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茲老弟,我說你啊,腦子也靈活,能賺錢的好點子一個接一個,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尤金搖晃著手中酒杯中的法國葡萄酒,陶醉的從杯口吸了一口酒香,又品評起弗里茲來,“帶回來那么多有格調(diào)的法國貨物你自己竟然一件沒留下,只把四十頭臭烘烘的牛留下來!哎呀,我本來都準備把你介紹給幾位尊貴的女士、小姐,你瞧瞧現(xiàn)在這事兒傳的,我只怕帶你去本地的沙龍會成為女士們的笑柄?!?p> 弗里茲強忍住心頭想翻白眼的沖動,‘我跑這趟船要不是能夠利用薩拉號的漏洞避開股東分賬多少掙點,單憑船東那點股份把牛留下之后還能剩點啥,法國又不會爆炸,早兩年晚兩年享受法國特產(chǎn)有什么關系!’
生生把吐槽咽回肚子里,他向仆人招手,讓他再上一份美味的軟殼藍蟹。
“哎,盧伯特我的好弟弟,你在旁邊也不勸一下薩瓦蘭先生,現(xiàn)在他也是在馬里蘭州都有名聲的人了,多少還是得注意下做事的講究,再這么不拘小節(jié)對他未來的形象會有很大的影響?!庇冉鹩謱χ〉荛_火,盧伯特正要分辨,弗里茲擺擺手示意他自己來。
“尤金你多慮了,只要我還和肖尼人在一起,我在上等人的社交場合里就始終是那個帶著印第安人從森林出來的法國小桶匠,區(qū)區(qū)幾十頭牛的八卦消息相比之下倒是顯得無關痛癢。況且我今年才十六歲,哪里會需要擔心什么地位形象這些東西,等到我二十歲了再考慮它們也不遲。”
要說出身,未來幾十年美國的大亨、巨佬們就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打漁的、放牛的、賣假藥的、劈籬笆桿兒的,他們連總統(tǒng)都能當上,尤金真是想多了。
“這么說你打算和肖尼人脫離開來?這才是正確的決定,每次他們上上下下打量我的時候,哇哦,我感覺就像要被他們剝光光一樣,想到這我就毛骨悚然!”
弗里茲對尤金的奇思怪想再也忍不?。骸八麄兛隙ú幌氤缘裟?,是你這一身花花公子打扮太過華麗,讓他們看上了唄。我不會跟他們解除合作的,你只是對他們有偏見,這一年多來這些開化和平的肖尼人并沒有礙著誰吧!”
眼看著氣氛又有些不妙,盧伯特趕緊打岔:“哥,你今天找我們來到底有沒有正事,沒有的話我已經(jīng)吃飽了,那就……”
“咳,其實是有件事,當初弗里茲不是說過糖廠只要增加一套裝置就能產(chǎn)能翻倍嗎,后來他就一會兒去費城一會兒出海,這事耽擱下來了,其他股東都有些想法,托我問問看,現(xiàn)在是不是還能增加上去?!庇冉鸩辉俸f,談起了對糖廠股東都很重要的事情。
“這沒有問題,只要形成文件,所有股東簽好字,不管是追加投資還是從盈利里邊取出資金來訂購裝置都可以,”對弗里茲來說此事易辦,現(xiàn)在需要的是手續(xù)齊全。
“那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起草簽好字,我再找快船送去各位股東那里,”這尤金干起正事來現(xiàn)在也像模像樣了。
剩下的時間大家都理智的避開了不愉快的話題。
弗里茲的出身在股東圈子里邊都不是秘密,自然讓弗里茲省去了扮大款的需要,一切恰當就好,一個舍不得花錢的弗里茲比花天酒地的弗里茲更讓股東放心呢,不過尤金也沒說錯,自己適當?shù)捏w面是該注意了。
這么想是因為弗里茲的衣服顯小了,雖然這一年里頭做過多套衣服,可架不住弗里茲還在發(fā)育期,這一年來蛋白質(zhì)和谷物管夠身高又拔高了一截,在法國的時候沒心思去做衣服,現(xiàn)在再看袖子、褲管都已經(jīng)開始顯短,跟在身后的格雷格也有同樣的煩惱。
七葉樹號明天才會靠上碼頭,所以一大早兩人就直奔城里最好的裁縫店訂做一身衣裳,反正還會回來,這次弗里茲對交貨時間倒是不急。
選好了衣料店主獻寶一樣把弗里茲帶到一塊簾布之前,一把拉開,嗯,后面是一塊半身高的鏡子,“這位客人,您看這是全巴爾的摩獨一無二的新奇裝置,是本店花了大價錢才從地中海地區(qū)買來的,您配上這塊料子再漂亮不過,您看假如在這里這兒還有這加上……”他賣力的推銷內(nèi)容弗里茲已經(jīng)聽不見,因為弗里茲的注意力全在這塊鏡子上了。
鏡面并不平整,邊緣處也帶有曲面的收縮痕跡,這是一塊較大的手工平板玻璃,難怪在店主口中價格高昂。
玻璃在美洲的歷史其實并不算短,1608年弗吉尼亞州就從波蘭和德意志引進了玻璃制造工人,不久后又從意大利引進了玻璃工人(工人和工匠在這個年代有非常大的區(qū)別),然而他們主要生產(chǎn)瓶子、餐具、燈具等日用品,平面的玻璃很少制造。
這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平面玻璃制造技術一直沒什么進步,能夠制造最大塊平面玻璃的方法叫做手工圓筒法,首先要吹出一顆圓形的玻璃泡,再把它放在一條深溝槽里邊拉長成圓筒,然后把圓筒縱向的切開壓平,冷卻下來,不但要求工人技藝高超,同時造出的玻璃尺寸也很有限,價格自然非常昂貴。
在法國十七世紀也發(fā)展出另一種平面玻璃制造技術,是把大團熔融的玻璃倒在一個澆鑄臺上,再用一個兩邊有導板的滾筒來回碾壓,如同把面團搟成披薩餅皮一樣,后續(xù)再切割退火打磨拋光,但是此法不能連續(xù)生產(chǎn),溫度局部驟高澆鑄臺容易碎裂,成本依然很高。
而眼下自己從法國搜刮回來的一堆東西中正好有一些非常的適合制造大塊平板玻璃鏡,即使初期不成功自己也還有辦法利用起來。
賓州由于煤炭和石灰資源豐富,從1740年就已經(jīng)有人在開玻璃廠制造各種玻璃器物,然而玻璃制造工也同煉金術士或醫(yī)生一樣,具有某種威望和神秘身分加成,被掌握技術的家族牢牢的握在手心里,秘不示人。這種壟斷性的事業(yè)固然讓他們的后人衣食無憂,擁有如同“紳士”的地位,專門為上層人士生產(chǎn)玻璃制品,卻也讓玻璃制造業(yè)的技術發(fā)展長期止步不前。
誰說只有東方的工匠才注重狹隘的家族個人利益呢,光學玻璃的制造技術就長期把持在三個工匠家族手中,直到其中一家在戰(zhàn)爭中成了絕戶當家人為了復仇才向政府公開出來,玻璃這就是財富和技術的象征,對于弗里茲來說昂貴的玻璃制品讓他真的很不習慣呢!
但是這絕非一蹴而就的革新能摘下的制造技術皇冠,為了造出廉價的玻璃需要好幾個產(chǎn)業(yè)鏈上的技術進步,可是管他呢,高成本造出來也不會賠錢。
弗里茲回過神來,看著鏡中的自己,年青的臉龐棱角分明,上嘴唇已經(jīng)長出了一抹小胡子,健康的膚色,總的來說不是迷人的帥哥但也稱得上清秀端正,這年頭想好好看清自己的臉都是奢侈啊!
翌日弗里茲帶著盧伯特、格雷格和從法國帶來一路照顧牛的那戶人家趕著19對牛到碼頭登上七葉樹號,啟程前往哈里斯堡,從來到這個時代已是一年多了,身邊很多人的生活軌跡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今年的肖尼人還會來釀酒制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