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弟弟變哥哥
天將明的時候,老天終于哭累了,雨歇了。
早上,晴空聞鳥鳴,一陣微風(fēng)輕柔的拂動著樹葉。
方苔走出山洞,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清新的空氣啊,絕了。
方苔忍不住瞇起眼睛,多吸了幾口空氣,貪婪地感受著大自然的美好,僅在這一刻,忘記了煩惱與憂愁。
直到身邊有人走過,擾動了這一方清靜。方苔才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離去的人影,思忖片刻,便快步跟上。
眼下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自己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只能先跟著薛定柔邊走邊看,隨機(jī)應(yīng)變了。
薛定柔先去昨天兩人相遇的地方,發(fā)現(xiàn)所有東西都被大雨摧殘得不行,只勉強(qiáng)撿回一只空籃子。薛定柔回頭略帶幽怨的看了方苔一眼。
“啊......這個有機(jī)會我一定補(bǔ)上!一定補(bǔ)上?!狈教B忙道。
這東西壞了,薛定柔自是不必去鄰村了,直接掉頭回家。方苔亦步亦趨,跟在后頭,這段路說陌生又不全然陌生,說熟悉又從未見過。
大約是被跟得太久,薛定柔覺得好不自在,想說你別跟著我??苫仡^一見方苔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一會兒囂張跋扈,一會兒楚楚可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薛定柔突然覺得女人這生物真是好可怕。
想來,兩人同一個村的,走同一條路也無可厚非,薛定柔也釋然了,只在進(jìn)村前,停下腳步,提醒了下方苔,兩人日后照面也當(dāng)沒見過比較好,不然怕有好事者覺得兩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方苔想了想,點了點頭。這年代思想還不大開放,男女稍有出格舉動便能被唾沫星子淹死。在她搞清楚眼前狀況之前,還是小心謹(jǐn)慎些,避免節(jié)外生枝。
映入眼簾的就是樸素的村落,方苔在經(jīng)過村門口時,還仔細(xì)瞧了瞧旁邊的石碑,辨認(rèn)了下那三個字:拾春里。
村子里的人還挺熱情大方,方苔一路走來,遇到好幾個喊她問早的。可她是一個不認(rèn)識,背上冷汗涔涔,表面上,一律微笑著回應(yīng),倒也沒讓人覺出什么異常來。
橫店一日游都不帶這么逼真的,方苔越發(fā)覺得慌了。直到一直直走的薛定柔突然拐了個彎朝左手街道走了,方苔內(nèi)心的慌張擴(kuò)充到了極點,再也掩飾不住,腿腳虛軟,邁不動步子了。
聽到后面沒有熟悉的腳步聲了,薛定柔回頭就看到這樣一幕,那個鵝黃色的身影,獨自站在十字路口,面色鐵青,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好似偌大世界,無她一處容身之所,踏出任意一步,都能將她粉身碎骨……這姑娘絕對是遇到什么事了,眼里的悲傷無助昭然若揭。
比他大上四歲,卻完全沒有這四年時光該有的沉穩(wěn),反倒顯得特別可憐特別無助,無助到他覺得自己不能一走了之,更不應(yīng)該丟下她一人。
仔細(xì)瞧她,會留意到她五官臉蛋都特別小,柳葉細(xì)眉,發(fā)絲特別軟,黑中透著一點栗色。其他就也平平凡凡,若要認(rèn)真為她找些特點,可能就是左眼尾綴著那一顆黑痣了吧。
說這平凡無奇的黑痣真有些神奇,在她表情兇悍起來之時,顯得眼神凌厲,待她興高采烈之時,又燦若繁星……
想偏了……薛定柔搖搖頭,吸了口氣,走到她跟前?!澳阍趺戳??”
方苔回了神,眼睛重新有了焦距,與他對視,內(nèi)心似有千言萬語,不可言說。
薛定柔被她這復(fù)雜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他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對面的方向,“我說過,你家離我家不遠(yuǎn),我還記得你家是左手第五戶,門前有個大水缸,種了一片銅錢草……”
第五戶、大水缸、銅錢草……方苔聽完這話,突然整個人如同被點亮了一般,立馬來了精神。這種感覺就像,特別迷茫沒有方向的時候,得到了NPC的重要提示……腦海里飄過一句系統(tǒng)音,「請去下一個地點,領(lǐng)取任務(wù)。」
她想對薛定柔說句謝謝,可現(xiàn)在說不得。
“嗯,我回家了?!狈教ΤΧㄈ釗]手作別,就轉(zhuǎn)頭去找房子去了。
這些房子都不是泥墻,也不是木屋。方苔仔細(xì)一瞧,竟都是用石塊壘起來的,墻壁雖不完全平整,倒也筆直,看樣子十分堅固。
一、二、三、四、五,方苔站在第五戶與第六戶之間,反復(fù)點數(shù),誰來告訴她,為啥大水缸銅錢草在第六戶??!
正當(dāng)方苔抓狂,準(zhǔn)備賭一把去開其中一扇門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胭脂氣息,緊接著一個婦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你這丫頭,不就是讓你跟陳家老二見個面嗎,哎呦呦,瞧把你矜貴的,甩臉子跑了,把人家晾那里。你上哪去了,一夜未歸,還有臉回來!”
這婦人大概也是怕鄰居聽見,丟了臉面,邊說邊把方苔拉進(jìn)了沒銅錢草的那屋。
進(jìn)了屋,方苔環(huán)視四周,這家也挺簡陋,大概只比家徒四壁好那么一點,有幾件簡單家具和生活用品。方苔內(nèi)心咯噔一下,想來這次穿越,還穿到一戶貧苦人家了,內(nèi)心忍不住默哀三秒鐘。
這婦人還在訓(xùn)她,方苔只當(dāng)她在訓(xùn)別人,左耳進(jìn)右耳出,暗自打量眼前這位嫂嫂。這女人年紀(jì)約莫三十,講話語氣火爆,但外貌長相卻是溫婉嬌小那款的,身上是粗布衣裙,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矛盾得很。
“我在跟你說話,你還敢給我走神!”蔡蝶衣見她這樣脾氣更爆了,伸手就要往她身上打。
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蝶衣,小苔回來沒?”
馬上屋門就被推開了,來者是個青壯年,男人長相竟跟方苔有五分相似。
“我剛聽說小苔回來了,就先回來看看。小苔,你說你也太不像話了,一聲不吭就跑了,你嫂嫂有多擔(dān)心你也不知道,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p> 蔡蝶衣就跟京劇里換了張面皮一般,換個張悲情可憐的臉,拉住方巍的手臂,靠在他身邊。
“巍哥,別說了。小苔也是心中不情愿,千錯萬錯也是我這個當(dāng)嫂嫂的錯。事先應(yīng)該跟小苔好好商量下,事情變成這樣,我心中已是萬分自責(zé),你若再怪她,我就要羞愧難當(dāng)了。”
蔡蝶衣一副他再訓(xùn)就要哭了的模樣,惹得男人十分憐惜,就勢擁她入懷,拍著背安慰起來。
方苔眼睛都看直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多么想給這兩人鼓鼓掌,可惜這年代沒有奧斯卡獎給他們。
不對啊,巍哥……方???!
誰來告訴她,她現(xiàn)實生活中的十二歲的弟弟怎么變成她哥了!
這下方苔看著方巍,眼神十分驚恐,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仔細(xì)一看,兩人是很像,可是她還是接受不能啊,之前還是個毛頭小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她高一頭有余,成了老大哥。
一人忙著安慰,一人接近崩潰,誰也沒管誰,直到一聲咕嚕聲打破局面。兩夫妻總算有空看她一眼,方苔肚子回應(yīng)般的又叫了一聲。
“呵呵,我肚子餓了。有沒有什么吃的……”方苔干笑道。民以食為天,有什么問題等她填飽肚子再去想吧。
果然她這個嫂子白了她一眼,轉(zhuǎn)頭去廚房給她拿吃的去了。端來一盆饅頭,放在桌子的時候又白了她一眼。當(dāng)然這些小動作,方巍全看不見。
方苔也不睬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桌上這一大盆紅糖饅頭上了,這里得有十個吧,每個饅頭都有她兩拳那么大。這嫂嫂當(dāng)她是什么怪物呢,什么女孩子一頓吃的下這么多。
不管了,她拿起一個松軟熱乎的饅頭咬了一口,真好吃啊。三兩口很快就下肚了,她又拿起第二個……很快,她吃完了第八個……方苔覺得意猶未盡,拉過盤子想拿盤子最后的兩個,這兩個饅頭也是離她最遠(yuǎn)的。
還未拿到饅頭,眼前的盤子又被拉遠(yuǎn)了。蔡蝶衣細(xì)眉一挑,嗔道,“亭兒還沒吃呢,你不給你侄女留一個?”
方苔又懵了,蒼天吶,她連侄女都有了……小孩兒去鄰居家玩了,當(dāng)天下午才見到,大名方亭,小名小亭子,是個清秀可人的小美女,有七八歲大,就是臉色透著病態(tài),特別瘦,巴不得讓她多吃點。
小亭子倒是特別活潑愛說話,有點小大人的模樣,拉著方苔,姑姑長姑姑短的,說了好些她在鄰居家看到的有趣玩意兒。
講了一柱香功夫,小亭子終于神色委頓,迷迷糊糊趴在她膝蓋上睡著了。方苔有些無措。這小侄女好讓人喜歡,也好讓人心疼……方苔暗暗決定,若是在這呆一天,就好好照顧她一天。
蔡蝶衣輕手輕腳靠近,動作輕柔地抱起小亭子回屋。她這嫂嫂,待自己孩兒倒是挑不出半點毛病。跟她之間的嫌隙,究竟是為何,方苔一時也搞不明白,慢慢來吧。
這一晚,方苔躺在一張簡陋的床板上,屋里沒有電視,也沒有空調(diào),她已經(jīng)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接觸任何電子產(chǎn)品……
窗戶有縫,合不嚴(yán)實,她躺在床上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天空上懸著一輪明月。方苔掩掩薄被,想想父母和弟弟,再想想自己那三兩閨蜜,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有沒有想她……方苔想著想著沉入了夢境。
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穿越到了古代,開了一家奶茶店,門口立一大大招牌:拾春里。專供權(quán)貴品嘗,一杯十兩黃金。天下有錢人無一不慕名而來。一是為了品嘗何為奶茶,二是為了瞻仰她奶茶西施的容貌。
最后奶茶西施,名動京城,皇上竟帶著他弟來微服私訪。兩兄弟都加了她的微信,為了她爭風(fēng)吃醋。可她誰也不愛,偏偏瞧上了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wèi)?;噬吓瓨O,派人要來殺御前侍衛(wèi)。
為了保住侍衛(wèi)情郎的命,她連夜趕制了一把AKM交給他逃命。
此生不求朝朝暮暮,只求郎君安好!
她站在城墻上,淚眼婆娑地,目送侍衛(wèi)策馬離去。
等她轉(zhuǎn)身,就見皇上站在另一處高樓之上,旁邊站著本該離開的侍衛(wèi),提著槍,面色冰冷。
皇上接過槍,怒氣沖沖地喊道,“我就知你不同尋常,如今確定你是個妖女。這時候你還有何可辯解,妖女納命來!”
說罷,“啪”的給了她一槍。
方苔從夢中驚坐起,此時冷汗已把里衣浸透了。太、太可怕了!外頭天還未亮。方苔拿袖子抹了抹額間、脖頸的汗珠。
方苔有些后怕,她一定要先保全自己,不讓人發(fā)現(xiàn)她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