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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惹

第三章

錯惹 森嶼初棠 4071 2021-07-17 14:27:17

  半夜星明,三番五次的纏綿過后,溫野依舊酒意難散,她張了張嘴,迷迷糊糊地嚷著要喝水,“渴?!?p>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蹲下來握住她,俯身過去吻她,“阿野,要不要我?”

  女人側(cè)過身來窩在他懷里,連聲音都分辨不出來,“要。”

  祁牧去客廳給她倒了水,讓她躺在自己懷里喝,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她的長發(fā),黑眸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門鈴被按響,祁牧以為是客房服務(wù),他赤著腳,身上睡袍松垮著去開門,卻意外的看見陸池州一身夜色站在門口。

  男人倚著門框,脖子上還有沒擦干凈的口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在陸池州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他懶散地笑著,“陸先生,她剛剛才睡下?!?p>  陸池州垂在身側(cè)的手下意識收緊,心頭的預(yù)感極度不好,他繃著臉繞過他走進(jìn)去,一進(jìn)臥室沒見有多不堪入目,只是床上躺著的女人睡顏微微泛紅,身上還有遮不住的曖昧痕跡。

  他是個成年人,當(dāng)然知道這些意味著什么,陸池州冷靜的摘下金絲眼鏡,看向祁牧的眼神很涼,“祁牧,你瘋了嗎?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你拿來消遣的玩物?!?p>  祁牧看著他笑,笑容里夾帶著諷刺,他就站在客廳里,聲色平淡,“我是瘋了,從你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jīng)瘋了,如果不是你,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我的妻子?!?p>  “你要認(rèn)清現(xiàn)實,她現(xiàn)在不是。”眼鏡被握在手里,陸池州冷冷地出聲反駁。

  “你才是后來者,如果我沒有出國,陸先生又有什么機(jī)會趁虛而入。相遇總有先來后到,后來者憑什么坐享其成?”祁牧就站在那里,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

  陸池州沉默著,聽著他那懶散的笑聲,以及他傷人的話語,“我和她從小就認(rèn)識,陸先生難道沒想過,她和你在一起那幾年,只是把你當(dāng)做我的替身?”

  “咔嚓”一聲,陸池州手里的眼鏡鏡片出現(xiàn)一道裂痕,然后碎得一塌糊涂,碎片掉到地上,在冷白燈光下閃出刺眼的光。

  “叮咚”聲響起,祁牧的神色依舊平淡冷靜,帶著散漫和荒誕,“她的衣服到了。”

  陸池州松開手,連鏡框也扭曲變形摔在地上,他臉色極其難看,沒了鏡片的遮掩,看著也帶幾分凌厲。

  幾分鐘后,溫野被抱出來,她闔著眼睡熟了,安靜地躺在陸池州懷里,而祁牧照舊倚著門框,眼底泛起笑意。

  等到連陸池州的氣息也全部散去后,祁牧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殆盡,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客廳,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涼薄。

  接下來的幾天,陸池州把那晚的事瞞了下來,所以溫野的生活依舊平和而規(guī)律。

  祁牧也閉口不提,暗地里壓下了那天的記者通稿,那晚的事就好像被揭了過去。

  但是在一個月之后,溫野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她懷孕了。

  陸池州接到消息就往醫(yī)院趕,他看著一身漂漂亮亮的女人笑了笑,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長發(fā),“等我一下?!?p>  溫野不疑有他,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jī)。

  在溫野看不見的地方,陸池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眼前的白大褂醫(yī)生,聲色出奇的冷靜,“我是那位小姐的丈夫,麻煩做個親子鑒定?!?p>  很快,親子鑒定出來了,那名醫(yī)生看著報告,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皺著眉頭,聲音有些嚴(yán)肅,“這位先生,經(jīng)過鑒定,那位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與你并沒有生物學(xué)上的父子關(guān)系。”

  意料之中男人發(fā)怒失控的模樣并沒有出現(xiàn),醫(yī)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

  陸池州拿著鑒定報告單,神色從容又冷靜,修長如竹的手指收緊,道了聲謝后轉(zhuǎn)身走向溫野。

  “你來了啊,手上那是什么?”溫野仰起頭看他,笑容依舊。

  陸池州松開手任由她看,什么話也沒說。

  溫野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最后的鑒定結(jié)果,她垂著眼看著白紙黑字,“陸池州,你有事情瞞著我?!?p>  男人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是池遇訂婚宴那天晚上,你可以去問祁牧?!?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溫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忽然就笑了,踩著高跟鞋站在走廊上,冷靜地?fù)芡ㄆ钅恋碾娫?,“祁牧,我給你半個小時,到醫(yī)院來?!?p>  對面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他抬起眼皮看向外面一望無際的天空,明知故問,“怎么,要背著你老公跟我私會???醫(yī)院這地點不太對吧?”

  溫野溫和地笑,“池遇訂婚宴那天晚上,你對我做了什么?”

  “睡了你一晚上,你可以報警了?!逼钅恋纳裆丛淖儼敕?,他眼底的情緒很冷,只是面上的笑卻那么顯眼。

  這次輪到溫野沉默,她垂著眸,“我懷孕了,過來做親子鑒定?!?p>  明知結(jié)果會讓她大失所望,可是溫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執(zhí)著于這一份鑒定單,她的姿態(tài)像是在等最后的判決書。

  半個多小時后,又一份親子鑒定單交到了溫野手里,溫野連內(nèi)容都懶得看,她的目光鎖定在最后結(jié)果上,是了,祁牧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父親。

  風(fēng)拂過,一切是那么真實,在溫野看來又是那么荒唐,她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平和安靜。她抬起眼睛看向陸池州,從容又淡然地摘下戒指,交還到他手上,聲音和初見時那樣含笑,“結(jié)束吧?!?p>  陸池州將那枚戒指放進(jìn)口袋,“阿野?!?p>  溫野垂眸,撩開耳畔的發(fā),從容而冷靜地看了一眼祁牧,目光又轉(zhuǎn)回陸池州,嗓音依舊含笑,“去民政局?!?p>  不過十幾分鐘,兩本離婚證交到了兩人手里,祁牧靠在車邊上抽煙,煙霧繚繞中,溫野看見他在接電話,她掩下眸底情緒,“送我回溫家?!?p>  從民政局到溫家老宅需要二十分鐘,溫野安安靜靜地走在馬路上,直到她站在溫家的大門口,門前的傭人向她彎腰,像往常那樣叫她“大小姐”。

  溫野看著出來接她的父母笑了笑,濃密的長睫垂了下來,聲音很乖,“我想回窯鎮(zhèn)住些日子?!?p>  窯鎮(zhèn),是溫野奶奶的家。

  溫母顯然覺察到不對勁,她柳葉眉輕壓,幫她撥開耳畔的發(fā),“好?!?p>  當(dāng)天下午,溫野就被送回了窯鎮(zhèn),她踩著尖細(xì)的高跟鞋推開沉重古樸的雕花木門,身上是一件藏青色的旗袍,溫婉又平和,“奶奶,阿野回來了。”

  發(fā)絲雪白的老人聞聲走出來,爬滿老繭的手握住她柔軟細(xì)指,“回來好啊?!?p>  平靜的偽裝徹底破碎,溫野的眼眶濕了,她安安靜靜地掉下第一滴淚來,“奶奶,我懷孕了?!?p>  老人見她哭也就明白了很多,她讓孫女伏在肩上,眼底依舊慈祥溫和,“阿野,我的乖孫,這不是你的過錯,在奶奶這里,我的乖孫沒有錯?!?p>  接下來的日子里,溫野待在窯鎮(zhèn)閉門不出,親子鑒定和離婚證都留在溫家,她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任憑外界鬧得如何翻天,都與她無關(guān)。

  溫野的二十六歲經(jīng)歷了太多,從七月份確認(rèn)懷孕,她在窯鎮(zhèn)一直待到了第二年的待產(chǎn)期,整整一年。

  在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祁牧來了窯鎮(zhèn),他說:“我來看看孩子?!?p>  已有五個月身孕的溫野神色一如既往的從容,她平靜地看著雪夜里的男人,他說他來看孩子,她沒有理由將他拒于門外。

  祁牧乘著風(fēng)雪走進(jìn)來,他脫下身上落了雪的大衣走到她身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看了很久,他才開口,“阿野,我是個卑劣的人?!?p>  溫野坐在藤椅上,神態(tài)落寞又平靜,她緩緩轉(zhuǎn)眸看他,“我知道。”

  “孩子乖嗎?”他問。

  女人的瞳孔顫了顫,又落下淚來,淚水濕潤睫毛,她垂著眼,什么話也不說。

  祁牧抬手,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花,他垂著眸,聲音很輕,“我知道你受不了,那我以后都不再提了。孩子生下來之后,我會帶著他走,一切都會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我做不到?!睖匾疤鸶筛蓛魞舻难劬粗?,情緒漸漸迷茫。

  男人頓住,原先準(zhǔn)備好的措辭全都失效,他握住她蒼白細(xì)指,所有的話最終只是化作一句關(guān)懷,“你瘦了?!?p>  溫野不說話,她垂下眼睫,到最后,祁牧才是這場游戲真正的贏家,她意識到,到頭來被利用的,只是她的心軟。

  來年盛夏,溫野被接回郾城生產(chǎn),她躺在病床上疲憊地闔眼,她想起川城那座古舊的寺廟,想起那棵大榕樹,想起榕樹下被打亂的一個個心愿,聽見樹下風(fēng)聲,依稀聽見有人對她說:“希望阿野,萬事皆安?!?p>  等到手術(shù)室的紅燈暗下,護(hù)士抱出一個很乖的孩子,卻不見溫野被推出來。

  手術(shù)室外的人神色沉重,主刀醫(yī)師從里面走出來,目光最后落在了祁牧的身上,聲音是公事公辦的平靜,“溫小姐難產(chǎn),她決定保孩子,請家屬節(jié)哀?!?p>  祁牧整個人如墜冰窖,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蜷縮起來,就這樣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連孩子被溫家人帶走也不曾引起他的波動。

  從醫(yī)院出來,祁牧一言不發(fā)地驅(qū)車回家,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從早到晚不見他出來。

  接下來那一個月沒人知道祁牧在做什么,他總是白天待在家里,半夜出門,在天破曉時回來。

  一個月后,祁牧重回祁氏,面容一樣的沉靜,他只字不提前段時間的事情,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那樣忙著工作。

  那個女孩被帶回溫家養(yǎng)到五歲,她很乖,白天從不哭,也從不纏著外公外婆要見父母,但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她叫懷野。

  中秋那天,祁牧造訪溫家,他滿身風(fēng)塵,眉眼低斂著情緒,對溫父溫母的態(tài)度是從前一樣的謙卑,“伯父伯母,我來接她?!?p>  氣氛一時寂靜得可怕,直到一個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從樓上跑下來,打破這層薄冰,她看著站在客廳里的男人,看了很久,才試探著走過去開口,“爸爸,是你嗎?”

  男人的瞳孔顫了顫,然后向她張開雙手,唇角的笑溫和柔軟,“過來?!?p>  女孩邁開腿跑過去,撲進(jìn)男人懷里,抱著他的脖子落淚。

  祁牧將她抱起來,看向溫母,“她叫什么名字?”

  “懷野,祁懷野?!睖啬缚粗?,終于露出笑容,無論從前有多荒唐,她都認(rèn)了。

  男人垂著眸看懷里的小女孩,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阿野,歡迎回家。”

  懷野抱著他的脖子,掏出口袋里的餐巾紙擦了擦眼淚,“爸爸,我想媽媽了?!?p>  全場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唯獨祁牧神態(tài)自若,“好,我們?nèi)タ磱寢??!?p>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祁牧看著溫父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

  在車上,懷野安靜地坐著,不吵不鬧,卻使得氣氛顯得沉重。

  半個小時后,在夜色里,車停在了南郊的墓園,昏黃的燈亮著,祁牧抱著女孩踩上臺階,最后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他握住女孩的手,聲音溫和,“我們和媽媽一起過中秋,好不好?”

  懷野雪白的小手覆在灰色的墓碑上,眼淚無聲的滴落,“媽媽,阿野想你?!?p>  祁牧垂眸看著她,看著灰色的墓碑上暈染開一片深色,他伸手撫平女孩的長發(fā),聲色平緩安撫她,“別哭,媽媽會傷心的?!?p>  等到月上梢頭,懷野哭累了睡過去,男人脫下西裝外套裹住她,將她抱回車?yán)?,他頂著月色望向山上,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又是一年冬至,陸池州來了南郊墓園,他順著臺階走上去,一路上安靜如斯,直到他看見一個背影,是祁牧。

  他跪在地上,俯身親吻冰冷墓碑。

  那一刻,他意識到,祁牧對溫野的愛,或許并不比他少。

  等到祁牧起身離開,陸池州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墓碑上她的面容,字眼被風(fēng)打亂,又盡數(shù)奉還給他,“阿野,他很愛你,我也是?!?p>  南郊開始下雪了,雪白掩蓋灰色,將過往的事一并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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