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窗簾的一角,夕陽已經(jīng)為天空和大地鍍上了一層淺金色。葉昭放下窗簾,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坂井泉水。
“葉君大概正在想,我為什么會突然邀請你吧?”
坂井泉水的膝上攤開著一本在車站時順手買下的文庫雜志,輕度近視的她,鼻梁上架著一副輕便的圓框眼鏡,這副模樣,看上去知性而又平易近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總之都很奢侈就對了?!比~昭回道。
“奢侈?”坂井泉水對葉昭的用詞有些意外。
“當(dāng)然了。畢竟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從來沒想過能和泉水姐一起旅行。”
坂井泉水輕笑了一聲,“本來還擔(dān)心你會沒精神,現(xiàn)在看來,這種擔(dān)心還是很多余的?!?p> “只要泉水姐不因此扔下我一個人回東京,這種事就怎樣都好吧。”葉昭也玩笑著回道。
……
葉昭是在BEING總部的錄音室里遇到坂井泉水的。
最初小報挖他的舊事的時候,葉昭還只當(dāng)是成名以后必須要經(jīng)歷的資料大起底,但是當(dāng)《周刊女性》那份頗具指向性的報道出來以后,他還是馬上覺察到了那份不對勁。
同時,那天在咖啡館里河西成夫說的那句“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因為什么事摔個大跟頭”的話也清晰的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
這一系列報道條理有序,先是用他的一些往事引起人們的好奇心,又因為只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沒什么要緊的東西,所以連BEING這邊都不會防備,之后再溫水煮青蛙似的一點點加料,在這邊猝不及防的時候,把臟水潑到了他身上。
這么流暢的操作,還有一次性聯(lián)合起那么多家小報雜志的大手筆,除了BRUNING這個業(yè)界巨無霸,也沒人干得出來了。
葉昭不得不懷疑,那天河西成夫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這一環(huán)的計劃,和他談挖角的事,也不過是他玩的一招先禮后兵而已。
在BEING公司里,唯一能接受他的提問并且為他解答燃系和BEING恩怨的人也就是明石昌夫了。而當(dāng)他和明石昌夫約好了見面時間,準(zhǔn)時來到BEING總部的錄音室時,卻在走廊里遇到了坂井泉水。
“泉水姐也過來了?”
坂井泉水點點頭,“最近正在準(zhǔn)備新曲,不過稍微有些覺得不太合適的地方,所以過來借用錄音室改一下?!闭Z氣一頓,關(guān)切的問道:“這陣子的報道也是辛苦,葉君,不要緊吧?”
“暫時還招架得住?!比~昭打開錄音室的門,請坂井泉水先進,自己跟著也走了進去。
明石昌夫看著一道進來的葉昭和坂井泉水,有些驚訝:“泉水小姐也來了?”
“剛好遇到而已。明石桑,我到對面去?!臂嗑f完,沖兩人揮了揮手,進了錄音棚。
控制室里只剩下葉昭和明石昌夫兩個人,明石昌夫坐到椅子上,順手把旁邊一把轉(zhuǎn)椅推到葉昭面前,“坐吧。不用說,是為了那些報道的事?”
“老師,前陣子有BRUNING事務(wù)所的人來找我,要把我從這邊挖走,被我拒絕了。在那之后,市面上就出現(xiàn)了第一本報道我的雜志,所以我想,這事兒多半是BRUNING的手筆?!?p>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我們和BRUNING之間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上次到MS去的時候,小泉今日子桑對我的態(tài)度就怪怪的,現(xiàn)在這些報道也是,不僅是我,連公司也一起被攻擊了?!?p> 明石昌夫聽完葉昭的話,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對面的錄音棚——雖然坂井泉水進去以后就把連接控制室的那面玻璃墻的窗簾拉上了,那是坂井泉水錄音時特有的習(xí)慣。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文不對題,“坂井小姐在出道之前,曾經(jīng)有過一段當(dāng)模特的經(jīng)歷,葉君知道嗎?”
“知道倒是知道……”可是跟現(xiàn)在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們和坂井小姐的藝人事務(wù)所星辰那邊,有著共同的投資方,所以在成立之初,兩家之間的合作就比較多。那時公司為B.B.QUEENS選拔和音,也是優(yōu)先從星辰的新人里進行挑選,坂井小姐就是在那時加入了BEING?!?p> “雖然出道的時候有些不順利,但是第二年,樂隊就慢慢走上了正軌,在電視上亮相了許多次,也決定了第一次巡演的日期。也是在這樣形式大好的時候,雜志上突然出現(xiàn)了大片關(guān)于她的報道?!?p> “先是學(xué)生時代和當(dāng)辦公室白領(lǐng)時的事,因為我們的歌手曝光率都比較少,所以這種雜志一直很受民眾歡迎。就在這份好奇心到了頂點的時候,那些她當(dāng)模特時拍過的寫真突然大片被刊登到雜志上,除了真實存在的那部分,還摻雜著一些假的黑料?!?p> “你既然進了這個圈子,也該知道小報最毒的地方就是那種半真半假的東西,因為有真的那部分存在,人們也會下意識相信假的那部分?!?p> “確實?!蓖前胝姘爰俚臇|西殺傷力才大。
“坂井小姐生性內(nèi)向,不擅長分辨,看到那些不實的報道以后,在錄音室里崩潰大哭。觀眾在看了這些報道之后也對她產(chǎn)生了懷疑,為了不引起多余的騷動,連原定的巡演也取消了?!?p> “……怎么樣,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
“BRUNING整人的方式還真是如出一轍。”葉昭以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
他知道坂井泉水那所謂的出道前“黑歷史”,卻從來不知道這件黑歷史的爆出,用的是這種血淋淋的方式。
“BRUNING之所以能稱霸藝能界,依靠的就是不斷吞并蠶食小公司來壯大自己。最初我們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制作公司,他們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當(dāng)我們開始在業(yè)界嶄露頭角的時候,他們便故技重施,提出讓BEING加入他們的麾下?!?p> “但是,我們雖然弱小,BRUNING雖然強大,一旦接受了他們的收編,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長戶社長斷然拒絕了他們的提議,從那之后,兩家公司就有了芥蒂。”
“說來可笑又可恨,發(fā)生在坂井小姐身上的那一系列事情,實則是BRUNING對這邊進行的一番‘實力展示’?!泵魇蚶湫α艘幌拢盀榈氖蔷骈L戶社長,如果不就范,以他們的能力,想要毀掉一個歌手是輕而易舉的事?!?p> 又是先禮后兵……
一個熱愛音樂的歌手的職業(yè)生涯,竟然差點被當(dāng)成下馬威的犧牲品毀掉。在勢力錯綜復(fù)雜的日本藝能界,身為藝人,身為被操縱的那一方,實在太過弱小。
想要擺脫這種隨時都會被宰割的局面,就必須要擺脫“被操縱者”的身份,成為“操縱者”。
這些在過去他不得而知的秘辛,第一次讓葉昭開始考慮“成為上位者”這件事。
“如何?聽了這些事以后,有沒有覺得壓力很大?”明石昌夫問道。
葉昭笑了笑,“非但沒有覺得壓力大,反而更加有動力了?!?p> BEING如果畏懼BRUNING,大可在BRUNING遞出橄欖枝的時候主動投誠,有了他們的支持,說不定這間小制作公司也能發(fā)展成業(yè)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唱片公司。
可長戶大幸寧可得罪業(yè)界最大的黑勢力,也不愿被大事務(wù)所當(dāng)作口糧吞下去。
同樣,葉昭如果畏懼BRUNING,那么當(dāng)初在被河西成夫挖角的時候,直接跳槽過去就是了。
可歸根結(jié)底,再強大的勢力,如果只一味屈服于比自己更強大的一方,那么也永遠(yuǎn)都只能是案板上的一塊魚腩。再弱小的勢力,只要有一顆敢于反抗的心,就終有一日能擺脫強者的束縛,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東西,葉昭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至少,在戰(zhàn)斗開始前,總得先知道對手是誰吧?
雖然現(xiàn)在的他在BRUNING眼里,離對手兩個字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是想要在日娛圈里往上走,今天這樣的事,也只是一番試煉罷了。
師徒兩人結(jié)束談話以后,坂井泉水通過連著控制室的麥克風(fēng)告訴明石昌夫,請他幫忙監(jiān)一下棚,難得能見識到坂井泉水的錄音,葉昭索性留下來一塊聽著了。
坂井泉水錄了兩遍以后,出來和明石昌夫討論了一些細(xì)節(jié),葉昭也參與進來,斟酌著提了一點自己的意見。
曲子討論告一段落,坂井泉水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突然問葉昭:“葉君,接下來有什么安排嗎?”
“沒有?!?p> “既然這樣,能不能陪我去趟鐮倉呢?”
“誒?!”
就這樣,葉昭和坂井泉水一道乘上了前往鐮倉的電車。
斜線和弦
小說不是科普,有些地方我就半真半假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