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公倒了一杯酒,淺嘗一口,說道:“這種事情,還用得著去查么?豐利號每年押解京城的銀兩,除了朝廷的稅銀,還有一部分是派送的紅利,其中大半都進了梁相府中??稍敿殧?shù)目,卻只有大掌柜吳世良才清楚?!?p> 葉正忍不住問道:“這跟稅銀失竊案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孫不公嘆了口氣,答道:“燕王的意思,稅銀失竊只是冰山一角,圣上讓他全權(quán)處置,那定要查個水落石出?!?p> 葉正隱隱有些擔(dān)心,又問道:“他要怎么查?”
孫不公猶豫一下,低聲答道:“我原本想擒住吳世良,先拷問出結(jié)果,可幾次埋伏都沒得手。后來西北大營派人來傳他,我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接著又有人密告,稅銀失竊案的主謀就是吳世良,并有與江匪往來書信為證。燕王剛要請旨問西北大營要人,吳世良卻在途中病死了。當(dāng)?shù)馗门赏乒倏彬?,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吳世良死前,還寫了一封悔罪書,只說自己貪心不足,與江匪勾結(jié)竊走官銀,跟旁人無關(guān),此刻追悔莫及,只能以死謝罪。西北大營派人送來的消息,六扇門只能上報朝廷,說吳世良盜竊官銀,畏罪自殺,揚州謎案也可以結(jié)案。”
稀里糊涂的案子,再稀里糊涂的結(jié)掉。葉正當(dāng)了多年的捕快,早就見識過,不愿再說什么。
孫不公長嘆一聲,又說道:“可惜我千算萬算,還是打錯了算盤。圣上看了六扇門的奏報后,當(dāng)即大發(fā)雷霆,連夜召我進宮,限十日之內(nèi)查清此案,待有案子有結(jié)論后,再追問我失職之罪?!?p> 葉正思量片刻,搖頭說道:“十日之內(nèi),如何查得清?”
孫不公搖頭苦笑,說道:“若不是太后說情,圣上早將我革職查辦了。可十日期限,如今也已過了一半?!?p> 葉正怔了一下,問道:“太后也關(guān)心這案子?”
孫不公點了點頭,答道:“吳世良在西北出了事,朝中有人說他勾結(jié)藩王居心叵測。太后聽到風(fēng)聲,規(guī)勸圣上不要輕信讒言,離間宗室至親,這才讓我繼續(xù)徹查此案的?!?p> 葉正越聽越不明白,說道:“這樁案子,只怕六扇門是查不清楚的,不如去跟燕王請罪?!?p> 孫不公突然大笑出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我去請罪?就算我有十個腦袋,只怕也不夠砍的?!?p> 葉正也不好說什么,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了在吳家后花園吳小月說過的話,當(dāng)即問道:“到底想要誰的腦袋?”
孫不公眼睛一亮,低聲說道:“這幾天我想盡了辦法,實在是山窮水盡了。太后的意思,是快刀斬亂麻,找出主使早早結(jié)案。江湖上都說,逍遙公子的輕功玄妙無比,天下沒有人能留得住他。可我卻很好奇,不知是你的劍快,還是他的輕功快?”
葉正心沉了下來,沉默一怔,搖了搖頭,說道:“你別再想了,我留不住他?!?p> 孫不公目光閃了閃,又說道:“其實要留住一個人,有很多法子,宋謙就很擅長。燕王原想讓他來查,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也抽不開身。可等期限到了,我被革職查辦,圣上也只能把案子交給他了?!?p> 葉正聽明白了,不覺擔(dān)心起來。
孫不公目光陰沉下來,緩緩說道:“逍遙侯避世多年,早已不問世事,還有你相熟的端木小公子,何苦把他們牽扯進來?倘若再牽連到西北的永王,帶著邊兵鬧將起來,受苦的還不是尋常百姓,你又忍心么?”
葉正深吸了口氣,說道:“案子還不清楚,為何偏要認定端木公子是主謀?”
孫不公目光焦急,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莫再多扯,你只跟我說句實話,辦還是不辦?”
葉正暗自調(diào)勻氣息,定下心神,問道:“若是追回一百八十萬兩稅銀,這案子能不能結(jié)?”
孫不公愣了一下,嗤笑幾聲,又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若能追回稅銀,我就冒死求見皇太后,或許還有轉(zhuǎn)機。不過,你只有三天時間?!?p> 葉正點了點頭,答道:“好,就三天?!?p> 孫不公卻似不放心,問道:“你打算怎么查?”
葉正答道:“現(xiàn)在就去查?!?p> 天已經(jīng)黑了,屋外風(fēng)雨漸歇。孫不公長舒了口氣,笑道:“不著急,喝杯酒再走?!?p> 葉正站了起來,說道:“我查案子,從不喝酒?!闭f完便走了出去。
孫不公點了點頭,只說道:“你放心去罷,紅紅在這里很安全?!?p> 葉正聽見了,卻走得更急。孫不公不覺笑了出來,掃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陡然覺得肚中饑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顧吃喝起來。
棲鳳山,逍遙山莊。
這些日子,山莊突然熱鬧起來。幾個老仆忙著里里外外打掃,又從山下買來一批家具用物,抬進了語冰堂。若不是時日尚早,端木銘心還以為要過年了。
這一日,夜色降臨。程婉還在收拾語冰堂的客房,走出房間,卻看見院子里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程婉驚喜交加,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也葉正站在跟前,大方一笑,說道:“葉兄來了,莫不是要找銘心喝酒?”
葉正拱手行禮,說道:“程姑娘,冒昧叨擾,卻是有一樁急事?!?p> 程婉忽然覺得,葉正的眼睛也如夜空一般,心中一陣緊張,連忙說道:“天色已晚,葉兄先在客房住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說?!?p> 葉正搖了搖頭,說道:“來不及了,此事與端木公子有關(guān)?!?p> 程婉松了口氣,卻又擔(dān)心起來,將葉正迎進客房,輕輕帶上門,在小桌旁相對坐下。
程婉先問道:“拓哥可有什么消息?”
葉正愣了一下,答道:“有一樁案子,牽扯到端木公子。”
程婉心中一驚,低聲問道:“什么案子?”
葉正答道:“揚州稅銀案?!?p> 程婉登時緊張起來,深吸了口氣,說道:“葉兄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睆阶云鹕碜吡顺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