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母親還是準備了早餐,從小小葦家的早餐一直是稀飯,十幾年前是紅薯稀飯,青菜或者咸菜,現(xiàn)在還是紅薯稀飯,青菜和咸菜,不過多了魚和肉。小葦的母親吃了十幾年的素,從她35歲開始就吃素了。據說是一個當地很有名的算命先生在母親20歲的時候就說她和佛有緣,遲早要走入佛門。所以在母親在她35歲,父親破產,得了一場重病痊愈后就開始吃素,感謝佛祖的保佑,讓她撿回了一條命。
雖然母親吃素,小葦的父親卻是一個無肉不歡的人,所以母親雖然自己不吃,但是也不限制家里其他人吃,也親自給他們做葷菜。小葦常常覺得她的母親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人,可以將信仰和現(xiàn)實的矛盾處理的恰到好處,從不糾結。
2005年的冬天,小葦家還在那個90年代修建的兩層小洋房里,說是小洋房,其實很簡陋,現(xiàn)在看來就是毛坯,刷了墻掛了窗子做了門就入住了,毫無裝飾。這些年家里也沒什么值錢的家具,許多的家具都是小葦的在城里的大姨舅舅換新家具淘汰下來的。母親具有那個貧困年代走過來的所有母親的重要特點,舍不得丟東西,親戚家不要的舊東西她都收集回來,塞的滿屋子都是。沙發(fā)斷了腿修補一下繼續(xù)使用,衣服大的改小,小葦從小穿的衣服都是各家親戚湊的,常常顏色灰暗或者不合身。所以迄今也不知道如何搭配衣服。
小葦的父親早年是鎮(zhèn)上小學的一名老師,90年代流行下海,父親放棄了安穩(wěn)的教師工作,和朋友開酒廠,借了2萬塊錢開始創(chuàng)業(yè),但是那位朋友拿到錢后從此杳無音訊。小葦的父親破產了,成天在家喝悶酒。小葦的母親經常和父親吵架,還記得一年過年吃年夜飯,小葦的母親準備了一桌子飯菜,一家人正準備上桌,要債的上門討債,原本準備好還債的錢,小葦的父親沒有拿去還債,而是去村里的賭場輸掉了。
父親蹲在地上抱著頭痛苦的說:我本來想碰一下運氣,如果贏了可以一次還清向東家的錢,誰知道運氣真他娘的背。
母親聽說父親說這一年節(jié)省下來的一千塊還債的錢輸的一干二凈,一氣之下就把一桌子這一年最豐盛的菜都掀翻了,回屋躺了好幾天,一直到正月十五年過完了,才起床出門干活。
自父親破產后,父親和母親各過各的,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形同路人,后來父親又去開印刷廠,這些年他自己養(yǎng)自己和還債。兩個人都日出而作,半夜而歸。父親對家里事情一概不聞不問,成了一個隱形人,家里家外的事務靠母親一個人支撐。只有農忙的時候父親會停工幫忙播種和收割,其余時間都很難見到人。母親對周圍的人都寬容大度,脾氣很好,唯獨看到父親就不高興,所以小葦姐弟幾個也不希望他們兩見面。
小葦家三個孩子,姐姐出嫁到了市里,弟弟技校畢業(yè)后也留在在市里開了個快遞公司,小葦更是遠在上海生活,沒有一個孩子可以在她身邊。
早年母親開始和弟弟住在一起,母親極端重男輕女,愛弟弟愛到了極致,丈夫在她心里早就死去了,破產的那天就徹底死了,她把弟弟當著丈夫來愛的,弟弟每年放寒假回家,母親都要和他住在一起,說是天氣冷需要人暖腳,小葦覺得很怪異,所以小時候她很不喜歡母親,甚至也討厭弟弟,也討厭這個冷冰冰的家。
女人一生無論什么年紀戀戀不忘的總是男人,如果丈夫不能占據她的心,她必須要找另外一個男人來占據,兒子是最方便的選擇。后來弟弟結婚后,母親跟著弟弟去城里居住了一段時間,母親常常半夜去弟弟臥室?guī)偷艿苌w被子,弟媳婦受到驚嚇,夜里都無法入睡,提了很多次,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弟媳婦終于忍無可忍,鬧著說如果你不走我就走,母親哭著回了老家,從此天天去寺廟,不回家。
直到弟弟生了第二個孩子,在城里生活壓力很大,把孩子送回來給母親撫養(yǎng),這時候的母親才有了一點生氣,才開始享受了天倫之樂,但是還是沒有原諒父親。父親雖然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像年輕的時候一樣早出晚歸,但是不給母親一分錢。印刷行業(yè)因為網絡時代的發(fā)展也是一個快被淘汰的行業(yè),掙不到多少錢。當然也因為母親年輕的時候在內心拋棄了父親,恨父親,他也開始加倍返還的恨母親,恨她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從內心拋棄了他,恨她在親戚面前說他的無能,恨她在孩子面前沒有給自己面子,恨她這一生沒有給他浪子回頭的機會,所以一直對母親極端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