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的成績并沒有父母想像的那么好，最關(guān)鍵的是不穩(wěn)定，她的分數(shù)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老師一會兒以為她是班里最有指望的一個，一會兒又擔心她是不是要拖后腿。小妹也很清楚自己：智力平平，努力一點就向上一點。
可她總以為埋頭苦干的事和自己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而且她還是會經(jīng)常抱著那總也戒不掉的小說入眠。這些書在她們幾位密友之間傳來傳去，就是不肯休息。誰要是一副書呆子的模樣，定要被另外幾位癡笑一番。
可有的人就有那樣的功力。晚上伴著書中的刀光劍影，白天瀟灑地面對各種書山題海而游刃有余。小妹卻沒有如此的內(nèi)功。
更有甚者，如芮大小姐，無懼無畏，試卷怎么來還怎么去，不會抹黑一點點。
對于母親，小妹是愧疚的。她一直在母親面前保持乖乖女的形象。只有她自己知道，沒有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在高考前的兩個月，她的生活水平比平時提高了不少，母親經(jīng)常托人給她帶各種好吃的，就連平常吃不到的糖醋排骨，她也吃了好幾回了。吃的越多，越覺得對不住母親，小妹想怎么也得抱下佛腳。
最后的一個月，她稍微收斂了一點，晚上偶爾也會抱著“正經(jīng)書”睡覺?？衫蠋煱l(fā)的書就是不如同學(xué)給的提神。她有時看著書，會覺得眼前一片茫然。
小妹在為高考做最后的沖刺，幾乎連家也不回。大梅還是和往常一樣，差不多了就回去一趟。她感覺到母親有點變了。
母親變得愛嘆氣了。她望著大梅的時候，有時會神情恍惚。不喜歡隨便到人家走動的母親，現(xiàn)在經(jīng)常會往二叔家河對面的人家跑。
端午節(jié)前面的一個星期天，芒種前后，大梅想著家里又要準備農(nóng)忙了，她就借了同學(xué)的自行車，一路顛簸著。那條又老又舊的馬路被她壓出了無數(shù)的車印子。兩邊的莊稼地，有的還堆著來不及回家的麥穗，有的已經(jīng)變得水汪汪，在等著稻種的青睞。大梅一邊騎著一邊想著心事。
不知不覺就到了村邊的馬路。她拐了個彎，看見大奶奶坐在門前，端著竹編的簸箕在篩稻種。奶奶看她回來了，大聲招呼她：梅子回來了，你娘又到后面忙去了。母親現(xiàn)在廠里的效益不好，經(jīng)常放假，一想到母親在家，大梅心里面就說不出的高興。她和小妹一樣，回家第一件事，必是要見了母親的。
她甩了書包，興沖沖地出了后門，繞過二叔家，到了后面的小河。小河上面只有一座石橋，在西面，她等不及跑到那頭，就小心翼翼地踩上那搖搖晃晃的跳板，仗著河水不深，一口氣溜到了對面。路的北面是寬闊的莊稼地，兩條狹長的小路，一個由南向北，一個從東到西，將地分成了幾大塊，大梅家的地就在最東北角。
眼下正值收麥插秧的時節(jié)，鄉(xiāng)親們的節(jié)奏差不多，都準備著要插秧了。
隔房的錢嬸用她慣有的不負責任的腔調(diào)打趣著大梅：“梅丫頭，怎么沒有將男朋友帶了回來?！痹掃€沒說完，就放肆地大笑著。那本來正在忙活的村人都直起了腰，各種眼神都匯到了大梅的身上。
她羞得紅了臉，將頭壓得更低，也顧不到自己的禮貌，徑直向自家的地奔了去。還沒跑到一半，二叔就在前面喊她：“別跑了，你娘沒在田里，去東頭看看吧?！?p> 她一下剎住了腳，又沿著小路跑了回來，向東邊尋了去。從這條貫通南北的小路到村子?xùn)|邊的大河，零星散布著幾戶人家，平常都是戶大院深，除了二虎家，平常難得見到人的。
二虎家現(xiàn)在也鎖著門，他在外地上大學(xué)，父母都在地里忙乎呢。挨著他們家的就是村子里輩份最高的人家，誰要見了他們家抱在手里的孫子，都要親親熱熱地抱了過來，一邊親他的小臉一邊叫他爺爺。那小家伙高興地拼命點頭，嘴里咿咿呀呀地應(yīng)承著。
再隔壁，就是村里第一個去南方打工的人家。今年剛開春的時候，就聽母親說過，他們家的房子有兩間租給外鄉(xiāng)人了，聽說是捕蛇的。大梅本來就怕蛇，從此都盡量繞著這邊走?？墒浅鲇诤闷?，她經(jīng)過大門口時，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向里窺視著。
這一窺不打緊，卻看到母親正從里面向外踱了出來，兩只手擱在胸前，上面沾滿了血。大梅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媽——”，就覺得口干舌燥，說不出話來。
母親一下見了她，也著了慌，就像做小偷給逮了一樣，半天才穩(wěn)住神，喃喃地說：“大梅，你咋今天回來啦？”她看大梅發(fā)急，又連忙對她說：“媽媽沒什么事，剛才在里頭幫忙，你看這手臟的，我正要到河邊去洗呢?！?p> 母親洗了手，從河邊上了岸，看大梅還傻呆呆地愣在那里，就招呼她“梅，我們一起回去吧。”
大梅聽了母親的話，剛要邁開步，又見一個人從門里出了來，一邊走還一邊沖母親喊“：喲，這是你女兒呀！”那人一邊喊，還一邊從腰里解下什么東西向大梅扔了過來，又對著她嘻笑道：“閨女，見面禮，接著?！?p> 大梅本能往后一退，待定神一看，一條粗粗的菜花蛇，在她腳邊扭動著。大梅“媽呀”一聲，腦袋瞬間膨脹起來，只是仗著一股意念才硬撐著沒讓自己倒下來。
母親已經(jīng)奔了來，一腳將那蛇踢出去老遠。她沖著那人罵道：“你要死??！這小孩子能嚇唬的嗎，早晚給毒蛇收了你去?！?p> 那人嬉皮笑臉地應(yīng)道：“嫂子，這蛇沒有毒的，我只是逗她玩兒，再說她都這么大了，嚇不到的。晚上你過來端一盆蛇肉回去，給大人小孩補一補，我再選幾個上好的膽給大哥泡酒喝?！蹦赣H不再答他的話，拉著大梅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