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患看完已是入夜,青櫻又磨磨蹭蹭地,一直到子夜時分,才打點了一個小包袱,帶著蘇元悄悄從寨子一個側(cè)門溜了出去。
蘇元說:“為何我們還要如此偷偷摸摸地?”
青櫻搖著她的小折扇,說道:“他們這破寨子就我一個郎中,哪能放我隨意亂走?”
蘇元說道:“我們便從這條山路走下山?”
青櫻說道:“是,這寨子本就隱蔽,又占據(jù)地勢之便,很安全,所以山道上不會有人巡邏,只有寨門口和山腰處有幾個護(hù)衛(wèi)罷了,一會兒我們便繞過他們?!?p> 蘇元疑惑道:“可我也是從這條路上來的,并沒有遇到什么機關(guān)陷阱啊。”
青櫻說道:“那大概是你運氣好吧?!?p> 蘇元道:“不對呀,你剛剛也說了,這寨子本就隱蔽,又占據(jù)地勢之便,安全無虞,連巡邏都省去了,何必還要設(shè)置機關(guān)?”
青櫻吃驚地看了一眼蘇元,說道:“哇,原來你也有這么聰明的時候。”
蘇元道:“看來我是上當(dāng)了。”
青櫻聳聳肩,笑著說道:“你看這深更半夜的,我一個姑娘家多危險啊,你就當(dāng)陪陪我不成么?”
蘇元也學(xué)著她聳聳肩,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要想說不成,現(xiàn)在還有機會么?”
青櫻用折扇敲了敲蘇元的腦袋,說:“看來你很不服氣啊,那便算我欠你一個人情?!?p> 蘇元道:“陪你走一段倒是無妨,只是我趕著去找人,不知道耽擱了一晚上,會不會找不著了?!?p> 青櫻說道:“找什么人?我可以幫你呀?!?p> 蘇元微微搖頭,說:“那倒不用?!?p> 青櫻把玩著手中的扇子,兀自猜測道:“能讓你只身犯險,必定是情深義重,想必是個姑娘吧?”
蘇元苦笑了一下,說:“確實是個姑娘?!?p> 青櫻“哦”了一聲,卻不再說話,默默行路,腳步似乎也加快了些。她身上氣息微弱,大概也有些功夫底子,憑借醫(yī)術(shù)在江湖上立足之人,武功自然也不必太好。蘇元覺得她身上有種靈氣,卻與歐陽曦那種不經(jīng)世事的靈氣不同,是帶著些古靈精怪的狡黠。
不知為什么,青櫻竟讓他想起了唐時悅,想起了那個他守護(hù)多年的美夢。唐時悅總是比他聰明,成績也比他好,她也偶爾會用筆敲敲蘇元的笨腦袋,甚至因為他跟哪個女生比較要好而吃醋……蘇元看著眼前這個清瘦的背影,使勁搖了搖頭,提醒自己別想得太多了。
到了山腳,蘇元見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便對青櫻道:“我們就在此別過吧。”
青櫻問:“你打算怎么找?”
蘇元說:“這車轱轆留下了痕跡,我隨著方向去找找看,興許可以找得到。”
青櫻說:“馬車目標(biāo)太大,又容易留下痕跡,如果是我的話,便不會乘馬車走?!?p> 蘇元說:“可這馬車確實不見了呀?!?p> 青櫻道:“趕馬車往一個方向去,自己步行往另一個方向,聲東擊西,豈不是更安全?若你的朋友不是個笨蛋,想必會這么做的。”
她這言下之意,就是罵蘇元是笨蛋了,蘇元撓撓頭,心想好像她也沒說錯,便說道:“那我便朝反方向追追看?!?p> 青櫻笑了,說:“這樣才對,我跟你一起吧?!?p> 蘇元疑惑地說道:“為什么跟我一起?你不用辦事嗎?”
青櫻道:“我不是欠你一個人情嗎,幫你追到小情人,就算還了這個人情啦。”
蘇元窘迫地解釋道:“這……是我朋友,不是情人……”
青櫻推了推他,說:“好啦,快走吧!要買馬匹須到市集,我們?nèi)暨B夜趕路,想必可以追上?!?p> 蘇元點了點頭,跟著青櫻快步而去。他之前跟歐陽曦學(xué)了些歐陽家的輕功法門,只是自己真氣不足,施展有限。而現(xiàn)在,啟慧法師傳給他的真氣已經(jīng)滲入經(jīng)脈之中,盡管還不大懂得運用,但此刻再施展歐陽家的輕功,已覺得步履輕盈得多了。
可奇怪的是,雖然蘇元腳下輕快,卻還是被青櫻甩在身后,任憑他如何運用真氣追趕,最多也是齊頭并進(jìn)罷了。蘇元贊道:“姑娘好輕功啊?!?p> 青櫻道:“這是我偷學(xué)來的踏云仙步,江湖人稱輕功第一,專門用來逃跑的。”
蘇元說:“這倒是有用的功夫。”
青櫻道:“你若是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教教你?!?p> 蘇元微微一笑,不再答話,兩人便似較上了勁一般,在黑夜中一路奔襲。時間長了,青櫻腳力漸漸不濟,而蘇元體內(nèi)的真氣卻是源源不斷,自然領(lǐng)先了一些。
蘇元見自己已經(jīng)放開青櫻幾丈遠(yuǎn)了,便放慢腳步,等青櫻趕上來。誰知,青櫻卻忽然停住了,他只好又折返回去,問道:“怎么了?”
青櫻道:“你的朋友剛剛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就算沒有負(fù)傷,也應(yīng)該體力不濟,如果我沒有算錯,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趕超他們了。”
蘇元著急地說道:“啊,可我們一路上并未見著他們,難不成不是這條路?”
青櫻道:“不可能,步行只有走這條小路。他們也許是在路上的農(nóng)舍歇下了,我們應(yīng)當(dāng)折返回去找找看?!?p> 蘇元點點頭,青櫻真比他冷靜得多了。
他們沿途找去,到了第三家農(nóng)舍門口,蘇元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井邊打水。他立即對青櫻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這是曲念心。”一路上,他已經(jīng)把自己如何遇見歐陽曦、又如何搭救曲家兄妹、再如何與啟慧法師結(jié)伴到這南濁嶺來簡單地跟青櫻說了一下。
青櫻提醒道:“恐怕曲念賢也在,此人工于心計,還是小心為上?!?p> 蘇元看見圍籬低矮,說道:“曲念心武功不高,我們輕些翻過去,應(yīng)該不會被察覺。”
青櫻點點頭,隨著蘇元繞到屋后,翻過圍籬,躍進(jìn)了院內(nèi)。院子靠著偏房,房內(nèi)亮著燈,隱約還能聽到有人說話。蘇元拉著青櫻,弓著身子,緩緩踱步到了窗下。
房內(nèi)有輕微的啜泣聲,聽起來是歐陽曦的聲音,而曲念賢正安慰她道:“別哭了歐陽姑娘,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p> 過了一會兒,歐陽曦才抽噎著說道:“我只是不明白……蘇元哥哥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聽到此處,蘇元瞪大了眼睛,青櫻對他做了個手勢,提醒他冷靜些聽下去。房內(nèi),曲念賢溫和地說道:“或許他有某種苦衷吧!否則啟慧法師與他無冤無仇,他何苦要聯(lián)手鬼夜異人團(tuán)對啟慧法師痛下殺手呢?”
歐陽曦說道:“莫非……莫非此事跟玄冰石也有關(guān)系么?”
曲念賢說道:“很有可能,聽你說與他初識之時,他是和鬼夜異人團(tuán)的業(yè)七一起出現(xiàn)的,想必就是騙取你信任的一個圈套?!?p> “可、可我身上并沒有玄冰石啊?!?p> “他千方百計在討好你,你難道看不出來么?若他能得到你的芳心,便能通過你,向家里索要玄冰石?!?p> 歐陽曦似乎又哭了起來,她說道:“我始終難以相信,蘇元哥哥對我那么好……”
曲念賢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仔細(xì)想想,我們這一行人中,成平和小良是大法師的親信,而我與妹妹又全依仗大法師來報殺父之仇,除了蘇元,還有誰會向鬼夜異人團(tuán)告密,在半路上截殺我們?”
“或許無人告密,只是鬼夜異人團(tuán)早有謀劃呢?”
“你忘了山上業(yè)詭說的話了?他說他接到訊息說大法師病重,本來還將信將疑,此番交手才知道大法師果然虛弱,真是天意……這話還不夠明白嗎,必然是有人秘密送了大法師病重的訊息給業(yè)詭,否則以他們的實力,怎敢對大法師出手?”
“可是,若蘇元哥哥與鬼夜異人團(tuán)是一伙的,業(yè)詭又怎會將信將疑呢?”
“現(xiàn)在你還在幫他開脫!”曲念賢口氣生硬起來,說道:“他必是怕我們發(fā)現(xiàn),匿名送口信上去的。再說了,如果不是他,他又為什么要打傷小良逃跑?”
歐陽曦似乎被說服了,猶疑道:“這個……”
曲念賢說道:“歐陽姑娘,你聽我一句勸,此人心腸歹毒,千萬不可信任他!”
曲念賢的解釋倒是滴水不漏,把全盤陰謀都推到了蘇元頭上。蘇元在窗下聽得怒火中燒,正打算沖進(jìn)去向歐陽曦解釋明白,忽然身后傳來了一聲:“什么人!”他猛地站起來,眼前正是啟慧法師的隨從小良。
緊接著,曲家兄妹、歐陽曦也趕到了院子中。昨日還相聚甚歡的一群人,此刻卻紛紛亮出了兵刃,殺氣彌漫,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