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fēng)波（1）

　　話說卞易欣在和趙升的關(guān)系迅速升溫后，她覺得這件事必須和何旭說清楚了。

　　沒錯，何旭是對她很好，但她卞易欣要找的男人必須要能夠滿足她對生活品質(zhì)的追求和能夠給她在別人面前帶來榮耀。這些，何旭做不到。伴隨著趙升的出現(xiàn)，卞易欣知道他才是她更好的選擇，她必須去爭取。而何旭，卞易欣也不忍心傷害他，她打算用最和平，最婉轉(zhuǎn)的方式與他分手。

　　趁著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周末的午后，卞易欣邀何旭一同出來散散心，她特地選擇了他們留有共同記憶的母校，那也是他們的關(guān)系開始的地方。卞易欣選在這里，她告訴自己，這也許也算是有始有終吧。

　　在學(xué)校的西北角，有一處風(fēng)景宜人的所在，一湖一塔交相映襯，給這座商業(yè)氛圍濃重的現(xiàn)代化大都市留下了幾許恬淡、安逸的空間。

　　這湖便是“水目湖”，面積不大，放眼可以望得到湖的對岸。湖旁有一座塔，名叫“望源塔”，塔高十三層，臨水而立，古韻十足。

　　傳說千年以前，有一絕美的女子，嫁給了一個貧窮的書生。書生視她為珍寶，百般呵護，但她不滿足于夫妻間的恩愛情義，一心希望丈夫求取功名，最好封侯拜相。少婦日日相催，書卻生屢試不第。此時，恰好皇帝意欲開邊，大征兵役，少婦也勸說書生若不能紙上求功名，正好馬上覓封侯。書生于是也加入了開邊的行伍。這一走就是十三年，杳無音訊。少婦無日不擔(dān)心丈夫在前線的安危，看到陌上楊柳依依，看到鄰里夫妻團圓，悔意漸濃。皇帝開邊大獲成功，卻傳來了丈夫在最后一戰(zhàn)中英勇殉國的消息，少婦悔恨不能自已，每日以淚洗面，竟在門前的一塊低洼之地滴淚成湖，少婦也終于因悲痛過度而身亡。但令人驚奇的是，少婦雖然亡故，但是這湖水卻越漲越高，竟成了一個湖泊。終有一日，一位云游和尚來到此地，看到此湖，心中生起大慈悲，對當(dāng)?shù)厝苏f：“世間淚不盡，水目湖不干?！睆拇诉@湖就叫了“水目湖”，并有了水目湖水的來源并非冰山或河流，而是天下人的眼淚的傳說。后來，當(dāng)?shù)厝艘苍诤孕蘖艘蛔麨椤巴此?，意為眺望水的源頭，盼望天下太平，天下人不再流淚，水目湖水也可褪去。望源塔高十三層，便是為紀(jì)念少婦等待了丈夫十三年。

　　卞易欣和何旭并肩沿著水目湖的堤岸慢慢行走，湖岸邊的楊柳迎風(fēng)舞弄著枝條，慵懶地與曾經(jīng)的故人打著招呼。經(jīng)歷了千年的時光，它們早已習(xí)慣了見證人世間的別離，不愿再表現(xiàn)出依依之態(tài)。

　　看著水目湖平靜的湖水，卞易欣首先打破了兩人的沉默：“你還記得這水目湖和望源塔的傳說嗎？”

　　“當(dāng)然記得，這是個凄涼的故事?！焙涡裾f。

　　卞易欣又開口了，她似乎若有所指，道：“剛進校園的時候，初次聽到這個故事，我曾難過想哭。而今天想想，那是多么可笑啊。讓男人去拼搏事業(yè)，或是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完全是天經(jīng)地義，怎么會因此而悔恨呢？現(xiàn)在的女人絕不對為此流淚，更不會滴水成湖了?！彼^續(xù)說：“以此看來，傳說到底是傳說，絕不是真實的。不然，這水目湖的水應(yīng)該早就干了吧?！?p>　　何旭雖然忠厚，但絕不遲鈍，他聽得出卞易欣的話中有話。他的心透亮著，只是很多事情何須說的太透？

　　他也順著卞易欣的話題，說：“也許如今，女人的淚不流了，該輪到男人流淚了。‘世間淚不盡，水目湖不干’，看來也是有道理啊?！?p>　　卞易欣轉(zhuǎn)頭看向何旭，自己卻一時語塞。氣氛重新變得沉默，此時卻多了一份沉重。

　　卞易欣決定把話題挑明，她今天出來就是為了解決問題，她說：“何旭，我們……分……手……吧，我……已經(jīng)……有了……另外……喜歡的人……了……”卞易欣終于吞吞吐吐的說完了這句話，她想找到最平緩的語氣，用最不傷害何旭的方式告訴他。

　　何旭并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他依舊一副平常的樣子，說：“好的，其實我早就有感覺了。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我已經(jīng)感覺很開心了?，F(xiàn)在，也祝你幸福?！逼鋵嵾@段話是何旭獨自操演了無數(shù)遍的，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刻，他似乎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等待著卞易欣宣布他們愛情的死刑。

　　沒想到此刻驚訝的卻是卞易欣，何旭的坦然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看到何旭的表現(xiàn)，她不僅驚訝，還有點傷心，甚至還有點憤怒。

　　卞易欣捋了一下被風(fēng)吹散的秀發(fā)，她是那個拋棄別人的人，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掌握主動才是。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語氣是否會傷害到對方，冷冷而高傲地說：“恩，這樣就好，我們也算是好聚好散。再一起走一會兒吧，算是在一起的最后時光了。”

　　何旭點點頭，雖然他依然表現(xiàn)的很平靜，腳步卻沉重了許多。

　　兩人一路無話，只是沿著水目湖的湖岸漫無目的的游走，與他們同樣在湖邊的還有一對對熱戀中的青年學(xué)子們，他們在追逐，在嬉戲，在消磨著時光，在享受著戀愛帶來的甜蜜，正如曾經(jīng)的卞易欣和何旭。而今，看著他們，想到自己，卞易欣和何旭也許都會產(chǎn)生一種世事輪回的感覺吧。

　　高聳的望源塔無聲地觀望著面前的一幕。千年之中，類似的場景它已經(jīng)看過了無數(shù)遍。

　　兩人走到水目湖旁，望源塔下，這里還有一塊巨大的草坪，草坪的中央有一塊一人等高的景觀石，上書一首盛唐詩人王昌齡的七言絕句：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字形溫柔婉轉(zhuǎn)卻潛藏鋒芒，透露著情意繾綣與無限悔恨，似乎是在訴說著往日的故事，又似乎是在笑話今人的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