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棋逢對手（下）
“這件衣服到底是什么？”吃早飯的時候，梁柔兒一直追著鐘馗問。
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來了。
她原本要問棉花糖的?？墒敲藁ㄌ悄樕蟽蓚€清晰的巴掌印，還哈欠連天，一看就是昨夜沒有睡好。況且，對于梁柔兒來說，棉花糖也不會說話，所以她就纏上了鐘馗。
鐘馗想了想說：“鬼?！?p> 棉花糖瞪了一眼鐘馗。鐘馗只能改口：“仙。”
“到底是什么??？”
“誤終生，堂主叫你去練功?！痹鹤油饷婧鋈挥腥私?。
鐘馗如釋重負(fù)，立刻站起來：“你看，不是我理你，我要去練功?！?p> 琉璃堂后院里有個占地二十幾畝的湖，里面種滿了荷花。岸邊則一溜水種的全是垂柳。所有院落都圍繞著湖修建。沿著湖一路走過去，每處風(fēng)景都不同，每一處都美不勝收。
鐘馗不由得感嘆，戲子比文人還不同。文人只是把詩詞酸在嘴里，戲子卻把那種韻味和美活在了自己身上和身邊。
琉璃已經(jīng)在前院等著了。
‘表面上還是要跟他客客氣氣的?！娯高@么想著，還是對恭敬地一拱手說：“小人來晚了。贖罪?！?p> “第一天。不知道，也很正常?！绷鹆д玖似饋恚瑖娯皋D(zhuǎn)圈，一邊上下打量，還時不時伸手捏他一下。
鐘馗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咬牙默默忍受。
琉璃終于停下腳步，點頭：“你身材修長，一看就是個會功夫的。旦角是不適合了，只能唱武生?！?p> “正合我意?！?p> “先翻兩個跟斗來看看。”琉璃退了一步。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抓鬼大神誒，這個琉璃竟然要他在這里翻跟斗耍猴？鐘馗差一點沒有忍住噴出一口老血。
只是瞥見梁柔兒躲在墻角偷看，想起自己來這里是為了捉住‘吸血魔’讓像梁柔兒一樣的女子不會再平白殞命，鐘馗只能忍下這口氣，深深吸氣之后，往前一躍，便是一個漂亮的前空翻。
玄晶刀從鐘馗懷里掉落。
琉璃趕在鐘馗之前，撿了起來，拿在手里細(xì)細(xì)地看。
“這把刀，竟然在你手里??？”他似是有些驚訝。
鐘馗沒想到琉璃認(rèn)識這玄晶刀，含糊地說：“替一個朋友保管的。您見過？”
琉璃把刀還給了鐘馗：“看著很像我年輕時一個朋友的刀。興許是我看錯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他說的朋友應(yīng)該是紅綾口里的男子。前后想一想，不是沒有可能?；蛟S男子就是被琉璃堂獻(xiàn)給某個權(quán)貴的禮物。那琉璃的歲數(shù)……
鐘馗暗暗打量皮膚光滑，眼若秋水的琉璃，忽然覺得背后涼意陣陣。
他訕笑了一聲岔開話題：“堂主覺得我這跟斗翻得怎么樣？”
“不錯不錯。就是腰太硬，要拉一拉?！绷鹆c頭瞇眼笑。
“誒？”鐘馗瞪大眼睛。
“便要毓青陪你練吧，他也是成年之后才進(jìn)來?！?p> ‘琉璃這個混蛋絕對是在整我?！娯敢а狼旋X地想。
毓青領(lǐng)命之后，把鐘馗帶到一旁，冷冷指了指地上：“躺下?！?p> “在這？不好吧。那么多人看著?！辩娯腹首鲂邼刈笥铱粗?。
他心里巴不得毓青把他領(lǐng)到偏僻的地方。昨夜到現(xiàn)在他都還沒有機會單獨問毓青話。只要一離開眾人的實現(xiàn)，他自有辦法逼得毓青說實話。
心里這么想著，他靠近了些，朝毓青拋媚眼：“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毓青扶額：“你想多了。按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兄。你要再敢不尊，我就要請?zhí)贄l了?！?p> 鐘馗暗自腹誹：切爺練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是哪里一縷孤魂呢？！
只是，毓青看著柔柔弱弱，力氣極大。
他讓鐘馗趴在地上，然后踩在鐘馗腰上，拉著他的手往后一扯。
鐘馗清晰地聽見自己的骨頭‘咔咔咔’響了幾聲，然后疼得冷汗都出來了。
“輕……輕輕點，我不是面條，沒那么快變軟?！彼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碚＃瑓s還是不由自主帶上了幾分殺豬的凄慘嚎叫。
毓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紅了臉從鐘馗身上下來：“要不是半月后王爺叫我們?nèi)コ獞?，你要跟我演對手，我才懶得理你呢。?p> “半月？”鐘馗失聲叫了一句。
“嗯。”毓青好聲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那那那來吧?！辩娯笩o奈地說。
毓青只能又轉(zhuǎn)身回來，然后拉的時候力氣越發(fā)大。
“啊，你輕點。我的腰要斷了?！辩娯赣纸?。
午飯時，鐘馗才扶著腰慢慢挪回來。
已經(jīng)換上男裝的梁柔兒快笑死了。
鐘馗嘀咕了一句：“完了，以后沒法在床上用力了?！?p> 梁柔兒立刻笑不出來了。她漲紅了臉，似嗔似怒瞪著鐘馗。鐘馗當(dāng)沒看見。
司馬郁堂嘴角抽了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下午呢，干嘛？”
“下午拉腿，琉璃說我劈叉不夠直?！辩娯赋蠲伎嗄槪拔液孟胨??！?p> 梁柔兒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誒，奇怪。琉璃竟然沒有叫你去練習(xí)。”鐘馗十分不滿。
梁柔兒得意地回答：“他說我彈得夠好了，沒人能指導(dǎo)我。只給了我一個譜子，讓我熟悉一下?！?p> “嗯，沒想到你琵琶彈得這么好?！?p> “當(dāng)然，我的樂器老師可是全天下最好的?！?p> 梁柔兒回答完，才意識到鐘馗又不著痕跡地套出了她的話，立刻結(jié)結(jié)巴巴辯解：“是我小時候，家道中落之前學(xué)的。”
“我不知道你是哪家偷跑出來玩的大小姐。不過，你最好現(xiàn)在就回去?！辩娯赋料履?，冷冷看著梁柔兒，“我們已經(jīng)離‘吸血魔’越來越近，也就意味著越來越危險，我真的無暇分神來保護(hù)你?！?p> 梁柔兒忽然紅了眼委屈地說：“你又趕我走，總是趕我走。你就是不肯信我。我都出來這么久了。你可曾見過有家里人來找我?！?p> 鐘馗抿緊嘴。
“要不，等梁柔兒家人來找再送她走，現(xiàn)在她也無處可去。”
鐘馗一言不發(fā)，放下茶杯就起身走了。
“你去哪兒。還沒吃飯呢？”梁柔兒在他身后小聲叫。
“睡覺！爺都快散架了。什么都塞不下。”鐘馗頭也不回擺了擺手。
下午太陽正盛的時候，鐘馗便被叫到院子里劈叉。下面鐵板燒一般的石板地，頭頂炭火一般的毒日頭。
鐘馗兩條腿架在板凳上，每條腿上還吊了一塊大石頭。
才一會兒，他額頭上的汗珠便如雨下。
梁柔兒看不下去，打著傘給他遮陰。
“你沒事吧？”
“嗯，我覺得琉璃想吃現(xiàn)烤的活人肉?！辩娯搁]上眼喃喃回答。正說著，頭上汗珠落在地上，竟然滋滋作響冒著青煙。
“你看，這聲音跟烤肉時一模一樣?！?p> “噗?！绷喝醿喝滩蛔娦?，卻見他臉色有些好了，心里又難受起來，“干嘛要忍他啊。我們把這院子挖地三尺查一遍，總能找到線索把他抓起來?！?p> “小姐，都說了琉璃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動不了?！?p> “你等著?！绷喝醿喊褌憬壴阽娯干砩?，搬來一把琴，坐定，凝神，伸手一撫。
清泉一般的琴聲立刻流淌出來，溢滿整個院子，仿佛一陣清風(fēng)拂過。
鐘馗心頓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