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州城的小巷錯綜復(fù)雜,倒是個容易躲避追捕的地方。但此刻,于觀觀快步走著,耳朵卻仍舊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腳步聲。
或許是她方才逗留那個地方逗留太久了,御龍幫的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并且做好了圍堵的計劃,這谷州城她到達不到一天,仍舊未熟悉谷州城的大街小巷,于觀觀根本不知該走哪個方向才好。
“別跑!”一個年輕男子舉著刀向于觀觀左側(cè)的巷道跑來。于觀觀立即拐了個彎,卻發(fā)現(xiàn)前方是一個粗漢和一個賣傘的婆子。她立即掉頭,往第三個巷道跑去,卻遺憾地看到一堵墻壁擋在面前。
于觀觀想都沒想,踩上茅草簍想要翻過墻去。但不過一步之差,她的右肩和后背接連一疼,她脫了力,瞧著自己整個人從墻上摔了下來。她想到底是哪個人居然使暗箭如此陰毒,爬起來一看,原來是那個賣傘的婆子,那把傘對著她,尖頭有一個暗箭的機關(guān)。
嘖,女人就是比較陰毒。
想不到她于觀觀熬了那么久,竟然沒能熬到北疆,就要死在這些人的手上,心里痛恨交加。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目所能及的只有那向她走來的三雙鞋子。
她曾問過自己,本就是個無親無故之人,現(xiàn)又被人追殺,她為何如此執(zhí)意地茍延殘喘?但當(dāng)她掏出匕首,她卻不敢下手刺下去。
她怕死。
她不甘心被命運如此捉弄。
她想,如果自己堅持下去,她一定會熬出頭,回到那安靜平和的生活。日出日落,江河山川,總有她于觀觀的居身之處。
但是,如果早知道老天爺不讓她熬出頭,她寧愿自殺,也不愿在這里被人殺死,如此狼狽。
于觀觀閉上了眼睛,黑暗中出現(xiàn)了方才那位男子的笑容,那么美好,那么溫暖,讓她的心更疼。即使最后,他與她的談話有些不愉快,大概……他也是御龍幫人。
雖說她不相信月夢遇佳人,可她明白李云玉公主是怎么愛上穆初曦少將軍的,她跟李公主一樣,嘗到了一見鐘情的滋味。
這一天中,她遇上了一年來最美好的事,也遇上了一年來最糟糕的事。她有了牽掛,有了更明確的執(zhí)著,她不想死的心更甚,而現(xiàn)在卻不得不死。
罷了!罷了!來世,她于觀觀一定會再找到他的。
“兒子!”于觀觀聽到粗漢的慘叫,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于觀觀睜開眼睛,她視線模糊,但她隱約看到那個藍衣身影從天而降,輕巧地撂倒了那三人。然后,他急步走來,抱起了于觀觀。
于觀觀又痛又暖,她想笑,又想哭。她用盡全力抓住那男子的衣服,道:“救我!”
只聽那人聲音如暖陽,溫柔又帶了些疏離:“我一定會救你的,你會沒事的。”
“我想……再見到你……”
“我答應(yīng)你?!?p> ——————————————————————————————————
于觀觀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一個布置清麗典雅的房間。
于觀觀覺得自己或許是升了天,畢竟她在人世間苦了十六年,從沒有見過如此大而且漂亮的房間。
嗯,枕在頭上的那個枕頭也很軟很舒服,真絲材質(zhì),還有淡淡的寧神藥香味。
嗯,棉被也是絲綢做的,也很軟很舒服,滑溜溜的。
嗯,最周到的是眼前竟然有個白衣帥哥坐著,難道是服侍自己的小仙人?難道自己一上了九重天就升了仙位?不過這
白衣美男子看起來挺眼熟的,到底哪里見過?
于觀觀想坐起來,卻因為力道過猛,后背和肩部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她不禁“啊”地高呼了一聲。
白衣帥哥聞聲看去,欣喜道:“咦?姑娘你醒了?”
“奇怪,為什么還會痛啊?”
“姑娘你忘記了嗎?你中了箭傷啊!這傷沒有痊愈當(dāng)然會痛?!卑滓聨浉缋硭?dāng)然地答道,“幸好沒有傷及臟腑,不然就麻煩了?!?p> 于觀觀立即頓悟:“所以……我還沒死?”
白衣帥哥笑道:“哈哈哈!你都說你會疼了,難道成了佛還會有痛楚嗎?”
“那……我在哪里?你……你又是誰?”
“姑娘,你還記得一年前替你送信的言韶嗎?”白衣少年回憶道,“那時候我在漁丘城外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過來。我還以為你對這件事根本沒有興趣呢!”
于觀觀努力回想,好像還真有這么一個人,于觀觀怔怔道:“究竟……什么事?”
言韶苦了臉:“你沒有看我給你的信嗎?”
“……”于觀觀慢慢地回想,“那天走得匆忙,后來我也不知道信到底哪兒去了?!?p> 言韶憤恨地叩著桌面,將于觀觀嚇了一跳:“姑娘,男人給你的信就算再忙你好歹抓緊看一下嘛!”而后又露出無奈的表情:“好歹我的外貌也不差?!?p> 于觀觀汗顏,默默想著,你當(dāng)初那個樣子哪里像是遞情書的樣子。
“不過,姑娘若看了信,也不用受這一年的罪了?!?p> 于觀觀眨了眨眼,追道:“到底是什么事?”
言韶開了君子扇,笑得玉樹臨風(fēng):“欲知詳情,還請姑娘移步到玉竹閣,穆兄會向你娓娓道來。靈鶯,先過來服侍你的主子更衣?!?p> 門開了,一個約二十多歲的姑娘走了進來,水靈眼睛,臉有些嬰兒肥,但也算是個耐看的美女。于觀觀一見她,便生了好感。那姑娘提著臉盆,笑道:“少主,以后就讓靈鶯服侍你了?!?p> 于觀觀沒有說話。言韶道了一句:“我在門外等你?!币驗楦觳怖p著繃帶,即使有諸多不慣,只能靠靈鶯來操辦自己。靈鶯感覺到于觀觀的僵硬,她拍了拍于觀觀的肩膀,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對一個丫頭都這么拘謹(jǐn)?shù)闹?,少主,放松一點吧?!?p> “……”于觀觀皺了皺眉,用沒有受傷的手臂制止住靈鶯的動作,道,“我不做別人的主子,你不必這樣?!?p> 靈鶯挑了挑眉,直起身子,笑道:“少主,你在防著我?”
于觀觀別過臉,道:“我……我只是……不習(xí)慣。你看起來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沒有理由來服侍我?!?p> “優(yōu)秀?”靈鶯歪頭,疑惑道,“何以見得?我不就是個丫頭罷了?”
于觀觀盯著靈鶯,道:“你的手繭,比起一般人都要厚,你……拉弓次數(shù)近上百萬了吧?端水盆腳步不亂,穩(wěn)得幾近是悄無聲息,若是外面那個男子沒有喚那一句,恐怕我也不知道你是走進來的。”
于觀觀瞧了瞧靈鶯的身體,道:“還有你本來就很瘦,畢竟你是練武之人,細看手腕也能知道,但你整體身形卻與一個一百多磅的女性無異,你……身上究竟藏了什么?”
“少主果然警惕過人?!膘`鶯躬身后退了幾步,神色沉靜如水道,“穆少爺說,少主一年來受盡了折磨,做什么自然是會警惕一些。若以后的日子靈鶯要跟著你的話,就必須向你露出所有底牌,包括,靈鶯現(xiàn)在比少主強的這件事。”
“……”
靈鶯解開腰帶,脫去外衣,只剩一件素衣。于觀觀還沒來得及說話,外衣一著地,便聽見各種暗器的響聲。于觀觀頓時傻了眼:“你……”
靈鶯單膝跪下,聲音肅穆:“少主,我不介意你現(xiàn)在防備著靈鶯。但既然靈鶯選擇了你,便會盡全力讓少主相信靈鶯?!?p> 于觀觀沉默,身形未動,靈鶯依舊低著頭跪著。于觀觀嘆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靈鶯的外衣,道:“看來,我實在太怕死了,這么活著,反倒狼狽得不像話了。深想一層,只要你們想,你們也可以隨時來害我不是嗎?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很強的人。既然害怕了防備了也無補于事,不如讓自己坦然一些?!?p> 于觀觀走到靈鶯面前,給靈鶯披上了外衣,伸出手。
靈鶯讓于觀觀扶起她,偷偷舒了一口氣:“少主,如果你讓我被你扶起,那便答應(yīng)靈鶯,以后讓我只追隨你了?!?p> 于觀觀怔了怔,嘆道:“說什么呢,我不好女色。而且我又不是男的,要追隨找個男人去?!?p> 靈鶯倔強道:“那我就不起來了。”
于觀觀輕笑,默默地扶起靈鶯,看靈鶯開心地笑著看她,對這個比她高個的女孩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搞懂,為什么你們叫我少主,這里是什么地方,我一概不清楚。我總不能這樣無頭無尾的就承諾你些什么,這樣反而對你不負責(zé)任?!?p> “少主不用擔(dān)心。你想知道的這些事情,自有穆少爺來為您解答的?!?p> “罷了罷了,趕緊幫我梳洗一下就去會會你們口中的這個穆少爺吧!”
“嗯,少爺也等你許久了?!?p> 于觀觀漸漸放松了警惕心,好奇地瞧著靈鶯的外衣,道:“不過這暗器怎么藏的?為什么看上去那么自然……哇!這個好帥!”
“容靈鶯替少主解釋一下,這是袖箭……小連弩……別碰這里,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