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財引眾人來到莊內(nèi)的一處院落。
門頭低矮,檐瓦錯落。外墻不過十幾步長,滿像個擠在大瓦房中間的小雜院。
何珍看這外墻洇洇發(fā)暗,上手一摸,果然濕漉漉的,“郭莊主,您這院子新修的吧?外墻上抹的泥灰都還沒干透呢!”
郭莊主也不怵,只笑嘆道,“嗨,這院子,又小又破。要是擴成大院子,兩邊的鄰里不同意,那就只能翻新翻新。不然,萬一陛下駕臨,看著也不好看??!我們這臉上也寒磣?!?p> 郭大人一聽,滿意得連連點頭,“哎呀,還是郭莊主想得周到?!?p> 低頭進了院門,院中果然如所想般狹小。
左手一間三步寬五步闊的小東房,開了房門正對著東墻。東墻根下正房前栽著一株老柳樹,把這小小的院子又占去了一大塊地。他們這一行七八個人在院中站定,就將這院子疏疏散散地占滿了。
郭大人看著這棵院中老柳,樹皮斑駁皸裂,卻新綠枝芽,連連稱奇,“時已入秋,這柳樹竟能長出新芽!奇哉,怪哉!”
郭守財一見郭大人稱贊,便樂著道,“大人,這不僅是一株老柳,還曾是一株枯柳?!?p> “枯柳?”郭大人倍覺奇特,又問,“莫非是枯樹逢春?”
“正是啊,大人!”郭守財喜得臉上生花,又捧道,“這院子荒廢了六年,這柳樹也枯死了六年,可半月前,這東墻外的鄰居卻發(fā)現(xiàn)這枯枝上長出了寥寥數(shù)個新芽。到了這幾日,竟是滿樹變綠,生機煥發(fā)?。 ?p> “好,好,更可謂是錦上添花!”郭大人不住地點頭,很是滿意,又四下張望了幾下,問道,“你說的那個頑石生圖在哪里?”
“在屋里!”郭守財一邊說,一邊推開正房門,請眾人進來。
這正房看著比東房要大一點,不過也大不了多少。又隔成了內(nèi)外兩間,更顯得狹窄。房門狹小,一個人還能勉強進出。若是兩人相對,就要錯身而行了。窗戶也只有小小的兩扇,雖糊上了嶄新的窗紙,沒有那些灰塵臟物,可透過的光線卻還是沒有幾道。立柱房梁看著倒都是老木頭,但墻泥墻磚卻好像還是新的。
“大人,您往腳下看。”郭守財哈著腰仰著頭,還是那樣地諂媚地笑著,以一個頗為滑稽奉承的姿勢,請郭大人低頭看地。
郭大人也努力地彎下他那大腹便便的粗腰,瞅了瞅,搖了搖頭??梢豢匆姽刎斈切Φ蒙?shù)哪槪瑓s又覺得這地上必有玄機。當即弓了步子,再壓低了身子,彎著腰,瞇縫著眼,仔細地瞅了再瞅,找了再找。卻還是什么都沒看出來,只好尷尬地半咳半笑道,“這,這地上,好像……額……啊呀,我這老眼昏花的,實在看不清!要不,郭莊主給本官指一指?”
“大人,您稍等片刻?!惫刎斝χf完,就從兒子手中接過一個大水桶,往地上一勺一勺地舀水。
郭大人踩著他那雙新做的幾十兩銀子的厚底靴,墊著腳,小心翼翼地避開流的滿地都是清水,疑惑中又帶著點心疼,“你這是干什么?”
“大人,等這水滲下去,再把簾子一放,蠟燭一點,這圖就出來了?!?p> 郭守財在這邊說,就有幾名莊戶把簾子撂下,遮蔽了透入屋內(nèi)的本就不多的日光。又有人取來桌上的蠟燭,擺在地面四角,逐個點燃。
在搖曳燭光之下,那石板地面現(xiàn)出幾道裂縫,裂縫之中又漸漸泛出些星光來。
何珍沿著這些星光的邊線緩緩掃視,忽然驚嘆道,“這好像,是陳朝的疆域圖?”
“何莊主慧眼?!惫刎?shù)靡庋笱蟮匦Φ馈?p> 何珍最是聽不慣郭守財那種“呵呵呵呵”的貪婪笑聲,皺眉道,“只是,這怎么能算天降祥瑞,最多只是巧合而已?!?p> 郭守財又不知從哪里變出來個燭臺,舉在手上,往何珍這邊移了移。明著是和何珍說話,可句句都是往那位彎著老腰、驚嘆不已的郭大人那邊去的,“何莊主有所不知,這石板是由山上的一塊大石雕鑿而成的,原先平平無奇。自從去歲東坪微弱地動,這間屋子東檐垮塌漏雨,偶然來此查看的房主才發(fā)現(xiàn)了這一奇像?!?p> 何珍聽著這滿篇鬼話,只覺不屑,和身后的還夕小聲嘀咕道,“這算什么鬼祥瑞!”
這樣的小把戲,還夕之前也聽說過不少。沒覺得有什么奇特,只是聽見何珍毫無顧忌的直言,低低地笑了笑。復又拽了拽何珍的衣袖,讓她給郭守財這個跳梁小丑留幾分面子。
屋內(nèi)狹小,郭守財聽見何珍嘀咕也裝作沒聽見,又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指著地面中央最空曠的一塊,對郭大人道,“大人,您再看?!?p> 郭守財一邊說,一邊指著星光之中的空白,神秘兮兮地道,“您看,這地圖上頭,是不是有一條銀龍在游弋!”
幾人定睛細看,果然見地面之上半空之中,好像隱隱有些銀白灰蒙的線條在游動,絲絲縷縷首尾相接。再由郭守財那么一指點,順著他的手,一道一道地看去,可不是一條舞動的銀龍。
“妙,妙??!”郭大人驚奇地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拍手稱贊,“龍行圖上,龍御天下?。 ?p> 伴著郭守財?shù)靡庥址畛械摹昂呛恰毙β?,何珍和還夕卻站在角落里疑惑不解。
地圖可以造假,這會動的銀龍怎么能造假呢?
莫非,這真的是天降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