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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舊夢

第四章:一時起意的招惹

梨園舊夢 文三木 3098 2019-09-13 08:30:00

  待回到家中已是黎明時分,還未待仔細檢查傷勢,就著窗外昏暗的天光,林臨便已看到他手上於了一大片,手臂上尚且如此,只怕身上傷的更多。

  她本就不喜歡李宓,如今卓南溪又因著她被人給害成這副模樣,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心中便只剩下赤裸裸的恨。

  “幾點了!”突然驚醒的卓南溪當即就從床上做起來,嚇得正在給他抹藥林臨手一抖,直接按在淤青上,疼的他是齜牙咧嘴。

  林臨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身上都傷成也不知道長長記性,還這么冒冒失失的。

  “快到五點了?!绷峙R繼續(xù)擦藥道,好在兩人同一屋檐下住的久了,彼此的秉性也都摸清了,除了無奈便只能嘆口氣了。

  “五點了?!”竟是睡了這么久了,卓南溪立馬推開林臨,趕緊下床穿好衣服,但畢竟不是鐵打的身子,這一番折騰下來,疼的是直鉆心窩子,人也不得不清醒了。

  雖然疼的齜牙咧嘴但并不妨礙他的速度,不過三兩下就已經(jīng)穿戴的七七八八了,一邊道:“快把箱子拿上,晚上師叔那邊還有一場戲,可別誤了時辰?!?p>  “都傷成這樣了,就不能擱一擱,下回再補上也行。,你只管好好歇著,我去金玉堂同他們說?!?p>  “早就說好了的,哪能說不唱就不唱了?!?p>  “可你這身上還傷著呢?!?p>  “不礙事,也就才一場,撐一撐就過去了?!?p>  “若是按照就你這么個唱法,就不怕哪一天得折里頭?!?p>  “那我就可借你吉言了?!弊磕舷贿呅⌒囊硪淼南茨樢贿叺?。

  林臨氣急,知道犟不過他,只得氣的咬牙跺腳,但到底是心疼他的,既攔不住的,便只能順遂了,趕緊去拿了箱子來,兩人這才匆匆忙忙收拾完的往金玉堂趕。

  金玉堂放在北平城里算不得多出名,論名望,自然是比不過卓南溪的春滿樓,卻也不是那些路邊的雜耍攤子能比的,前些年來雖然一直籍籍無名,但這兩年來也算是打出了名頭,這里頭也還多虧了卓南溪的幫襯。

  說來,這金玉堂和卓南溪倒也有幾分淵源,如若不然,千千萬萬的戲臺子中,他卓南溪怎么就看中了金玉班這么個身無長物的,還一唱就是這么多年。何況他自個兒也是有戲班子的人,沒必要去給別人添柴加火。

  這也都因著一個人,金玉班把班主——張坤,也就是卓南溪的師叔,大抵這世上唯一能管的住卓南溪的人了。

  張坤雖說是卓南溪的師叔,但要論戲曲上的造詣卻遠不如卓南溪的,況且他又是個唱昆曲的,卓南溪雖也唱昆曲,卻還是京劇要多些,也沒甚可比性。

  早些年,京劇還沒成型的時候,大伙兒也都還是唱昆曲的,可昆曲高貴雅致,大戶人家聽聽尚可,可對于平頭老百姓而言,還不如地道的梆子打鼓來的歡喜,再加上后來京劇漸漸成型,大勢所趨,昆曲自此也就開始沒落了,到如今,不說別的,就北平城里唱京劇的都一抓一大把,再看昆曲,能唱的的也沒有幾個了,張坤就是其中一個。

  張坤一輩子雖沒唱出名,卻是行當里出了名,不為別的,就因為古板頑固不知變通。

  誰都知道京劇蒸蒸日上勢不可擋,前些年,凡事改行京劇的就沒有幾個沒落的,到如今,滿大街唱的都是京劇,哪還有人去聽昆曲,不僅僅是因為昆曲太過高雅,文化底下打老百姓欣賞不來的緣故,單從唱腔上來看,京劇也比婉轉柔長的昆曲更讓人接受。

  誰都知道唱京劇好,可他張坤偏偏是個老頑固,頂著他的昆曲唱了是一年又一年,雖然志氣可嘉,可觀眾不買賬也不頂用,要不是最近一兩年金玉班一直過著入不敷出的日子,眼看著就要活不下去了,這才開始添上了京劇的劇目,卻也不全都是京劇的,京昆參半。

  也正是如此,張坤才請了這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師侄來撐場子,好叫金玉班不至于倒下去。

  卓南溪雖然平日里無法無天,但在他這個師叔面前卻是再規(guī)矩不過了,又敬又怕,打小就是如此。

  畢竟是自家?guī)熓?,戲園子里再怎么薄涼,這點情分還是有的,都說“戲子無情”,別人再怎么作踐,自個兒也不能作踐了去,何況他還是他師叔看著長大的,師傅仙去了,就剩下這么一個長輩了,能幫上一點自然是要幫的。

  今晚唱的是昆曲的《牡丹亭》里的的《游園》一折,早就是被唱透了的名戲,但也正因為是名戲,所以才越唱越透。

  更何況還是卓老板的戲,北平的行家,他的票向來都是千金難求。即便是昆曲,他也能拿出斤兩出來,這也是為什么別人能紅,你就只是個跑龍?zhí)椎牧恕?p>  還沒開場,戲迷門早就揣著瓜子花生在底下盼著了,等到銅鑼一響,好戲就開始上場了,該嗑瓜子繼續(xù)嗑瓜子,可別再敘舊了,卓老板的戲少聽一句都是損失,何況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票,哪能讓你給糟蹋了。

  戲樓賣票,有買到的,自然也就有沒買到的,那時候可不像現(xiàn)在這樣,戲蟲上來了卻沒戲,就跟……就跟貓抓似得,即便是進不去,就是在門口聽聽聲音也是好的,這不,金玉班門口就聚了好大一群沒買著票的人,里頭好戲都開鑼了,這邊還不死心的往里頭里,你踩我一腳,我踩你一腳,不知道是誰踩誰,反正開口都是罵,總有對的時候。

  那時候罵也不是真罵,就算是罵破了天也打不起來,您問為什么,還能為什么,就為了氣氛唄,人在一起投的就是個熱鬧,誰還真往心里頭去。

  “出什么事了?”汽車里的陳放鳴睜開雙眼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和他大哥喝酒喝到半夜才回來,今早上六點就要去跟人談生意,酒桌上一喝就是一天,到現(xiàn)在才回來,好容易尋個空子瞇會兒,剛閉上眼,就被外頭給吵醒了,擱誰身上都鬧心。

  “好像是前面戲園子堵住了?!遍_車的陳歷放慢車速,生怕一不小心就竄出來個不要命的,一邊回頭對陳放鳴道。

  陳放鳴聞言不禁皺了下眉頭,這條路他不怎么常過,也就談生意的時候偶爾路過兩回,一向都是太平盛世車馬無阻,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擁擠不堪的,心中煩躁,就連那點睡意也被外頭的嘈雜聲給叫醒了。

  煩悶的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只見金玉堂的門口人頭攢動,個個都在不要命的往里頭擠,嘴里還一邊聊罵著,掛在頭頂是一張大大的海報,畫著《游園》的劇照,旁邊寫著極為夸張的三個大字——卓南溪。

  看著海報上衣香鬢邊的人,素來不怎么聽戲的陳放鳴竟然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這不正是昨兒在茶樓和陳章叫板的人嘛,眼前頓時浮現(xiàn)出那個清秀骨氣的年輕面孔,看著弱不禁風的小年輕,沒想到穿上戲服還有模有樣的。

  心中卻忍不住疑惑,昨兒這小戲子撞到了陳章手里,當眾給了他難堪,依照他對這位堂兄的理解,自然是要給點教訓的,至于怎么教訓,就看他的心情了。

  不過從昨兒喝酒時來看,他那位堂兄的心情可謂很是不佳。至于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戲子,想必也是被好好的教育了一頓的,那么個弱不禁風的小戲子,昨兒才被教訓了,今兒就能上戲臺上唱戲了?

  陳放鳴看著那張巨大的海報道:“大爺手下的人最近改吃素了?”

  陳歷是常年跟著陳放鳴的心腹,昨兒晚上的事他也在場,再者那張巨大無比的海報他比陳放鳴還要先看到,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猶豫道:“大少爺手下的人行事向來果斷,肯定不會只是撓撓癢。”

  “那這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下狠手,怎么才一個晚上就又活蹦亂跳的了,他雖然不懂戲,卻也知道唱戲的是個苦營生,不是輕描淡寫就能糊過去的,何況那小戲子又是出名的角兒,更不可能只是隨便唱唱。

  陳歷聞言不禁為難道:“這……屬下也不清楚?!眲e說陳放鳴好奇,就是他也好奇,心想,莫非卓南溪有什么特殊絕技不成。

  “是嗎?”陳放鳴看著不遠處海報上貌美端莊的杜麗娘,意義深遠的笑道:“下車,聽戲去?!?p>  “啊?噢?!标悮v聽到自家二爺?shù)恼Z氣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好不容易放松下來,還得去戲園子打發(fā)兩個小時。

  里頭果然是人山人海,陳放鳴平常除了談生意以外,也都不大逛戲園子,今兒可算是正兒八經(jīng)的頭一遭,硬是被這人擠人的景象給震住了,好在陳歷會辦事,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硬是在這人滿為患的戲園子里給他騰了一間視覺效果不錯的雅間,坐在窗前才忍不住松口氣。

  以前倒是經(jīng)常有人拖他買戲票,好幾回都是這位名角兒卓老板的,當時只道別人沒本事還玩物喪志,如今親自來走一遭才知曉,什么叫“一票難求”,不過,這也勾起了他對這位卓老板的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北平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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