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樓所評六公子,以謝晉為魁首,其余五位也稱得上是人中之龍。能作為六公子不僅是看修行天賦和自身涵養(yǎng),還要看所在的家世如何。
如情花谷虞卿,無論是相貌風采足以為九州之中少有的絕世美男,不僅如此,其作為情花谷少谷主,如果沒有血鼎山之變,他成為下任谷主本就是鐵板定釘之事。
而情花谷雖不是大勢力,但因為其特殊,與諸多大勢力都有糾葛,情分不少。因此,若說九州中第一情報網,唯情花谷莫屬。
血意真不管如何,也不敢向對待七殺魔門一般將情花谷并入血鼎山中,而是以挑起內斗,發(fā)展合作者的方法,將情花谷谷主虞嬌嬌逼進絕情窟,而后長老諸葛夫人一攬大權,獨斷專行,帶著情花谷歸順血鼎山。
總而言之,六位公子并不只是代表著他們自己,更有世家底蘊的厚薄。位居魁首的大唐謝晉便是如此。
大唐之國力強盛已不可同年而語,自建國之初的羸弱,到如今的君臨天下,國之邊疆已是到達了極限,獨霸東勝神洲這一富饒之地。雖是凡俗國家,但論實力與底蘊,完全不弱與九州之上任何一修行宗門。
謝家與之當今的開國皇帝,乃有從龍之功,深負皇恩浩蕩,當今皇后,便是謝晉的姑奶奶,可見這謝家在大唐那必是跺跺腳都將天下大震的世家豪門。
然而就是這樣的豪門,最看重的便是進退之道,在這樣的盛世,謝家已是足夠低調,朝堂之上沒有一人是他謝家嫡系,專心讀自己的圣賢書。
謝家有一青衣巷最為出名,朝堂上的很多官員就是從青衣巷中出來的寒門世子,和謝家之間都有著一份香火情,但謝家從未有過逾越之舉。當朝禮部尚書曾冒死諫言,非但得到皇帝陛下的親口贊揚,更是玩笑般說了句不愧青衣二字,從此朝堂之上便盛傳青衣黨,與當朝宰相的狀元堂并為朝中兩大黨派。
據說得此殊榮,謝家家主曾大發(fā)雷霆,罵得那禮部尚書狗血淋頭,但這也是坊間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這些事紀雍都無從知曉,他還沒時間去了解這些事,只知道謝家的謝晉能成為六公子之首,便從心里覺得這謝家定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只是沒想到,在這冬至之日,竟有人想和謝家板扳手腕,而自己卻剛好撞上了。
這位從來懦弱不敢袒露心事、表露感情的鄉(xiāng)下人坐在房頂,眼睛死死盯著人群里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他眼中沒有一點波瀾起伏,唯有經常在他眼中的那種無情與冷漠。
蹲在原地的謝媛鴛一臉委屈,不知道這人的臉色怎么變得比女人的還快,前一秒還深情款款,下一秒就翻臉不認人。
“謝姑娘,你在這干什么呢?”
謝媛鴛抬頭一看,只見一位眉清目秀的書生正疑惑地看著她,那書生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書卷發(fā)霉的氣味,腰間所佩不是尋常的玉牌,而是綁著一卷竹簡。此時這書生微微笑著,那笑容讓人心里舒服。
但謝媛鴛看到這人卻沒有好臉色,胡亂地扒拉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把頭一扭,“關你什么事?!?p> 年輕書生碰了一鼻子灰也毫不在意,而是微微一笑,和謝媛鴛一樣在她旁邊蹲下,偏頭笑道:“謝姑娘,不如和在下一起逛逛這冬至節(jié),聽說這燈謎會的獎品還不錯?!?p> 他沒有說自己能不能得魁首,只是說了獎品不錯。但蹲著的兩人都沒有懷疑,如果他去了這魁首就會是他。
謝媛鴛聞言偏過頭冷笑一聲,“堂堂書奇,還和平民百姓、寒門世子爭名奪利?”
被尊為書奇的書生毫不動怒,反而搖頭晃腦地解釋道:“非也非也,名利者,共欲求。這可是圣上當著天下讀書人的面親口說的。在圣賢書面前,人人都要仰望,誰又可以真說自己學問高人一等?!?p> “但你看的書總比其他人多吧。”謝媛鴛沒好氣地道。
讀書人又搖頭,“只是翻的多?!?p> 謝媛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覺得和這人說話很氣人,起身欲走。
突然人來人往的人群里,又走來了一群人,為首一位錦衣玉帛,頭戴紫金冠,腳踩祥云靴,身上披著關東貂皮斗篷,實在可稱是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
那富家公子目若旁人的直向謝媛鴛走來,后者臉色則變得有些不自然,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為難樣子,在原地挽著裙帶踟躕。
那書生看見來人,驚得立馬站了起來,整理衣襟,就要行禮。
那富家公子旁邊跟著兩個府丁打扮的奴才,其中一人以手捂口,輕咳了一聲。其聲音尖銳沙啞,不似尋常男人。
謝媛鴛正不知如何開口,那富家公子卻先開口,臉上帶著微笑,“媛鴛,怎么?十年未見,連你鳳哥哥都不認識了?”
謝媛鴛這才輕輕地叫了一聲:虢王。
富家公子臉色故意一板,“我不喜歡,還是叫我鳳哥哥親切些。”
謝媛鴛愣愣不敢答話。說來也奇怪平時這謝家的掌上明珠一向都是無法無天的,但面對這虢王李承鳳卻顯得有點束手束腳。
李承鳳作為當今圣上的最小一位皇弟,乃是太上皇隱退朝政之后最得恩寵的小兒子,當今圣上有愧于太上皇,對這小弟也是百般寵愛,待其成年之后便封地在最富饒之地,更是允許他隨時可入皇城。
這對于一向謹慎與兄弟姐妹的圣上來說,不啻于一種天大的善心。
這虢王李承鳳在封地也是享有賢圣之名,將整個隴西管理得井井有條。這李承鳳認識謝媛鴛還是小時候。雖說李承鳳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他卻是早慧之人,小時聽說謝家青衣巷文治武功很好,便是哭著鬧著要去青衣巷求學,圣上拗他不過,便讓謝家家主給他安排了一座謝家里的院子住了進去,每天去青衣巷讀書,這皇宮倒是很少進了。
小時候謝媛鴛便在這群哥哥之間是公主般的待遇了,不過不知道什么原因,這長大了,特別是李承鳳成年被封虢王后,謝媛鴛更是沒有再靠近,而后李承鳳去了封地,這一別十年,謝媛鴛更是對這曾經的“哥哥”沒什么多余的親近感了。
不是謝媛鴛不念舊情,而是對一些事,她就算是不擅長謀略,但女人就是這么奇怪,對這從小的“哥哥”,就像對旁邊這兩年來窮追不舍的書生一般,有種不知哪里來的厭惡感。不像對謝晉,她完全可以在他面前撒嬌胡鬧。
這邊謝媛鴛心不在焉,而那貴為王爺的李承鳳也沒有生氣,默默地看著女子,而后這不知為什么在這關鍵時候回長平的王爺輕輕說了句:“媛鴛,我們好久未見面,此次我回京,不如去我府上聚聚,一會兒再叫上你小晉那個人精。我們三人可是有十年未見啊?!?p> 虢王李承鳳抬頭望著夜空漸漸飄起的雪花,有微風起。
當年的那場變故,亦是同種風雪。
“仙人多忘事,滄海成桑田。十年未見,轉眼我們的妹妹都到嫁人的年紀了?!崩畛续P偏過頭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滄桑。
謝媛鴛“不解風情”不與他對視,只是手中抓半截糖人的手更緊了。
李承鳳轉過頭看著后面有些不知該上前還是該向后的書生,依然笑容溫和,“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七奇中的書奇了罷,百聞不如一見,果然當得起人間一絕?!?p> 書奇君諸己微微彎腰,沉默不語。
“走罷,一起去我府上,這往來無白丁本王做不到,但有你這位書奇在,也不至于讓別人看了笑話?!?p> 李承鳳轉過身,書生昂首闊步跟在后面,謝媛鴛輕輕嘀咕一聲,手中捏著兩個糖人,心里把那不告而別的木頭臉罵了個狗血淋頭。
“媛鴛,快上車啊?!崩畛续P轉頭一看,見姑娘扭扭捏捏的,打量了對方一眼,失笑道,“看來姑娘長大了,也知道男女有別了?!?p> 說罷,后方候著的幾人將馬車拉了過來,“謝姑娘請。”
謝媛鴛心不甘情不愿的登上車轅,舉目望了眼人群,沒看到熟悉的人影,有些失望的鉆進了馬車中。
李承鳳、君諸己兩人騎馬在前。
然而被謝媛鴛埋怨的“負心人”紀雍,在想要靠近三人時,已被兩位高手攔在了屋脊之上。
風雪之中,亦如當年在金陵,眼看著那苦命的女人進入了深府之中。
而現(xiàn)在的他已比不上當年的他,而面前的兩人也比不上大名鼎鼎的魔君鐘南。
“百步之內,修士莫進。”
大唐風雪樓大弟子看著面前這人有些摸不準頭腦,面前這人雖有修士體魄,但仔細一看卻毫無修為在身,實在詭異。但身為一個王爺的暗中護衛(wèi),卻是一點僥幸之心都不敢有,所以在發(fā)現(xiàn)了這個潛在危險后,兩人也是毫不猶豫的行動了。
所謂百步之內,乃是大唐皇室禁忌,只要是這些大人物出現(xiàn)的地方,暗中護衛(wèi)便要清場,這是整個大唐修行界都遵守的規(guī)矩,在大唐,還沒人敢以身試法。
當年一場長平的巨大變故,整個長平修士都被大清理了一次,從此之后,皇室百步,成為修士們的雷池禁地!
而紀雍也能確定,剛才在人群里企圖帶走謝媛鴛的兩位,也是這虢王李承鳳的人,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淌一淌這大唐雷池。
此時風雪愈急,從西市長益街到東北護國街,有一人穿梭在屋脊之上。
身后,人頭滾滾。
…………
謝家,位于鬧市的謝府這幾天門可羅雀,不是沒人拜訪,而是謝家家主謝余庵自興善寺祈?;貋砗蟊Р≡谏?,閉門謝客中。
即便如此,那些官場上打拼已久的老狐貍們也沒閑著,前兩天爭先恐后的前來探望,還是謝余庵微微顫顫病怏怏的起床說了兩句,讓他們都別來后,這才作罷。
此時謝家庭院中,一位中年男子正和老爺子下棋,謝余庵年過花甲,滿面紅潤,哪里是外傳生病的樣子。
“爹,而今皇宮這么亂,這虢王此時回京,不得不讓人懷疑啊。”
中年男子儒生裝扮,面若白玉,雖上了年歲,卻依然是位稱得上俊朗非凡的中年男子,模樣與謝晉有七分相似。此人正是謝晉父親、謝家中第二代的大哥謝晟。
對面那位抱病在家的謝家老爺子頭發(fā)須白,稀疏的頭發(fā)用木簪隨意的斜插著,聞言神色不變,“虢王進京無非是讓圣上放心,畢竟在外十年,就算圣上安心,這虢王自己卻是心頭難安。”
“至于其他的,是你小子想太多了?!敝x余庵笑罵了一句,“不管將來如何,我們謝家不參合就行了?!?p> “對了,前幾天接近媛鴛和晉兒的那兩人是什么底細,可曾查清?”謝余庵放下一子,隨口問了一句?!澳羧雱e人的套里了,我們還不知,那可就鬧笑話啰?!?p> 謝晟答道:“那位叫宇文愷的沒什么問題,確實是北齊那面的,而且聽說還是位神童,懂些奇淫巧技,也算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那叫紀俠的還沒查到真實身份?!?p> “哦?”謝余庵微微詫異,只要九州之中有名有姓修士,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以他們謝家的本事,要查一個人的身份是真是假還是挺簡單的,不可能平白無故多出一人查不出跟腳的修士來。
謝晟欲言又止,謝余庵一瞪眼,“有什么事就說,別吞吞吐吐的?!?p> “那人說他是江陵人士,我們那邊的人去查了一下,江陵只有一位姓紀的,而且這人還很有名。”謝晟也不再隱瞞心里的猜想,輕聲說道。
見老爺子正準備聽下去,卻又沒了正文,望著他再瞪了一眼,謝晟才無奈地接著道:“那人就是紀雍??梢晕覀冏钚碌玫降南ⅲ皫兹沾巳诉€在東海龍宮,不可能出現(xiàn)在長平才對。當然這都是孩兒猜測,做不得數?!?p> 謝余庵沒好氣的瞪眼,道:“那你還說這么多干嘛?討打?!?p> 謝晟苦笑不已,心里委屈得不行。“不是您老讓我說的嗎。”
就在這父子兩無憂無慮的高談闊論之時,院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黑衣人,對著謝余庵拱手道:“家主,小姐被虢王接走了?!?p> 謝晟聞言神色大變,“什么?”謝余庵眉頭一跳。
“謝晉呢?他在一起嗎?”謝晟急忙問道。
“公子也被三位高手請過去了。”黑衣人面無表情的答道。
謝余庵輕嘬茶盞,說了一句,“晟兒,虢王此時回京的目的,還真被你猜對了?!?p> 謝晟冷靜一想,脫口而出:“九州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