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鐘林拜在成奇玉門下學習琢玉技藝,他假意安排僵祖返鄉(xiāng)養(yǎng)老,實則讓其回到塔頂圓珠內(nèi)沉睡。隨后鐘林又買下了寶源齋隔壁街的一處空屋,從客棧搬了進去,但每日仍在寶源齋同成奇玉一家一起吃飯。
成奇玉有一子一女,長女成媛英十九歲,次子成禮德十七歲,夫人趙氏已于去年去世。成奇玉醉心玉雕,經(jīng)常整日伏在水凳上專心勞作,別說續(xù)弦,連對兒子成禮德也疏于管教。幸而長女成媛英持家有道,一面照料全家日常生活,一面肩負起管教弟弟的責任。
成媛英自幼隨成奇玉學習玉雕技藝,一身手藝雖不及父親,但也得七分真?zhèn)?。起初因成媛英主持家?wù),鐘林僅每月向她交伙食和練習所用玉料費用時,兩人才有短暫接觸。而后成媛英見鐘林學藝刻苦,時常從旁指點,二人才逐漸熟絡(luò)起來。
成媛英也曾聽父親提起鐘林相玉的本領(lǐng),一直將信將疑??山佑|一陣下來,成媛英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青年富商,不僅能穩(wěn)得住性子磨煉技藝,相玉的本領(lǐng)也確實了得,讓她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成媛英相貌略顯普通,且平素不喜擦脂抹粉,穿著打扮也不甚講究,唯有身材纖細挺拔,整體不過中人之姿。但鐘林還是很快注意到了成媛英,只因她性格穩(wěn)重,又肯吃苦耐勞,平日里將一家大小和店鋪伙計等所有雜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三年的學藝時光一晃而過,鐘林白天在水凳上不斷打磨琢玉技藝,夜晚則回到家里秘密修煉《太乙罡雷神決》。三年里,鐘林學到了不少本領(lǐng),不僅徹底摸清了玉石的各項知識,琢玉手藝也日漸精湛。得益于他靈目神通的觀察入微,如今鐘林在水凳上擺弄玉石,已如兒時在福臨鎮(zhèn)殺魚時那般嫻熟自如。鐘林已經(jīng)可以做些印章、花插、首飾、瑞獸掛墜之類的小件兒,放在寶源齋中,也常被客人看中買走。
慢慢的,天安城里的玉石藏家,都知道成奇玉收了個叫陶寶青的好徒弟。不少老主顧在恭賀成奇玉高超的技藝有了可靠傳人時,也不無擔憂的提醒,一旦陶寶青出師,恐怕就會搶走他不少生意。甚至有些老友開玩笑,說他應(yīng)該與陶寶青親上加親,從而避免這一情況出現(xiàn)。
每遇到這樣的好心老友,成奇玉都高深莫測的笑笑,他其實也發(fā)現(xiàn)了女兒對唯一弟子的情愫,成媛英已經(jīng)兩次拒絕上門提親的媒人,只想等待鐘林出師的那一天。她和鐘林雖然誰都沒有主動提過琢玉以外的話題,但成媛英有種朦朧的感覺,她和鐘林心里都有著彼此。
三年的朝夕相處,鐘林對成媛英也有了些久違的異樣感情,午夜修煉間歇時,他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也曾想到過與成媛英組成家庭。鐘林毫不懷疑,如果與成媛英結(jié)為夫婦,哪怕有一天他被清霞宗發(fā)現(xiàn),被迫逃離天安,這個女人也足可獨自頂立門戶,為他守住一切。當然,組成一個家庭,其實可以幫助鐘林更好的隱藏在茫茫人海里。
一個人生活了太久,鐘林也想嘗試一下家庭生活的溫暖,何況還可以進步一磨煉他的心性,畢竟只有勘破了情愛大關(guān),才能真正問鼎大道。
現(xiàn)在鐘林唯一擔心的,是成媛英只是個凡人,雖然她是個內(nèi)心強大而干練的女子,可一旦自己的修士身份暴露,鐘林不確定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yīng)。
鐘林想了又想,不完滿的人生好像總是缺少些什么,反正遲早都要走到這一步,成媛英似乎是他遇到的最合適人選。
而后,鐘林主動向成奇玉提出了出師,并且迎娶成媛英。成奇玉則以鐘林五年不得自立門戶,所制作玉器都要放在寶源齋出售為條件,鐘林欣然接受。
鐘林和成媛英都不喜歡繁瑣累人的婚禮程序,與紀凌塵盛大的婚禮不同,兩人只簡單宴請了天安城玉器行當?shù)囊恍┦熳R之人。一向?qū)Υ祟愂虑闊o感的成媛英,全程都有些不著邊際,兩人如同在給到場的賓客表演般完成了婚禮。進入洞房時,成媛英才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和鎮(zhèn)定,這種超出大多數(shù)同齡女子的沉靜氣質(zhì),正是鐘林最為欣賞的地方。
大婚過后,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的修士身份,鐘林需要一個寬敞一些的住處。他帶著成媛英在距離寶源齋較遠的一處僻靜街區(qū),重新買下一座古樸的小院,正合成媛英的心意。鐘林在小院門口掛上了青媛居的牌匾,青媛居僅他們兩人居住,東廂房擺上水凳,鐘林在內(nèi)制作玉器;而西廂房則用作書房,其實是鐘林修煉之所。
成媛英操持這個小家綽綽有余,閑來無事便讀書寫字,也同鐘林一起打磨玉雕。生活的一切軌跡都在朝著鐘林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兩人相敬如賓,幸福美滿。
成親一年后,成媛英心急于她的肚皮仍不見動靜,開始求醫(yī)問藥。修士向來少子,鐘林也無法向成媛英解釋,只能任由她去了。
每日夜間,待成媛英熟睡后,鐘林都化為血霧,悄悄飄到東廂房修煉,日日不輟。修煉之時,鐘林神識之力總是鎖定著成媛英,一旦其有任何醒來的跡象,他就停下修煉,返回臥房。多年來,鐘林一直以黑使君面目示人,好在從未露出馬腳。
又過了一年,鐘林平靜的生活被打破,自成媛英出嫁,妻弟成禮德徹底無人管束,開始整日在外游蕩。人生總是在痛苦和無聊中搖擺,大多數(shù)人被生活所迫,每日為了溫飽奔波,身心疲累,是為痛苦;像成禮德這樣小有資產(chǎn)之人,解決了生存的各項需求,就又轉(zhuǎn)而開始無聊。成禮德沒有學父親和姐姐,用精研玉雕技藝填滿生活的空白空間,也并不像鐘林一樣,有更加宏大的,值得為之不斷努力的長遠目標。
為了排解無聊和寂寞,成禮德逐漸染上了吃喝嫖賭的惡習。后來他又遇人不淑,在賭場受人唆使,聽信“煙霞吸一口,黃金萬兩有”的鬼話,開始吸食一種叫“煙霞膏”的迷幻藥物。成親以來,成媛英少有回家,待鐘林知道此事時,成禮德已經(jīng)骨瘦嶙峋,元氣盡喪。
這一日,成家伙計突然來到青媛居,大聲疾呼著報告成奇玉掌柜被成禮德打傷,已經(jīng)昏迷不醒。只因成禮德突然要搶奪家中儲藏的金銀,成奇玉不允,父子二人爭執(zhí)時,成禮德失手將父親推至桌角撞傷,自己則帶著成家儲藏的金銀沖出了家門。
鐘林和成媛英匆忙來到寶源齋,鐘林暗中用靈力救醒岳父。成奇玉用微弱的聲音告訴鐘林,成禮德曾叫嚷著要去一家叫福壽長存的煙館,與人競價購買一件什么東西。鐘林隨即留下成媛英照看岳父,自己則到煙館去尋找成禮德。
可鐘林到達福壽長存煙館時,只見到了成禮德倒在大堂上,還溫熱的尸體。
成禮德七竅流血而死,頭發(fā)灰白一片,生機全無,所攜帶的財物也已經(jīng)被看熱鬧的人哄搶而光。鐘林雖然向來不喜歡這個無事生非的妻弟,但出了人命,還是讓他怒氣升騰。尤其見到成禮德的尸體就倒在煙館大堂,竟無人過問,只有幾個伙計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著,煙館掌柜也不見蹤影。
“叫你們掌柜出來!”鐘林氣血上涌。
“掌柜正在會見貴客,你快將這攤爛泥抬走,他自己找死,與我們福壽長存無關(guān)?!币粋€領(lǐng)頭的護院武師,竟敢出言呵斥鐘林。
鐘林隨即出手,用方青傳他的通背拳,舉重若輕的幾招,就將一眾武師打翻在地,押著武師頭領(lǐng)來到后宅一間正屋。
鐘林隨即一掌推開大門,他驚奇的發(fā)現(xiàn),屋子主位上正坐著一身便服的穆懷志!
多年不見的穆懷志,修為已到了明竅境巔峰,煙館老板此時正跪在他腳下,叩頭如搗蒜。
穆懷志一臉怒容,他旁邊桌子上放著一株鮮艷的絳色小花,此花拖著一根長梗,花瓣上生有深紫色斑。見到一個身穿華服的陌生男子闖進來,正在氣頭上的穆懷志拍案而起,整條右臂頃刻石化,一拳向鐘林打來。
鐘林尚未搞清楚狀況,見穆懷志暴起,也迅速抬手,五指微張,僅憑肉身之力就將穆懷志石拳牢牢握住。穆懷志見自己全力一擊被對方輕易檔下,瞬間冷靜下來,就欲抽身賠罪。
鐘林手腕一擰,左手一記手刀正擊中穆懷志胸口,穆懷志被登時擊飛,撞爛了身后的太師椅,他已經(jīng)維持不住石化形態(tài),噴出一口鮮血,弄得胸前血污一片。
“前輩贖罪,晚輩建梁城穆家子弟,拜在清霞宗門下,今日只是來取這株追仙花,本無意冒犯前輩?!蹦聭阎靖杏X到鐘林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點氣息,急忙報出家族和宗門名號,以求自保。
建梁城在天安城東北部,也是逐州一座大城,穆氏家族便是建梁城第一世家。
“追仙花?我受人之托,來找大堂里那名死者,你們速速把殺他的兇手交出來?!辩娏植⑽磁c穆懷志糾纏,而是問起成禮德的事。
“這位···大俠···仙長···那成禮德之死,可確實與小店無關(guān)啊!他本是小店常客,前些日子聽聞我店里得了一支追仙花,便想重金購買,可價錢上始終沒有談攏。這位穆仙長出資雄厚,小店與穆仙長相約在今日交易,可那成禮德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煙癮犯了,一早就來強搶。我們見他已近瘋癲,可沒動他一根手指頭,爭搶之中,他不知哪兒來的那么大力氣,推開眾人,扯下一片追仙花花瓣塞入嘴里,登時就七竅流血而亡!追仙花掉了一片花瓣,藥力大減,剛才我正在給穆仙長磕頭賠罪?!闭乒襁B忙訴說起事情經(jīng)過。
“前輩,這追仙花是煉制天晶丹的主料,我被困明竅境多年,需要大量天晶丹突破瓶頸,是以近來正四處收購追仙花。那名男子吞下花瓣時,我還未到來,此事也當真與晚輩無關(guān)?!?p> “追仙花藥力極強,我輩修士仍需小心服用,想那男子冒然吞下一片花瓣,應(yīng)是被藥力反噬而死。”穆懷志唯恐鐘林遷怒自己,也連連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