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惠文淡淡一笑：“CIA有很多辦法，能讓一個過氣的殺手生不如死。”王惠文的笑容帶著一種洞悉命運的平靜，Peter不禁看呆了：“Mandy，相信我，從見到你那天起，我就沒有想過要傷害你?！边@是Peter的真心話，身為特工早就對生死和人性看得很淡。兩次失敗的婚姻，更是令Peter對最后的幸福失去信心。
本來以為剩下的日子，會在理智和冰冷之中走完，結(jié)果一個亞洲女孩子的闖入徹底改變一切。命運就是這么無常難測，一個當時看似無意的決定，完全可能改變另外一個人的一生。如果沒有那天下午的無聊，就不會去約一個還算熟識的法官朋友出來聊天。也就不會聽到他提及最近經(jīng)手的一個案子，更不會在無意翻動的卷宗中偶然看見那個女孩子的照片。
然后純屬出于好奇，鬼使神差去教養(yǎng)院看那個只有十二歲的女孩子。被十幾歲少年清亮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看，竟然在額頭上有些微的冷汗，Peter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女孩子溫柔的笑容像是陰暗牢房之中的一縷陽光，有著可以被稱作優(yōu)雅的得體舉止，所有跡象都沒有辦法和卷宗中的一切聯(lián)系起來。
Peter手頭的資料顯示，女孩子半個月前剛剛殺死一個人，折斷的牙刷柄插進喉管，下手極準。一個四十歲的成年男子當場斃命，最老練的殺手也不過如此，更加令人震驚的是，事后滿身鮮血的女孩子竟然安靜坐在尸體旁邊等著警察帶走，安然得如同經(jīng)歷一場郊游。接下來的詢問，女孩子理智平靜地陳述案發(fā)經(jīng)過，包括最后死者的反應都描述的和法醫(yī)的結(jié)論一般無二，凡是接觸過這個案子的人無一不眾口一詞“那個孩子是魔鬼”。
然而，Peter卻堅信，那天下午他見到的是天使。背上有黑色翅膀的六翼天使，漂亮無儔又冷酷的執(zhí)法者。Peter問男孩子，愿不愿意跟自己去一個地方？女孩子問他，條件是什么？Peter要女孩子做自己的學生，女孩子回答說好。這就是Peter帶女孩子離開之前的對話，至今他都沒問過女孩子，為什么要去殺神父？
但是事實證明，Peter一生第一次違反原則，給王惠文清白身世是物有所值。他對王惠文傾囊相授，從最基本的近身格斗開始，一直到殲擊機的駕駛。Peter就像一個癡迷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家，一點一點發(fā)覺王惠文潛藏的天分。Peter引導王惠文骨子里面的從容優(yōu)雅，他發(fā)揮王惠文天性之中的嗜血冷靜，他指引王惠文頭腦之中的敏感聰慧。
十五年的時間，他們情同父女。Peter成就王惠文，他讓王惠文成為CIA最年輕的王牌特工。作為回報，Peter感受到身為人父的自豪感。那段日子，Peter每天都要抑制一種沖動，向所有人炫耀王惠文的沖動。這件由Peter一手打造的完美藝術(shù)品，王惠文全然是一個哲人，而非只知道殺人的工具。毫不夸張地說，王惠文的存在就是Peter一生最大的成就。
正因為如此，在中情局決議放棄王惠文的時候，Peter又一次違背自己信守的原則保全王惠文。從那時候起，Peter的潛意識里面就認定，這就是自己的孩子。洛杉磯之行并非完全出于上級的授意，CIA也并沒有到完全沒有合適人選的窘境，但是他知道沒有人能夠媲美王惠文的無情。
更何況他的手里面還有一張底牌，他決不允許這塊自己親手雕琢的美玉蒙塵太久。王惠文反常的任性打亂所有的計劃，Peter不得不用極端的手段來管束不安分的王惠文。但是卻有意外的驚喜，讓他再一次堅信當初啟用王惠文，完全是一個明智的舉動。王惠文淡淡地說：“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所以那天晚上我沒有立刻脫身，就是等著你來找我?！?p> “Peter，你忽略一個細節(jié)，我回不去了。”Peter是什么意思？王惠文的笑容之中竟然有幾許惡作劇般的得意：“我對嘉盛集團最大的意義在于我的律師身份，現(xiàn)在你弄得我聲名狼藉，怎么再當律師？你認為董翰林，會特立獨行到請一個殺人犯當家族律師嗎？當然，你有辦法讓我在法律上面清白，但是名聲怎么辦？ZJG市的法律界還會有我的立錐之地嗎？”
“我確實想讓你有污點之后，從其他渠道接近嘉盛集團。雖然速度會慢一些，但是絕對穩(wěn)妥?？墒牵斈愠鍪虏痪?，嘉盛集團就從許多途徑想辦法為你爭取最輕的處罰，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這證明董翰林沒有放棄你的打算?！甭牭竭@些王惠文竟然有莫名的感傷，這種感覺比剛才獲悉Anson還活著來得更加強烈，甚至有一瞬間招架不住。
“董翰林真的不會放棄嗎？你們到底想要什么？”Peter對王惠文說，他要董翰林地所有秘密。王惠文臉上帶冷然決斷的神色：“Peter，如果嘉盛集團只是販毒和倒賣軍火，把他繩之以法絕對不是什么難事，CIA真正的目的是什么？”Peter早就知道真正計劃瞞不了聰明絕頂?shù)耐趸菸亩嗑谩?p> “董翰林控制著南美叛軍的軍火通道和洗錢的途徑，誰掌握這兩條線，就等于握住叛軍的命脈，也就有控制南美局勢的資本。如果我們不動手，早晚有一天，其他國家的特工也會找到他?！蓖趸菸挠X得，真相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王惠文問Peter，是不是要董翰林和他們合作？Peter回答說是。
王惠文捕捉到Peter臉色瞬間微妙的變化：“如果我告訴你，我退出是因為我和董翰林上過床，你還放心讓我來做嗎？”“同樣的錯誤你不會犯第二次，我相信你?！蓖趸菸拇饝狿eter，回到董翰林身邊。王惠文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答應，其實是自己想回去吧。這些天的晚上王惠文總在做一個夢，夢里面和董翰林一摸一樣的人，吃力地在血泊里回頭，癡癡望著自己，眼角還有淚水滑落。
每每一身冷汗的從夢里面驚醒，眼神之中的愧疚絕望還有深情，都是眼前久久揮之不去的陰霾。心也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著一樣的疼，無法呼吸的疼。也許親自了斷這一切，甚至親手殺了他，這種疼痛就能終止。彷佛是要肯定自己的決定正確一般，王惠文冷冷地加上另外一句：“記著你剛才說的話，等一切結(jié)束告訴我Anson在哪里？”
董翰林不停把玩手里面的S。t。DuPont，CarandAche系列的限量典藏版打火機。這是去年生日的時候金正中送給他的禮物，附帶著還有一句嘮叨“少抽煙”。看似嚴酷的訓誡，實則總會有縱容的味道在里面。從小到大，金正中替董翰林收拾殘局的次數(shù)早就數(shù)不清，就像今早在飛機上面的情形。
“明明警告我，不能有真心。為什么還有費盡心思把Tina弄到我身邊來，你就不怕有一天弄巧成拙嗎？”透過高腳酒杯的邊緣望過去，金正中的眉眼帶著幾分蒙昧不清。聽到董翰林的問話，臉上面的表情一時很是古怪，隨即一笑滿不在乎地說，自己在賭運氣。恐怕連金正中自己都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有多好看。
同樣是抿嘴輕笑，王惠文和金正中給人兩種不同的感覺，董翰林有些走神。“賭日思夜想的東西，一旦到手未必肯珍惜太久，賭你天生就不會長情的脾性。”金正中說得決斷，不像是玩笑的樣子。董翰林似是打定主意要看金正中的窘相一般，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如果我這次真的動天長地久的念頭，那可怎么辦？你豈不是把我的軟肋公之于眾？”
雖然表面上是虛張聲勢的惡作劇，心里面卻是最真實不過的祈求，上天眷顧他這個卑微的念頭，今生讓他能夠和王惠文相伴到老。金正中抬起眼看過來，手指輕彈杯子，玲瓏作響的清脆。眼神怎么看都帶著幾分早知如此的了然：“那樣也好，你這個大少爺肯定下心性來。至少這樣我總知道你的死穴在哪里，護起來倒也方便?！?p> 金正中走到董翰林身邊俯下身輕輕說：“必要的時候，我會幫你下決心，解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威士忌之中的冰塊碰在一起的聲音和著他的話語，沒有來由的通透。等待法庭探視許可需要時間，等待律師的回復需要時間。無限度的等待慢慢擴大董翰林心里面的焦慮，同時也把他自下飛機來積攢的信心消磨的所剩無幾。董翰林犯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不應該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