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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鎮(zhèn)

霜降(二)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3956 2017-10-16 15:31:33

  惠王心中思緒良多,有些雜亂,他默默坐在那里沉思著。這一個月來,他和另外兩個皇子都被皇上挑著事由動輒就是批頭痛罵,心里一直郁結(jié)著,堵得透不過氣。直到剛才汪青三言兩語道破天機,總算是舒坦多了。

  他心中仔細(xì)定奪一番,抬眼對汪青身邊的那個人說道:“你還要去一趟胡憲成那里,告訴他,踏實做事,有事我會找他。另外所通書信務(wù)必銷毀。還有,那兩個孩子要他用心磨礪,以后我有大用?!?p>  那人一直在旁默然旁聽,一言不語,此時才終于開了口:“殿下,這倆孩子還是要派人盯著的好,我怕他們年輕氣盛,要替父報仇,反而壞了大事。”

  惠王點點頭,沉吟了一會看著那個人說道:“哎,匹夫之勇頂什么用,袁定邊遲早要平反,如此忠臣良將,被閹黨構(gòu)陷的如此之慘,著實令人切齒。要他們好好磨礪,日后保家衛(wèi)國,才不辱沒他袁家的忠勇威名?!?p>  汪青聽到此處,心中暗贊殿下心如細(xì)發(fā),目光深遠(yuǎn),日后平定朝堂的步子竟然都已經(jīng)琢磨好了,自己果然沒選錯人。

  汪青咳嗽了一聲插口道:“殿下,現(xiàn)在朝堂上的閣老大臣可都沒閑著,皇上前陣子先是督令責(zé)辦科考的案子,把一幫子老學(xué)究一頓痛罵;上個月又因為修河道的事情,又指責(zé)工部辦事不力;現(xiàn)在都察院那個監(jiān)察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連張韜都失蹤了,恐怕這事情也捂不了多久。殿下可要想好如何應(yīng)對才行?!?p>  惠王聽汪青一邊說著,自己也低著頭沉思,父皇對朝政不急不緩,自己心里也有怨言父皇的“懶政”,更加討厭他親近閹黨搞的朝堂烏煙瘴氣。說起來自己的父皇還最忌諱“結(jié)黨”二字,可越是忌諱,反而越弄得滿朝的林立紛爭,真是適得其反,令人嗟嘆。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皇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轉(zhuǎn)了性子,這突然勤快起來,頻頻過問各部事項,閑來無事既然還會問起自己尚在幼年的弟弟們,如此突然的關(guān)心讓他又感到了一陣惶恐不安。

  惠王目光有些出神的淡淡的說道:“父皇終于問事啦?!?p>  汪青不去計較殿下的不妥當(dāng)?shù)难哉Z,繼續(xù)說道:“這幾個月來,皇上的言語動作來看,怕是要立儲了!”

  惠王聽了眼睛霍的一亮!自己的確有所耳聞,但是沒有對人說起過,他抬頭看著汪青。

  汪青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幽幽的泛著光澤:“殿下前日曾經(jīng)說起,皇上這次升遷改任了一些衙門里的管事,我特地留心了各部的任命公告,其中有個人,公子一定要留意。“

  “誰?”

  “兵部給事中陸洋升任到上直侍衛(wèi)軍任指揮僉事,監(jiān)管五城兵馬司,這個人,一定要掂量掂量?!?p>  惠王從未注意過這個七品官員,他知道這兵部給事中品級雖低但是權(quán)利極大,這也是先帝防止武將專權(quán)專門設(shè)立的監(jiān)督之職。

  這個陸洋調(diào)到禁軍雖然只是升了一級,但是監(jiān)管五城兵馬司便是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他仔細(xì)的咂摸這其中意味,突然想到他的姓氏“陸”,他抬頭看著汪青。

  汪青也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說道:“那陸洋正是陸挺將軍的兒子,他父親曾經(jīng)可是兵部侍郎。其中關(guān)竅殿下可有察覺?“

  惠王慢慢想起了,陸挺曾是兵部侍郎,監(jiān)管禁軍,后來因為一件案子被皇上罷了官,兒子也受了牽連,從職方司郎中貶為兵部給事中。

  他皺著眉頭問道:“陸挺將軍當(dāng)年犯了什么案子才被罷官……”

  “妄議國本。”汪青看著惠王沉聲說道。

  惠王直起身子“哦”了一聲,眼睛猛地一亮,心中頓悟。

  汪青繼續(xù)說道:“當(dāng)時一眾官員都因為這四個字抄家問罪,一片狼狽不堪。宋時雨全家抄沒,更是莫名死于監(jiān)牢。如今陸洋……”

  惠王聽到此時,若有所思,終于咂摸出了其中味道:“陸家又遭啟用了……”

  汪青踱著走到惠王面前,壓著聲音意味深長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p>  惠王豁然抬眼,心中一亮,他明白了,這才是皇上的用意所在!

  汪青思索著說道:“當(dāng)年皇上拒不納諫,借著閹黨的手平衡朝局,敲打敲打那些臣子。如今皇上緩過勁兒了,知道當(dāng)時的確狠了一點,所以又借著機會,又開始撥動一番?!?p>  惠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當(dāng)時父皇的確有點……操之過急了。”

  汪青也嗟嘆了一聲說道:“當(dāng)時朝堂的確難以控制,大家都是功勛,借著由頭互相傾軋,皇上一是敲打警示,二來……”

  惠王聽出汪青的話梢還有余音,便抬頭注視著他。

  汪青飽含深意的盯著殿下,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二來便是怕一些后進能臣,陷得太深。”

  惠王聽到這里,眉梢一抖!他仔細(xì)深思之下,微微點了點頭,繼而又看著汪青說道:“的確有一番道理啊?!?p>  “所以如今撥亂反正,皇上真的是‘潤物細(xì)無聲’,這等心思想想真是耐人尋味啊。”

  惠王看著不遠(yuǎn)處的池塘,浮光躍金映的眼中閃亮,他稍稍回過味兒來,有些疑惑的說道:“那父皇為何還對閹黨如此袒護呢?”

  汪青閉口不談公子的話題,繼續(xù)說道:“當(dāng)時的朝局,派系林立,的確斗的太過火了。皇上狠狠打壓一陣,也是情理之中,那閹黨不正是因為這個才冒了頭嗎?所謂月盈則缺,我看皇上此番動作……閹黨是蹦達不了幾天了?!?p>  惠王猛的吸了口涼氣,心中蠢蠢欲動,隨即他面色平靜依然,說道:“我猜我那兩個弟弟都沒閑著。閹黨狠辣難纏,估計暗地里肯定也是眉來眼去,那李閹是個角色。明著跟我說長道短,讓我眾目睽睽,其實暗地里他豈能一棵樹上吊死?薊遼那頭……估計要擱一擱了?!?p>  “不能擱!一定要死死咬??!”

  “嗯?為何?”

  汪青表情凝重的說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皇上既然要對閹黨下手了,誰扳倒他誰就在皇上心里高出一籌!”

  惠王眼中光芒一閃而過,淡淡的說道:“可是我們哥三個哪個不跟閹黨眉來眼去的?手腳都不干凈,誰敢冒頭?要說誰跟閹黨沒有瓜葛恐怕只有我那幾個還是少年的弟弟們?!?p>  “說句割舌頭的話,皇上心里跟明鏡似的,殿下兄弟三人跟閹黨的關(guān)系,恐怕瞞不過的。時候挑的好,壯士斷腕,幡然悔悟,皇上恐怕反而青眼有加?!?p>  惠王聽了心里一緊,這步棋太險了!他心中其實已經(jīng)動了殺心,閹黨的勾當(dāng)絲絲縷縷自己怎么摘的清??墒峭羟嗟难哉Z的確也是一面兒理,他看了汪青一眼,眼神流離,大家心照不宣。

  汪青幽幽的繼續(xù)說道:“江夏鎮(zhèn)的秘密……恐怕知道的人就很少了吧?!?p>  惠王眉梢一跳,緩緩的嗯了一聲,對,《百官錄》要是能找到,朝局在握!

  汪青此時神色冷峻,眼中晶光驟亮:“我父親的那個東西就是閻王殿的‘生死簿’,誰捏在手里,誰就是萬人之上!”

  惠王眼光死死盯著自己眼前的茶碗,眼光灼灼的注視著點點頭。

  微風(fēng)徐徐吹過,云彩慢慢的將日頭露了出來,殿下轉(zhuǎn)過頭看著院中景致,眼前突然就亮堂起來,慢慢都有些刺眼。

  他呷了口茶,心里有了計較,便瞇著眼又對身邊那個勁裝男子悠悠的說道:“對了,當(dāng)年你身遭大難,也算兩世為人,你和汪青都是我的臂膀,你可不要辜負(fù)我?!?p>  那人屈身單膝跪下,誠懇說道:“殿下,小的命是您救的,公子為小的擔(dān)了天大的風(fēng)險,小的肝腦涂地,無以為報。況且……”

  “況且什么?”

  那人聲音低沉渾厚,聽來沒有半絲諂媚:“小的斗膽說一句,殿下水深火熱之中不忘初心,秉著一份公道,這正是小的誠心投靠殿下的初衷?!?p>  惠王聽了心中滿意,對他揚了揚下巴,說道:“起來起來,別動不動就跪。你和汪青一內(nèi)一外這幾年的確赴湯蹈火。汪青曾在閹黨那里潛伏多年,可謂如履薄冰;你從十四衙門出來,替我鞍前馬后,也算勞苦功高。你們放心,我這里交個底給你們,只要你們不生二心,兔死狗烹的事,我做不出來?!?p>  汪青和那人聽完立即躬身行禮致謝。

  惠王滿意的點點頭,又看著那人說道:“當(dāng)年父皇派你潛入北平王身邊,憑你的本事只能委身斥候營,那北平王真的深不可測啊?!?p>  汪青聽了也是凝眉思索,惠王又悠悠嘆了口氣,打了個哈欠,捏揉著眉心說道:“何苦生在帝王家啊——”

  汪青聽了沒有言語,許久才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公子勉勵,我等定當(dāng)殫精竭慮,效犬馬之勞,望殿下千萬不可在這節(jié)骨眼上妄自菲薄啊?!?p>  惠王搖了搖頭,苦笑道:“又要做事,還要做人,還要藏著掖著,這是兒子和父親嗎?真羨慕四弟他們那幫子小的。真應(yīng)了那句話‘無欲則剛’啊?!?p>  殿下給自己倒了點茶水,一下子抬起頭來,盯著看著那人,繼續(xù)說道:“是人都有缺點,比如那胡憲成三房六院的,恐怕地方上的油水也沒少撈。但我愛的是他的才,也要他的忠,所以我提拔他,水清則無魚嘛。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時候拿捏不定,這些小毛病日后都可以調(diào)教。”

  他看著眼前那人,表情沉定自若,皇家威儀一下子展露無遺:“汪青就更不用多說了,執(zhí)宰朝堂,守牧一方,那肯定是把好手,我要的就是他這安邦定國的能耐。你呢?我看重的,是你的心,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否則當(dāng)年也不會去救袁定邊的家人,又冒死把他的老婆和兩個孩子托付給我。是吧,邵東?!?p>  原來那人便是邵東,各位若是還記得,這邵東有個外號,他便是各方勢力都苦苦尋覓的——“烏鴉”!

  汪青也打量著這人,說道:“當(dāng)年你們六個伏殺了我爹,嘿嘿,真的是干凈利落!”

  烏鴉不言語,也沒有任何表情。汪青覺得無趣,繼續(xù)說道:“你們六個事情辦了我不多問,但是我可以交個底給你,六子一家,不是我殺的!”

  烏鴉此時驚訝的猛一抬頭!看著汪青和惠王一臉的不敢相信,惠王也平靜的說道:“汪青說的是實情,六子一家就算要殺,憑我們的手段難道還要等這么多年?你跟了我也有段日子了,難道還不了解我?”

  烏鴉此時腦中一團亂麻,安耐住心中疑問,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惠王皺著眉頭繼續(xù)說道:“那個東西,既然不在你手里,那要么還在江夏鎮(zhèn),要么就在你那幾個弟兄手里,找的人可不止我們一方?!?p>  烏鴉心里開始了思索,既然六子不是王爺和汪青殺的,那會是誰?

  汪青也在低著頭一直想著,六子的死他早就知道了,對方明顯是往他身上引,目標(biāo)就是他身后的惠王,利用的就是惠王和王爺甚至還有西院之間的齷蹉間隙,如此縝密的謀劃,絕非等閑!

  他和殿下也商議了很多次,最后決定將計就計,親自登門試探王爺,但是幾番試探,王爺那邊似乎對那《百官錄》的存在一無所知,這就耐人尋味了。那設(shè)局之人隱藏之深,至今想來都覺得背后發(fā)涼!

  惠王多年來都被這件事攪得心底不得安寧,總覺得有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每當(dāng)想到這里都不由得心中一悸。

  他咳嗽了一聲,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兩人的思索:“烏鴉,你去了胡憲成那里傳過話立馬去趟江夏鎮(zhèn)。具體怎么做汪青會交代給你,《百官錄》的下落務(wù)必查清楚!”

  正是:勢弱只因多算勝,兵強卻為寡謀亡。江夏鎮(zhèn)中疑云起,暗部奇兵破迷局。

  那江夏鎮(zhèn)頃刻間眾目睽睽,各方暗派人手風(fēng)雨兼程。預(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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