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幕下緩和的關(guān)系

　　果然如曲坤所說，從穆澤回來到晚上，曲老太太都沒有叫人來傳喚過他。

　　照理來說，一旦知曉了這么大事，她肯定會過問的。

　　可是沒有。

　　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晚膳依舊如從前那樣。

　　曲老太太坐在主位，聊聊閑話，問問大家今天開不開心，有沒有去胡鬧過。

　　曲坤一言不發(fā)，大家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在吃飯的時候，是不允許別人說話的。

　　可曲老太太是生母，他沒辦法去說什么，加上今天煩躁的心情，當(dāng)下將竹枝筷子一擱，直接起身離開了廳堂。

　　曲老太太也沒管他，習(xí)慣了如此，邊吃飯的同時笑瞇瞇看著穆澤他們。

　　沒下幾粒米，穆澤同樣起身，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對老太太講了一句吃好了，也是離開了。

　　廳堂之中的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是人都覺察到了其中的異樣。

　　曲老太太面色陰晴不定，正當(dāng)她張口欲詢問時，林氏也適時開口，說今日上午出門碰到了文林。

　　與這想必，文林顯然是重要多了，畢竟那是前兩日說要迎娶夜馨的郎君，曲老太太也更加上心。

　　不得不說，林氏很懂得聊天，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曲老太太不待見她，幾句話一過，便將話題轉(zhuǎn)移了過去。

　　正當(dāng)兩人相互皺眉，討論文林到底為人如何時，曲晗看了夜馨一眼，很佩服她的沉著冷靜，但卻不怎么想聽母親將那個紈绔吹噓的如何好，起身迎著夜色離開了廳堂。

　　這下沒人感到異樣了。

　　曲晗的飯量本就不大，如果沒事一直坐在飯桌前，這樣才會讓人感到驚疑。

　　離開廳堂。

　　順著廊道上的燭光走了一段路。

　　她突然停住了腳步，望著廊道小亭子中獨(dú)自坐著的那個人。

　　她只能看到背影。

　　但在黑夜中也知道是誰。

　　不知不覺，內(nèi)心無緣無故騰起多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許是黑夜的原因，那個背影很落寂，看著很孤獨(d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沉默了會，而后走了過去。

　　夜空中烏云密布，隨著微風(fēng)靜靜游動，唯一的那顆星星也是一閃一閃，似乎隨時會被烏云帶走。

　　穆澤看的很出神。

　　今天下午夜馨問他：“他們是不是無辜的人”。

　　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不知道”

　　這似乎是一種推卸，更確切的說是一種迷茫，因?yàn)樗膊淮_定是不是。

　　他只覺得，對方是大夫，有病人，就要履行自己的職業(yè)，而不是像那樣抱有無所謂的態(tài)度。

　　對方沉默了半響，明亮的雙眼露出了些失望，留在他眼里的，只有決然的轉(zhuǎn)身而去。

　　她曾說過，我想回家，但不是用無數(shù)無辜的枯骨鋪墊那條道路。

　　他違背了當(dāng)初說過的話，所以她對他有點(diǎn)失望。

　　曲晗腳步輕盈走到了穆澤身后，那個背影散發(fā)出一股落寂，所以她不知道怎么開口。

　　只能靜靜看著那個背影。

　　似乎下定了決心，她開口道：“你坐著，不冷嗎”？

　　不冷不淡的聲音，穆澤回過了神，很好奇這個曲府正牌小姐怎么會突然關(guān)心起自己來，“就是有點(diǎn)冰”。

　　曲晗看了一眼他坐著的石凳，隆冬的天氣晝夜溫度相差很大，她雖然站著，也能感覺到。

　　依舊站在那里，她動了動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沉默開口道：“上午爹罵你了？”

　　“沒”，依舊是生硬的話，穆澤也沒回頭。

　　“現(xiàn)在滿城風(fēng)雨，王家父子到處宣揚(yáng)你殺了人，爹濫用職權(quán)包庇罪犯……”

　　曲晗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這是下午他去李府找李青姐姐李瓊閑聊起來的，不然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當(dāng)時她很吃驚，但一想到爹回家時那股陰沉的表情，猜想此事八九不離十。

　　穆澤沉默，并沒有回答她。

　　曲晗撩起細(xì)發(fā)，自顧自說道：“你從來不是一個善類，從你剛進(jìn)曲府我就知道，但我也清楚，你是一個可以控制自己情緒的人”。

　　“你這是在夸獎我么”，穆澤笑了笑，蒼白的臉在黑夜中比厲鬼還要恐怖。

　　“我說的是事實(shí)，你有你自己的判斷”，曲晗沉默，似乎在內(nèi)心組織語言，而后道：“如果真要說，我想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謝謝”。

　　這句話，穆澤說的很誠懇。

　　當(dāng)所有人都在懷疑你時，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相信你，那么這個人，就值得你真心誠意道一聲謝。

　　曲晗笑了笑，明明是一個小女孩，只不過心智成熟而已，卻偏偏喜歡跟曲哲一樣模仿大人。

　　穆澤沒說話，這次不是看著夜空，而是低頭盯著地面。

　　曲晗很好奇，伸長脖子問道：“在大晚上你能看見泥土里的蚯蚓”？

　　“噗”的一聲，穆澤是忍耐度很強(qiáng)的人，但還是沒忍住笑了，他沒見過有人這么比喻的，笑著道：“能”。

　　“那你抓給我看看”，曲晗伸出了手指，指著對面那盆花。

　　她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蚯蚓，只是隨便一指，開個玩笑而已。

　　花盆種的花穆澤記得不太清，他站起了身，就當(dāng)曲晗瞪大眼睛，以為穆澤真會去嘗試時，對方轉(zhuǎn)了個身，看著她的眼睛問到：“你找我什么事”。

　　“我覺得我應(yīng)該向你道歉……

　　還有……

　　感謝”。

　　曲晗同樣站了起來，面帶淡淡的笑容。

　　他比穆澤矮小了不少，只到肩膀，但也算得上高挑，面容也算是極美，所以王孫云才會動了惻隱之心。

　　短暫思考了一下，穆澤面露疑惑。

　　道歉。

　　感謝。

　　他有點(diǎn)搞不太懂。

　　雖然經(jīng)過剛才的聊天，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可道歉跟感謝，他可不會認(rèn)為內(nèi)心好勝要強(qiáng)的曲晗會為了以前的事跟自己道歉。

　　這似乎，有點(diǎn)太陽從西邊出來那樣荒繆。

　　曲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早上曲哲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潑了夜馨一身冷水，我做姐姐的，應(yīng)該替他向你們道歉”。

　　穆澤一愣，這件事情他還真不知道，也沒人跟他說過，不過一想到曲晗都主動過來道歉了，還聽聞今日曲哲在祖堂跪了一天，當(dāng)下也不好發(fā)作。

　　夜馨沒說，那應(yīng)該就是想息事寧人。

　　“那感謝呢”？穆澤反應(yīng)過來，目光有點(diǎn)好奇問到。

　　如果說道歉是因?yàn)榍?，那感謝，又是因?yàn)槭裁础?p>　　他自認(rèn)，沒有幫過對方什么。

　　曲晗有點(diǎn)不好意思，臉頰涌現(xiàn)淡淡的緋紅，嚶嚀道：“感謝你替我解決了王孫云這個麻煩”。

　　“今日的事，跟你有關(guān)系”？穆澤顯得驚疑不定，開始思考今日的事跟曲晗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細(xì)思之下，他突然想起曲晗有一次跟馬玲兒在大街上的斗嘴，頓時明白了她為什么要感謝自己了。

　　原來，是感謝自己讓曲府跟王府的關(guān)系弄僵了。

　　而她，也不會被王孫云纏著了。

　　這么想，她確實(shí)應(yīng)該感謝自己。

　　穆澤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覺得自己無意中幫到了她她就應(yīng)該感謝自己。

　　看見對方臉上緋紅不減，反而越發(fā)鮮艷，就像初春盛開的花骨朵，嬌艷欲滴，忍不住打趣說道：“再過幾年，你確實(shí)可以嫁人了，王孫云也還不錯，最少對你應(yīng)該是真心的”。

　　穆澤這句話說的言不由衷。

　　王孫云好么？

　　用李青的話講，他就是廢物，無非就是自己投胎好，碰到了個當(dāng)官的爹而已。

　　沒有那個爹，他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資格鼻孔朝天？

　　曲晗顯然看的更加明白，或許是因?yàn)殛P(guān)系到了自身原因，忍不住翻白眼，認(rèn)真說道：“你覺得他不錯在哪里？是人都說胸有點(diǎn)墨，他那個功名，還是自己爹走關(guān)系弄來的”。

　　“所以你討厭他”，穆澤明知故問。

　　廊道上有人走來，帶有輕微腳步聲，似乎是用完了膳，又或者說曲老太太跟林氏討論文林又是不歡而散。

　　曲晗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在聊下去了，雖然沒人會誤會什么，但一個未出閣女子大半夜跟一個未娶男子坐在一起聊天總會是不太好的，當(dāng)下小聲說道：“改日，我讓你看看他到底有多不堪”。

　　說完，人就跑了開來，在漆黑的廊道上瞬間沒了人影。

　　穆澤的臉?biāo)查g變得陰冷，曲晗看著年紀(jì)小，但心卻是屬于早熟的，他不敢肯定，對方今日找自己真的出于真心。

　　又或者說，自己有點(diǎn)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廊道上走來的人是夜馨跟余力，看樣子似乎是打算回房了，見了小亭子的人是穆澤，疑惑問到：“剛才跑開的是……”

　　“曲晗”，穆澤想也沒想。

　　夜馨在黑夜中投來一個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