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蛇奇大無比。
盤起來如同一座小山，兩個碧綠的眼睛燈籠似的盯著寧昭和顏海。
蛇身看不出顏色，夜色無光，只能看著烏黑一團(tuán)，大約是墨綠色。
寧昭看了一眼，道：“讓開。”
顏海道：“你在叫它讓開還是在叫我讓開？”
寧昭道：“叫它。”
顏?！芭丁绷艘宦暎粗奚呒y絲未動，自己默默讓開了幾步，心道寧昭不會是把腦子磕壞了吧。
寧昭道：“不讓開？”
巨蛇微微挪動腦袋，似乎對寧昭的話嗤之以鼻，而寧昭笑了笑，腳下忽然起了風(fēng)，黑色的氣息在地下蠕動，隨后蜂擁而出。
一瞬間，整個月河死氣沉沉，遮天蔽日的死亡氣息聚在一起，連同碎石白骨，成了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蛇。
寧昭站在這半透明的黑蛇身后，衣服獵獵作響，顏海已經(jīng)被這一陣風(fēng)吹翻了，兩只手死死抱住寧昭，才有幸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這一條蛇，而寧昭這個驅(qū)蛇人，從頭到尾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吸也時有時無。
綠蛇在它面前，成了孩子，方才還怡然自得的綠蛇瞳孔猛地一縮，想要逃跑。
而黑蛇已經(jīng)張開了可以將整個月河都吸干的大嘴，呼嘯而去，頭、口、身軀、尾巴，隨之而動。
綠蛇被這半透明的黑霧一口吞下，沒有任何掙扎，不過須臾之間，黑霧散去，歸入地下。
寧昭道：“走開。”
綠蛇艱難的搖動尾巴游走，顏海默默地看著它一圈又一圈，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蛇尾才徹底消失在他們面前。
而地上留下了一張半透明的蛇皮。
顏海道：“這不是鬼？是活的？”
寧昭恢復(fù)正常的呼吸，道：“嗯，所以才要我說兩遍，要是死的，我說一遍就夠了。”
顏海：“......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蛇。”
寧昭道：“那你真沒勁，剛剛我變化出來的那條蛇，就是我在阮洲蠡縣的山上看到的。”
那邊山高林密，云霧重重，少有人煙。
顏海道：“那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寧昭道：“我叫它走開，它就走開了?！?p> 顏海：......
他默默看了一眼褪下來的蛇皮，道：“它是被嚇的脫了皮？”
寧昭道：“不是，我看它差不多快要脫皮了，所以小小的幫助了它一下?！?p> 顏海面無表情的想要去把蛇皮撿起來做個紀(jì)念，可是他的手還沒有碰上，只是人靠近了，蛇皮就像是水一樣融入了土中。
寧昭道：“有毒，回去吧，這一夜鬧的，可夠累，我得先去收點(diǎn)御步的帳，大吃一頓?！?p> 顏海道：“我也去?！?p> 他們兩人離開月河，回到城中，吃的肚皮都要漲破，才各回各家了。
結(jié)果不到半天，顏海和御步又同時出現(xiàn)在了寧昭漏風(fēng)漏雨的地盤上。
石桌上擺著三個杯子，里面裝好了冷的山泉水。
御步臉色疲憊，只有衣服又恢復(fù)了從前的一塵不染，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知道我們要來？”
這水里面已經(jīng)浮上了灰塵。
寧昭道：“嗯?！?p> 她這一聲，有點(diǎn)不情不愿，不知道以他們的關(guān)系，奠儀究竟要出多少銀子。
顏海道：“御大人是問你去不去......”
寧昭打斷他，道：“可以不去的？”
顏海道：“不可以?！?p> 寧昭道：“那問我干嘛？”
顏海道：“這是客套啊！就是你在我家，我爹問你要不要吃了飯?jiān)僮?，其?shí)并不是真的想請你吃飯？明白？”
寧昭道：“你爹不至于這么小氣?！?p> 顏海搖頭嘆氣，道：“我懶得跟你說，御大人，你現(xiàn)在有沒有空，我有件事想請教你?！?p> 御步道：“叫我御步就可以，你說吧。”
顏海道：“你們陰陽司的三足金蟾，是不是很重要？上次那個王大人，牛氣烘烘進(jìn)來，結(jié)果丟了三足金蟾，那樣子比抄家還喪氣?！?p> 御步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左右沒找到金蟾，就在顏海以為他也丟了金蟾的時候，他才一臉原來在這里的表情，從荷包里取出來一只三足金蟾。
這一番摸索將顏海對他的一番敬意都去了一半。
御步：“陰陽司自從成立以來，每個人就有一只，原本不足為奇，可是大約是在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官員丟了金蟾，之后全家死于非命，本來大家以為是巧合，直到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發(fā)生，才慌了起來。”
顏海道：“這么夸張？那你們沒有查查？”
御步道：“人也查了，鬼也查了，可惜什么都沒有查到?！?p> 寧昭心道這金蟾不過是個借口，只不過陰陽司的人更通靈，能夠成為執(zhí)筆者的機(jī)會更大而已。
丟失的三足金蟾，就好像吃飯前必須去洗手一樣，成為了一個儀式。
顏海道：“那你知道二十年前，除了時家，還有什么人丟失了金蟾嗎？”
御步道：“不知，丟失金蟾的人是不會說的，只有死了才知道?！?p> 顏海道：“那辭官的呢？”
御步道：“那個時候我還沒生?！?p> 顏海：“......”
御步道：“我先告辭了?！?p> 顏海送了御步，又折回來跟寧昭消磨時間，兩個人約好了一起去御家。
第二天顏海一大早就把寧昭叫了過去。
御家一切準(zhǔn)備就緒，連門口的石獅子都帶著悲切之意，下人一色的麻布白衣，前廳里隱隱約約傳來泣聲。
人人悲情。
寧昭隨著顏海走進(jìn)前廳，前廳里肅穆，并沒有震天的哭聲，比平常略大一點(diǎn)的棺材已經(jīng)合上，誰也不知道里面多了一個人。
而這棺材不僅是比普通的棺材要大一點(diǎn)，而且縫隙用金水封住，棺材兩頭都用朱漆畫了符咒，棺材底部用的是桃木架。
寧昭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到黑水沉在了棺材底部。
僧人撥動金鐃，敲響木魚，誦經(jīng)念佛，超度死人。
御步起身迎接，道：“你們來了，請隨我來?！?p> 他領(lǐng)著寧昭和顏海兩人從前廳進(jìn)了后院，讓他們吃過湯面，才道：“寧昭，我想請你再幫一個忙，這件事情我我無法處理?！?p> 寧昭道：“你是我的衣食父母嘛，你說吧?！?p> 御步道：“棺材抬不起來了?！?p> 顏海愣住，道：“啊？多請幾個人??！”
寧昭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你啊，天生不是干這一行的料，御步，這棺材抬不起來，你應(yīng)該早就預(yù)料到了吧?！?p> 御步道：“是，我知道這人不是好死，會生出怨氣，所以我將棺材里面全部用密咒描繪了一遍，而且在頭尾各放了一塊陰玉?！?p> 寧昭道：“可是你偏偏忽略了一點(diǎ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