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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欽天監(jiān)

第五章 駕龍辀兮乘雷(一)

大胤欽天監(jiān) 奧洛爾史官 2759 2019-07-24 10:43:36

  從西陵底村一路回到京師城中的時候,莊赦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云陟明玩的是巫蠱邪術(shù)中都比較邪門的那種,用詞用句很多都是完全逆著已有的規(guī)范來,用欽天監(jiān)常用的一句話說,那就是“招鬼”用的。

  一般來說,請神占卜都是要用吉利的詞匯和意象,從而請到盡可能高位的神仙。就像外邦朝貢,想從官僚中請到幾位,來了解一下最近皇帝喜歡什么。那必然要用好吃好喝美女寶玉供著,才能請到那些有影響力的官員,這樣才能聽到盡可能準(zhǔn)確的“天機(jī)”。

  但是云陟明的所作所為,就好比請人家過來,飲食是臭酒爛肉,歌舞一概沒有。這種情況,多數(shù)應(yīng)該是根本沒有神明回應(yīng)。但是結(jié)果呢,這次儀式,讓所有人腦子中都回蕩著那“黑衣紅毛人”幾個字。他是越想,越不明白。

  等到坐上回城里的馬車時,他發(fā)現(xiàn),云陟明的雙眼,似乎死死地盯著西山頂上,一點(diǎn)兒也不肯放松,而她的頸部,不知何時竟然出現(xiàn)了一條很細(xì)很淺,但是卻十分扎眼的紅線。

  他盯著云陟明雪白頸項(xiàng)上,那紅得像是他們寫符咒用的朱砂那樣鮮紅的一條紅線,過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像是個色魔一樣,盯著一個年輕女孩頸胸一帶,急忙別開了眼神。

  雙眼死死盯著西山頂?shù)脑期烀?,蹙眉回頭看了一眼他,說道“你在看什么?”

  莊赦心想如果自己不解釋清楚,被當(dāng)成淫魔色鬼,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急忙說道“我看你脖子上有條傷口,在想,你是不是受傷了或者怎樣?!?p>  云陟明臉上突然流過一絲驚駭,她的表情就像是有一個不怎么熟的人突然跟你說“你后背上有塊胎記”一樣,似乎對方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一樣。但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僅僅在她臉上持續(xù)了幾秒,隨后便消失了,作為替代的,是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恬淡。她微微點(diǎn)頭,繼續(xù)看著遠(yuǎn)處的西山“謝謝提醒?!?p>  “那你又在看什么?”莊赦對于一直盯著西山頂看的云陟明感到格外的好奇,盯著山頂上看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顯然不怎么正常,就算她再喜歡云,也不可能一直盯著山頂上看吧。

  “我在看云?!?p>  他果然得到了一個聽起來像是敷衍,但是仔細(xì)想想,卻又沒法繼續(xù)問下去的回答。

  他們進(jìn)了城,清明世的幾個人找了處錢莊,換些碎銀,還給了莊赦,隨后幾人互相別過,莊赦回到家中,隨即蒙頭大睡起來。

  那并不是一夜安寧的睡眠,在他夢中,似乎一直有一個人說著些什么,但是那話語卻因?yàn)樵S許多多的雜音而變得模糊不堪,根本聽不清說的內(nèi)容。他仿佛就是正在偷聽這兩個人談話的什么人一樣,整夜都聽著這模糊的話語。

  但是越是往后,那兩人的聲音也就變得越詭異,一開始他們的聲音似乎還是人的聲音,到了后來,其中一個聲音慢慢地變得如同誰在用什么東西攪動著翻涌的粘液一般,而另一個聲音則慢慢地變得沉重沙啞起來,最初像是一個男人在清嗓子,咳痰,但是后來,聲音越來越粗糙,越來越粗糙,竟然變成如鋼鋸鋸木頭一樣的刺耳聲響。

  到了某一個時間點(diǎn),兩個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識到有誰在偷聽一般,腳步聲慢慢地朝他傳來,而他,莊赦,則驚醒了。

  這一夜的夢境,仿佛是在用鋸片撕扯著他的靈魂,他的腦中如充滿了某種渾濁的漿汁一般疼痛。他爬到窗前的書案邊,喝了口杯中的冷茶,打開窗。

  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蒙蒙亮了,依稀能聽到旁邊賣早點(diǎn)的鋪?zhàn)娱_始擺攤子的聲音,他猜測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是卯時了,便先去洗了把臉,然后穿上官服,直奔?xì)J天監(jiān)。

  他想查清“壹捌零玖貳貳”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莊赦很快就來到了欽天監(jiān)的文牘室,這里面按順序排列著幾乎所有地方觀星臺以及各個地方衙門送來的星象和地象文牘,當(dāng)然還有欽天監(jiān)自己的各種文書,都存在這里。如果靖元十八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很快就能查到。

  他走進(jìn)文牘室,一進(jìn)門便是大胤朝十九朝皇帝的名字、年號廟號,當(dāng)然第十九朝皇帝顯禛是沒有廟號的。第十八朝皇帝,也就是大胤德宗、先皇靖元皇帝的檔案柜子在倒數(shù)第二排。他小跑過去,找到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所有文牘,拿出來,癱在旁邊的一張書案上。

  靖元十八年九月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年份,除了一些常見的豐收以外,基本上沒有任何可圈可點(diǎn)的事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在地方文牘上一筆沒寫,而二十二日更是如此,整個文件夾翻下來,就沒找到二十二日當(dāng)天出了什么事兒。

  他翻完十八年九月的地方文牘之后,又開始翻找欽天監(jiān)在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文書。這個量就大上很多了,因?yàn)榫旁聞偤檬切逇v法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各種各樣的文書。有的申請撥款去其他的觀星臺看天象,有的申請甚至要當(dāng)年各地各種谷物水果的成熟時間。這些文書,各種各樣,但是掃視過來,二十二日的只有一個。

  “靈臺郎武辰請一百兩銀,查海北大魚事?!?p>  “駁回。”

  他皺起眉,他根本沒聽說過有一位叫武辰的靈臺郎,按理說,要真有這位被稱為武辰的靈臺郎,那至少欽天監(jiān)的很多文件上應(yīng)該有他的名字,但是他自進(jìn)欽天監(jiān)以來,就沒聽說過有這么一位靈臺郎。

  他又跑到靖元年文書最前頭的地方,抽出靖元年欽天監(jiān)歷年名簿,的確,靖元十八年有那么一位靈臺郎,但是這位靈臺郎,生卒、何年登科、參與了什么,都沒言明。只有在靖元二十二年的時候,有這么一句。

  “靈臺郎武辰,擅離職守,訪海北郡,失蹤?!?p>  他有一絲不祥的預(yù)感,把名簿放回去,急忙又拿出靖元二十二年的文書簿子,但是在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的文書中,卻沒有找到任何和這個武辰相關(guān)的信息。

  這讓他很是莫名其妙,按理來說,壹捌零玖貳貳,如果真的是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的話,那清本老官正的信息,應(yīng)該就是讓他查這個武辰,而極為湊巧的是,武辰卻剛好在這個數(shù)字倒過來的二十二年出現(xiàn)了“失蹤”字樣。而回頭一查剛好是數(shù)字倒過來的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卻什么都沒有。

  他皺起眉,難道他要把那厚比大辭海的靖元二十二年的所有文件查一遍?

  就在他迷茫的時候,似乎有兩個小吏走了過來,他們手中拿著其他欽天監(jiān)人士用的文件,要把這些文件歸到柜里。

  兩個小吏看著最后一排靠墻且已經(jīng)堆滿文件的柜子“這顯禛不是要完了么?”

  正在審閱文牘的莊赦聽到這樣一句話,抬眼瞪向那小吏“你小子剛剛說什么?”

  那小吏聽到這樣一句話,看到坐在那里的靈臺郎莊赦,滿臉諂笑“大人,我說,這顯禛的柜子,要用完了?!?p>  “你再重復(fù)一遍?”

  “我說,這顯禛年的柜子要用完。。?!闭f到一半,那小吏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對,急忙跪下來,自己往臉上扇著巴掌“小的說錯話了!小的該死!該死!”

  “以后注意點(diǎn),別亂說話。”莊赦看小吏那副樣子,心想也不是故意的,便坐下來繼續(xù)翻閱著面前的文書。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找到那個武辰的內(nèi)容。

  無意間,他又聽到兩個小吏的對話。

  “哎,你知道城西頭的彭寡婦不?”

  “知道啊,就那個特漂亮的那個小寡婦是吧,聽說他男人死得可嚇人了!”

  “可不是么,七竅流血,都覺得是彭寡婦下的毒!后來呀,居然給放了!”

  “這事我知道,有人說藥房的郎中跟她通奸,一起害的她男人,又做了偽證。她咋了?”

  “她呀,孩子死了!”

  “孩子死了?”

  “是啊,才十八個月就死了?!?p>  “十八個月,你直接說一歲半不就完了?!?p>  聽到這話,莊赦渾身一激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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