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又然放棄了,他選擇了棄權(quán)以保全自己以及自己的兄弟,這就是他的交換,他將手中的兵符拱手送出,因為他知道即使自己再有能力和兵力,井又然如果在那頭作死,自己也會沒命,兩兄弟本來在朝中,一個愿意付出,一個愿意給予,所以井又風(fēng)離了井又然,毫無疑問只能選擇放棄自己的位置。也許井又然天生不懂什么是放棄,又或許他有了答案。井又風(fēng)還在跑,不敢停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沖擊,他懵了,也怕了。
面對死亡,面對曾經(jīng)在自己眼前閉眼的父皇,面對良心,再大的惡人將死,就有了幻覺。
是夜,時間大概和壽宴那日差不多,先是一陣陰風(fēng),帶著無限的恐怖竄入了井又風(fēng)本就不太安穩(wěn)的夢,夢中,的他減了幾歲,在任何人眼中,溫潤也有自己的光芒,帶著面具的他,毫無破綻,私底下卻仍有謠言。
暖陽微沉,寬敞的寢宮中只有井又然井又風(fēng)以及他們共同的父皇井浩然。
井浩然躺在床上,正值壯年,如今卻是奄奄一息,他看著窗外,然后回頭看著頭頂,他很放心,也很痛心。放心的是,終于在將這條旨意放進(jìn)了安全的地方,痛心的是眼前這兩位親兒決定在這一日宣布他的離去,用一種令他痛苦的方式,他一直都知道,他是中了毒,他希望下毒的人收手,卻成了如今的結(jié)局。人死之前,是有回光返照的事,一連幾日都未能成功說話的井浩然開口了:“你們不后悔嗎?”
“……”井又風(fēng)與井又然嚇了一跳,卻不敢開口,良久兩人才說到,“兒臣希望您擬一道旨意,許長子井又風(fēng)以為太子?!?p> “朕都快要死了,何不直接說出你們的真心話。”井浩然轉(zhuǎn)了個身,輕聲嘆著,“虎毒不食子,卻不想如今養(yǎng)子為患?!毖粤T,就這樣離去,死不瞑目。
“他死了。”井又風(fēng)開口道,仿佛眼前這個人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是的,他死了?!本秩辉俅伍_口,他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的解脫,反而有些害怕。
夢外,也是夜,偏冷,宮中很安靜,特別靜,巡邏往來的人也少了些,蕭夢安本是睡著的,卻做了一個夢,一個來自黃泉的父親所編織的夢,夢中,蕭昊將手中的酒遞給蕭夢安,讓她將這酒拿給井又風(fēng)吃,真實可怕。蕭夢安驚醒,四周黑,身邊真的就有那么一壇酒,卻怎的也想不起夢的內(nèi)容。是夜,睡不著,所有人也不見得睡得有多么的安穩(wěn),索性蕭夢安將酒帶上,讓回到自己身邊的子伶帶著枯風(fēng)琴一道去了井又風(fēng)的寢宮。
井又風(fēng)不停的坐著井浩然死時的夢,往復(fù)不停循環(huán),汗隨著夢境漸漸多了起來,卻怎么也醒不來。蕭夢安入了寢宮,看著井又風(fēng)這副模樣,嘆著:“天道輪回?!比缓笄碎_井又風(fēng)的嘴,將酒倒入井又風(fēng)的嘴中,酒入肚,夢開始。
“你將死,我便給你彈一首曲子,送你……”蕭夢安不知該說什么,井又風(fēng)做的事,怕是地獄都不肯收,如此,蕭夢安將井又風(fēng)嘴角殘留的酒液搽去,回頭,琴以放上,子伶早已在一旁焚好井又風(fēng)最后一根龍涎香。
手起,再落,往往復(fù)復(fù),生命輪回,井又風(fēng)再也不得知,蕭夢安撫上琴,這音乃為離歌,離歌,離人也,生死兩隔,不得再見,不得能見,不得掛念,只有懷念。琴音停止,蕭夢安起身,對著明月跪拜,父親,母親,我不會再創(chuàng)醉夢莊,一切都會化為傳說吧。
良久,子伶也隨著蕭夢安跪了良久,蕭夢安才起身,看著井又風(fēng)的笑臉,冷笑:“你死了?!?p> 其實并不是,井又風(fēng)沒有死,只是在夢中,夢中有他也有鐘明繡,以及她肚子里危險的孩子。
鳳起宮,齊安還沒有睡去,他睡不著,腦中空白,過了一會兒,木琴從外回來:“娘娘,怎么還不睡?”
“本宮這就睡了,只是想問一句,杜姑娘還在么?”
“鐘明繡有滑胎跡象,九王爺匆匆將她帶出去,還沒有回來?!?p> “杜姑娘回來了讓她來找本宮,休息吧?!饼R安起身,木琴為她褪去所有有礙齊安睡覺的物什,末了,齊安環(huán)手抱住木琴,輕輕笑到,“木琴,有你真好。”
“好,快去休息?!蹦厩倏粗R安躺下,守著齊安睡熟了自己才到外間守著,木琴剛出去,齊安就醒了,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見,可齊安總覺得心中惶惶不安,心臟極速跳動惹得害怕,活不久了,這是齊安自己給自己下的命運,可其實,她也不想活了。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得她回到了六七歲的時候,她還是個健康可愛的小女孩,某一天在宮中看見一個個子不高,且還有些胖的小男孩,她高興的跑過去,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問道:“你是誰,怎么在我宮里?!?p> “我叫井右寬。”回憶到這里,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了,齊安苦笑著,看著天花板,苦笑著,原來曾經(jīng)見過。
三更鐘早已敲響,齊安起了身,從枕頭下摸出個小藥瓶,放入口中,飲下一口茶,沖淡所有的痛,齊安本以為自己很快也很安靜,卻還是吵醒了外間的木琴,可藥效很快,還沒等木琴接住齊安,齊安已經(jīng)閉上了眼,她們說的最后一句話,仿佛過了若干年,就這樣消散。
蕭夢安哭了,這一月死了很多人,留下活著的人活得更加的痛苦,蕭夢安來到鳳起宮,看著的是木琴抱住齊安哭得哀切,卻無人進(jìn)來看個究竟,無話可說,因為無法安慰,如同姐妹般的人說走就走,這蕭夢安懂,可只有懂在此刻沒有辦法,這是蕭夢安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卻救不回。蕭夢安走了,此刻逝者已逝,生者不便打擾。
“小姐……”
“你不用跟上來,我出去走走?!闭f罷也不等子伶的回應(yīng),獨自出了宮門。明日的太陽,將會見證今夜的故事,秦添,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