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老申等人已經(jīng)吃過回房休息了,格桑坐在桌邊抽著煙,看見晏仲弋進(jìn)來,忙往旁邊挪了個位置,并從煙盒里倒出一根煙,有些討好似的遞了過去。
晏仲弋雖然不抽煙,倒也沒說什么拒絕的話,把煙接了過來,沖他笑了笑,坐了下來。
見他接過了煙,格桑這才有些放松下來,他叼著煙,有些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這個一開始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小哥。
他能感覺出來,這個人和屋里那幾個不是一路子的。
晏仲弋有些發(fā)愣,他手里拿著那根煙,有下沒下的在桌子上點著,發(fā)出輕微的聲音。
“格桑大哥,那個小鐘,你認(rèn)識嗎?”
格桑的煙早就抽的就剩下點煙屁股,聽見他問自己,忙把嘴里的煙丟在了地上用腳捻了捻,回道:“認(rèn)識,老熟人了,來這里的人都是阿鐘負(fù)責(zé)去接的?!?p> “那你知道他有個父親嗎?”
手上的動作停下,晏仲弋看著卓瑪問道。
格桑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奇怪,黝黑的臉上擠滿了復(fù)雜兩字,他看著一臉正色的晏仲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有個習(xí)慣,想事的時候總喜歡摩挲手指,仿佛這樣就可以加快想事情的速度,緩解壓力,提高效率。
他的動作被晏仲弋盡收眼底,心想那個男人果然是有點問題的。
“我剛才在院子里看見他了,他來找小鐘,”晏仲弋頓了頓,抬眼看著他又說道:“他好像和小鐘關(guān)系并不是很好啊?!?p> 屋內(nèi)的煙霧漸漸散去,空氣里彌漫的尼古丁的味道也在慢慢變淡,桌上的殘羹剩飯透著涼意,格??粗杏X從肚子里冒起一股冷意,這股冷意直沖心頭和大腦。
他內(nèi)心掙扎著,透過眼前這雙明亮的眼睛仿佛又看見了幾年前的鐘克紅。
那時候的他天真可愛,像是一顆閃閃發(fā)光的小珍珠,是大家的小開心果,他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和現(xiàn)在這個小哥的一模一樣。
明亮,單純,充滿著希望。
可現(xiàn)在.....
格桑想起前幾日的情景,那孩子像是具尸體一樣任人擺布,那雙眼睛變得空洞灰暗。
所有的一切都再也不會讓他活過來了。
想到這,他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再睜眼仿佛下了什么一定的決心。
“那個男人叫達(dá)瓦,他不是阿鐘的父親,阿鐘是我阿媽撿到的棄嬰,當(dāng)時撿到他的小被子里有這個名字,想著可能是他親人留下的,就叫這個名字了?!?p> 格桑說著又點了根煙,火星燃起,他猛吸了一口,眼神迷茫的望著窗外,似乎是在回想著什么。
“達(dá)瓦是我的堂哥,他和他的老婆沒有孩子,我們商量了一下,便把阿鐘送給了他們撫養(yǎng),好讓阿鐘也有爸爸媽媽,當(dāng)時他們都很喜歡他?!?p> “阿鐘漸漸長大,在他9歲那年,不小心誤進(jìn)了禁地,阿嫂為了救他,死掉了?!?p> 格桑的語氣很平穩(wěn),說到這竟然有些顫抖。
“從那以后,達(dá)瓦就變了,他認(rèn)為阿鐘是不詳?shù)娜耍⑸┑乃蓝际且驗樗?,他開始虐待阿鐘,誰勸都沒用,阿媽在的時候還能護(hù)著阿鐘,等到阿媽去世了,再也沒人能管住達(dá)瓦了?!?p> 晏仲弋聽著皺起了眉,他倒是沒有想過里面竟然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他望著格桑,這個中年人已經(jīng)有了白頭發(fā),生活的過往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的痕跡。
“那你呢?你的話他也不聽?”
格??嘈χ鴵u搖頭,說道:“他不僅恨阿鐘,他也恨把阿鐘撿回來的阿媽和我,要不是這層血緣在這,他早就把我殺了。”
“阿鐘是個好孩子,哪怕達(dá)瓦再怎么打他,他也覺得是自己那里做錯了才讓阿爸那么生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阿鐘遠(yuǎn)離他?!?p> “可是總會有疏忽的時候,阿鐘漸漸長大,達(dá)瓦就越來越恨他,他對阿鐘做的事就越過分,他開始酗酒,賭博,沒錢的時候,就把阿鐘送出去抵債!”
格桑突然掩面,哽咽道:“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很多事情你是想象不到的,阿鐘被送到那些人手上,就基本回不來的。”
晏仲弋聽著心都跟著顫,他不是什么小孩子,格桑沒說出來的話,他都是懂的。
鐘克紅長得好看,這樣一個孩子,掉到那些賭徒的手里,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他拿著煙的手攥的死死的,手里的煙已經(jīng)被捏到變形。
“等我再找到阿鐘,他就倒在臟臟的土堆那里,身上什么樣的傷都有,他躺在那,眼睛睜的大大的,望著天,就像是死了一樣,我把他抱起來,他身下的土已經(jīng)被染紅了?!?p> “那群畜生!”
格桑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他為自己沒能保護(hù)好阿鐘而感到羞愧和痛苦,他不知道以后該怎么面對阿媽和阿嫂。
他更無法面對每天依舊乖巧的喊他叔叔的阿鐘。
“我把阿鐘送出去過,可是沒幾天就被達(dá)瓦找到了,找到后達(dá)瓦就會更肆無忌憚的對他,我想過報警,可是沒用,警察管不到這里,達(dá)瓦到處都有人。”
“我有想過把達(dá)瓦殺了!可是阿鐘不讓,他怕達(dá)瓦的人會報復(fù)我?!?p> 格桑猛地抬頭望向晏仲弋,他知道這群人不簡單,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握住了他的手。
“小哥!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我求求你,帶阿鐘離開吧,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可以做的,我都給你!”
晏仲弋看著他久久不能平復(fù)心情,他想救,可是他自己現(xiàn)在都是自身難保,怎么救?
“格桑大哥,你知道明天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吧。”他想到一個法子,雖然有些冒險,但總比現(xiàn)在這個情況好些。
格桑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沒有人帶隊根本進(jìn)不去,你們到這,不就是找我做領(lǐng)隊的嗎?”
“這樣,明天一早,你編個理由,把小鐘也帶上,路上,我想辦法找人帶你們離開?!?p> 明天蘇三的人也會到,到時候只能拜托蘇三看能不能幫這個忙了。
格桑對他千恩萬謝,忙跪下來朝他磕了幾個響頭,晏仲弋阻止不了他,只好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