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舍以小我,成全大我”
風(fēng)沙停了,沈相言不知從何處找來一輛馬車,用有些粗狂的東洲話和那車夫交談幾句后,那車夫才肯將渾身是血的少年和她姐姐送去漠北。
臨行前,沈相言將一枚腰佩遞給了那少年,“若是途中發(fā)生什么事,你拿著這個在身,也可保你二人周全?!?p> 那是代表身份的腰佩,沈相言就這么輕而易舉地給了一個陌路相逢的人,倒真是教人有些難以置信。
等一行人離開后不久,燕語遲才道,“那腰佩就這么給別人了,不怕他頂著你的名義,拿去殺人放火?。俊?p> 沈相言不茍言笑,聽她這一句話倒笑出了聲,“他姐姐受了重傷,估計沒時間干怪事。更何況入了漠北,自由阿秋看著他。若此人向善,便可留在醫(yī)館,管他們一碗飯吃?!?p> “喲,沈?qū)④娬媸瞧兴_心腸?!毖嗾Z遲嘲笑,還沖他鼓鼓掌。
卻見沈相言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燕語遲掙扎,奈何他力氣過大,始終也掙不脫手來,便沖他吼,“沈相言,你趕緊放開我?!?p> 許是動了胎氣,燕語遲忽然停了下來,眉頭一皺,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沈相言心一緊,眼睛也看向了她還未顯懷的肚子。
燕語遲白了他一眼,將他往后一推,“放屁你也要問??!”
自打有孕在身后,燕語遲便覺得身體變化得極快,雖然聽那些婦人們常說孕期有反應(yīng)是正常的,但畢竟她也是第一次給人當(dāng)娘,自然是一頭霧水,脾氣也就變得越來越大。
就比如這時不時的放屁打嗝,突如其來的頭暈?zāi)垦?,甚至一聞到油膩味重的吃食還會吐個不停等等。
沈相言再次抓緊了她的手腕,這次卻放慢了步伐,拉著她慢悠悠地朝客棧走去。
“沈相言!你抓我干什么?”
“怕你跑了?!?p> “趕緊給我放開!咱兩已經(jīng)和離了,男女授受不親哈!”
“你是我孩子他娘,怎么就授受不親了?”
“好啊你沈相言,原來你打這主意,我今天把話撂這兒,這孩子生下來得跟我姓燕,干你沈家什么事!
“好好好,依你便是了?!?p> 漠北,京城。
相國公府內(nèi),一個身穿夜行服的男子疾步走來,行至中庭便看見了早早等候在亭子里的一抹身影。
“公子。”暗衛(wèi)行了一禮。
亭子里正站著兩人,正是燕洵和燕志。
“東洲那邊有消息了嗎?”未等燕洵開口,燕志率先問道,“有沒有我妹妹的消息!”
那暗衛(wèi)面具下的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燕洵,突然單腿跪在了地上,道了句,“屬下無能,沒有找到大小姐的消息?!?p> “什么!”燕洵臉色一變,走過去揪住那暗衛(wèi)的衣領(lǐng),顫抖著聲音道,“我們安插在東洲的眼線,都是干什么吃的!連個人都找不到!”
燕志自然不知道前些日子四殿下來府找大哥說下的那番話,見燕洵這番生氣,倒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忙上前安撫他道,“妹妹生性愛玩,許是還沒進城,這才沒有消息。再說了沈相言不也在東洲嘛,如今語遲懷了他的孩子,必然會保護好她?!?p> 燕洵放開了那暗衛(wèi),冷冷一笑,“沈狗這么恨語遲,我如何相信他能保護好她?”
“父親三日未回府,朝廷內(nèi)憂外患,如今語遲也沒個影子,我身為燕家長兄,怎對得起老祖宗?”燕洵望向了身旁的暗衛(wèi),吩咐道,“叫東洲那邊的人繼續(xù)盯著,有什么消息立即來報?!?p> 燕志開口,“大哥,要不我去東洲一趟,親自把妹妹找回來。”
燕洵轉(zhuǎn)身,拒絕了他,“不行,我們還有事要做?!?p> 燕志實在想不明白,還有什么事比救自己的親妹妹還要緊。于是后半夜正準(zhǔn)備穿著一身夜行服翻墻離開時,卻偶然聽見了偏殿有人在說話。
偏殿過去一直空著,這后半夜突然有人聲傳來,倒是在讓人好奇。
索性下去探個究竟,順著那高墻悄聲走了去,那說話聲越來越近,燕志便不再往前,順著夜色往下一瞧,便看見那院中隱約站著兩個人,看身段似乎是個男子。
“如今段寅那邊毫無風(fēng)聲,是在是奇怪得很。”
“殿下準(zhǔn)備怎么做?”說話這人,正是燕洵。
許是與大哥說話那人聲音不像燕洵這般渾厚,故僅憑聲音難以辨別他是何人。索性貼著耳洞繼續(xù)聽二人說。
“若他再執(zhí)迷不悟,當(dāng)真要犯下叛國之罪,索性咱們先他一步,破了他這一局?!蹦凶宇D了頓,“不過,得留他一命。”
燕洵急了,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何要這么說,“太子殿下!”
卻又擔(dān)心自己失了分寸,索性便將那股無名怒火壓了下去,沉聲道,“若是他傷了語遲,我便是冒著弒殺皇族的名頭,也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我信他絕不是心腸狠毒之人,身為他的皇兄,你教我如何去要了他的命?”太子反問一句。
燕洵回他道,“皇子的命是命,語遲的命便不是命了嗎?”
二人紛紛沉默了許久,這還是他們之間頭一回起爭執(zhí),倒讓燕志有些詫異,整個京城都知道太子與大哥從小交好,親如兄弟。
許是聽人墻角糟了報應(yīng),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鳥撞在了燕志的胸口,燕志忙腳下一動沒有站穩(wěn),便直直地摔了下去。
“誰!”燕洵亮出劍來,絲毫沒有認(rèn)出那身穿夜行服的人,是燕志。
只見他提劍便朝自己殺來,速度之快讓燕志還未反應(yīng)過來,索性高喊一聲,“大哥,是我!”
燕洵聞聲將劍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砰地一聲插在了地里。怒道,“你怎么在這兒!”
燕志不敢瞞他,索性坦白道,“我擔(dān)心妹妹,便想偷偷去東洲尋她?!?p> “你……”燕洵氣得咬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澳阏娈?dāng)百日里,我與你說的全是些空話嗎!”
“大哥!”燕志沖他喊道,“這宏圖大業(yè)要守你去守,我只想語遲能平平安安的。若是因這大業(yè)丟了她的命,那我守這大業(yè)來何用?”
“為了忠心二字,就能眼睜睜地看著語遲去送死?”燕志冷笑一聲,這句話似乎是說給太子聽的,“我做不到!”
“啪——”燕洵伸手,一個耳光打在了燕志的臉上。
“你當(dāng)燕家祖訓(xùn)為何!”
太子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攔下了有些失去理智的燕詢,“燕大哥,再打下去可真要傷著了。”
“滾回去好好待著!”燕詢大吼一聲,燕志才不情不愿地轉(zhuǎn)身離開。
“太子殿下,您也請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燕詢開口,太子便應(yīng)了。
“好。”
望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燕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叫住了他,“太子殿下!”
段鈺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過來,“何事?”
“若宮中有變,還請?zhí)幽苷湛春梦腋赣H。你拜托我的事,我也定會照做不誤?!?p> 燕詢說完,便朝他行了個跪禮。
段鈺微微一怔,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我若有幸成為君主,定會將燕大哥視為心中榜樣,倘若他日我也面臨如你一般的選擇,必定也會像你這般,舍以小我,成全大我?!?p> “殿下言重了,身為朝臣,理應(yīng)如此?!毖嘣兊馈?p> 段鈺轉(zhuǎn)身,回了他一句,“可旁人卻難以做到。我雖貴為太子,難免也存有私心?!?p> 說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