,眼里多了些期盼。
她確實沒見過宮外的樣子,記憶中家鄉(xiāng)的樣子更是模糊一片。
一想到去宮外,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可是云杳想到趙子頤的話,眉頭又皺起來,“不過,頤哥哥不讓我出宮,我同他說過,他沒同意?!?p> 趙靈均道:“我皇兄是擔心你,若是我同你一起,他便會放心了?!?p> 若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她多想去別處看看。
除去成見,兩人倒是很聊得來。趙靈均生性活潑,有意思的東西見得多了,又成日在各處玩樂,說起那些奇聞逸事,云杳聽的起勁。
一旁霜月見二人如此,甚是欣慰,不由得輕輕笑起來。
安平殿絲竹之聲隱隱約約的飄過來,未有人注意,白玉石橋的另一邊,漆黑的地方,一個同樣漆黑的身影匿在那里盯著橋上的二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