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查看匕首受損情況。任悅脫了外套上床蓋好被子。兩個人都沒睡意。林航又不知道從哪里拿出油紙擦刀?；璋档穆窡粽者M來，夜有些漫長。
“你怎么不問我們?yōu)槭裁幢唤?？”任悅低聲問?p> “問了也不會回答。我何必自找沒趣？徐乾這個人為撐足面子，看樣子過的也不容易?？偟媒o他留幾分薄面。就是沒想到，飛來的是梭形鏢。幸好沒傷到筋骨?！绷趾脚擦伺参恢靡采w好被子。
“奉城，有你要找的人？”任悅問。
“沒有。流浪到這里而已?！?p> “周組長不是那種隨便認朋友的人?！?p> “我？偷過將軍府，要不是他抓了我。那會是我最后一次，收山之作！錢也沒偷著。還蹲了一年的監(jiān)獄……唉，認識周游后就一直倒霉?！绷趾竭€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任悅待他冷靜下來，側(cè)頭問：“你，不怕我把這些話告訴少爺嗎？”
“你都叫他少爺，說明主仆有別。若是從心底敬畏，日常處事會很小心。你這樣得有十年以上嗎？…徐乾給的藥，好像很想睡覺?！绷趾饺滩蛔〈蚬?，“沒事的話我就是睡……”
話沒說完。林航氣息變得勻稱，歪頭睡著了。
任悅想起這幾年的經(jīng)歷，微笑著翻身閉眼安睡。
早飯的香味充斥在屋內(nèi)，林航睜開模糊的雙眼，尋著香味坐起來。
“過來吃飯吧！”任悅還是那種不冷不熱的語氣?！澳阕蛲碚f的將軍府，是閑賦在家，號稱‘閻王’的閆老將軍？”
林航揉揉鼻子，眼神無辜的點頭。直到喝了半碗粥才緩過神來?！敖裉熳鍪裁窗?？不是要進貨嗎？”
“任組長和高小姐會看著辦。今天你得跟我去幾個地方。”任悅把自己面前的粥推到他面前。
“做什么？有比進貨更重要的事？”
“徐乾一會親自過來，請你到他們家過去坐坐?！比螑偺а凼諗苛藥追謬绤?，“上次托他進的東西，都是私貨。棉紡和藥品。徐幫主被抓進總部接受拷打。他能這么對我們是有原因的。少爺說，讓你謹言慎行維護和他的關(guān)系?！?p> “哦。那我不吃了。到徐乾他們家再吃也不遲?！绷趾节s緊整理頭發(fā)和衣服。
一個小時后，徐乾帶著小景站到林航的面前。
“我說你不用這么客氣。今天我們就回去了。還專門到府上做客，這要是傳出去多丟人?！绷趾綌[手說什么都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徐乾嘆氣，“是兄弟我有求于你。昨天抓住的那小子，吐露正主后就放了?；厝ゲ坏絻蓚€小時，被人扒了上身的皮裹著干草拖到?jīng)]人的地方。對方能在凌晨對派出來的人動手，天亮后就有可能攻進我家?！?p> 林航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鎮(zhèn)宅的神獸，也不是我能解決的問題！徐幫主，不是我不給您面子。您執(zhí)意要我前去，多少透露點。我也心里有點準備?！?p> “那我就直說了。能進將軍府偷情報又能全身而退的人，一定能助我們徐家脫離這次險境。”徐乾看了一眼林航身邊的任悅。屋內(nèi)幾人都沒有驚訝的表情，看來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林航尷尬的扶著額頭，心里罵著周游，還有那個躲在背后的宣程?！叭螑?，你看我是去還是不去？”他眨眼尋求幫助，卻聽到了無情的回復。
“一起去看看吧。徐老幫主久病未愈，少爺一直心有愧疚?！比螑偦卮鸬暮唵蚊髁?。
四人下樓，林航瘸著一條腿受人矚目。
到了徐宅門前，幾輛豪華轎車停在門口。徐乾說了一句，“六爺來了”飛跑進門。
“六爺是誰？”林航轉(zhuǎn)頭問任悅。
“什么錢都敢賺的六爺，只有一樣不碰?！?p> “什么？”林航繼續(xù)刨根問底，他也想用這種方式給自己壯膽。
“死人?！比螑偡鲋巧吓_階，向里面一點點走去。
六爺?shù)娜撕托旒业娜艘轮袆e。包括六爺本人也是一身黑衣。林航心里暗自嘲笑，又不是烏鴉有必要一身黑嗎？
徐乾大聲斥責道：“是誰把人放進來的？我出去之前留話沒人記得嗎？”
管家匆匆跑來，附在他耳邊講清原委后，被徐乾揮手趕了出去。
六爺手托茶壺奸笑道：“徐少主不要怪下人。我過來和你談談水運的事。日本人給的委托書在桌上。今天你多少給點痛快話。也別讓我繼續(xù)來回跑。”
林航推開任悅的手，一瘸一拐坐到桌邊。伸手要徐乾手下給他來壺茶，一邊喝茶一邊看戲。起初六爺不在乎多進來的兩個人，反正自己帶的人多，真要打起來也不吃虧。背后盯著的這雙眼，怎么也擺脫不了。
“你這小輩，不報上名。自己顧著喝茶。”六爺多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
“哦。您說我？小輩不才，林航。前幾年土里挖寶貝，也沒賺著什么閑錢，改行當風水先生。要說咱也是進過閻王家的人。昨晚剛和徐少主碰面，就被某個沒長眼的家伙戳了腿。反正也是閑著。過來坐坐喝茶閑聊。”林航把腰間的匕首放到桌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還真來個無名小輩。規(guī)矩都不大認識。好歹六爺我走江湖十年之久…”
大家斗狠已經(jīng)比過了?；ハ嗟烂髯约菏遣慌潞莸闹?。六爺腦筋一轉(zhuǎn)咂巴嘴，覺得這小子剛才有一句很重要。將軍府的“閻王”前幾年隱居，夜晚無法安睡。家里的宅院多，經(jīng)常是這邊住幾天，換一個地方在住一段時間。聽說閆老將軍的兒子在奉城謀職，想必是去那里生活。面前這瘸腿小子口若懸河，所言可真？六爺思慮著。
“偷東西這事，可不能說謊。素聞將軍府戒備森嚴，你又是如何進去的？江湖傳說的事情，你就不用在這跟我撒謊了?！绷鶢斠擦脸鰜砹俗约旱呐錁尅?p> 林航知道自己被架起來，必須做點什么才能結(jié)束。他就是闖入閆家的賊，被眾人皆知會是什么后果？任家老爺子、任爾東肯定把他供出去。以后甩不掉這層關(guān)系，也會一直被脅迫。把他介紹到奉城站工作的周游會怎么樣？想到這，他看到面前空碗有人倒茶，抬頭一看是任悅。
可能就是這短暫的對視。林航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拆開匕首皮套，亮出那把善良的刀，猛地戳進桌面。映著陽光，六爺看到上面刀刃刻著“宣”，刀柄刻著“林”。
傳聞閆老將軍為獨吞前人私藏的寶藏殺了宣友。宣家后人報仇多次潛入，卻沒動閆家人分毫。
“你是宣友的后人？”六爺聲音有些畏懼。
“認識我家老宣頭？他一生走南闖北，多少留了些名聲。嘿嘿。六爺也認識？我這做后人的，還蠻有面子的?！绷趾矫蛄艘豢诓?，“既然您有了委任書，不如今日抬抬手。讓徐少主安排好家里的事。這么多兄弟，也得容時間說明白后面的事。畢竟咱們是同宗同源，此時抬手日后也好相見。六爺，您看行嗎？”
六爺面露難色，“按說今天我得拿到他的轉(zhuǎn)讓書。你是宣老前輩的后人，我?guī)煾冈?jīng)受宣前輩搭救性命。我只說一句，徐少主。六爺我貪財，卻也知道這易主之后的生意不好做。較量一口氣也好，為了名聲也好。前塵一切，就此了了吧！”
徐乾挨著他緩緩坐下，眼神流出悲傷，“本想告訴父親，他打下的家業(yè)守住了。眼看著他病入膏肓，要食言了?！?p> 林航搓搓臉，調(diào)皮道：“你們家大業(yè)大。干什么事都無所謂。重啟那天，別忘了叫我湊熱鬧。事先聲明！我沒有錢，也沒我爺爺超強的記憶。風水這事，他還沒來得及教給我，就被炸進水里。直接水葬了?！被貞浰岬乃查g，他心里一緊，抿起嘴角聳了聳肩。
送走六爺。徐乾返回，又帶了家中大夫過來。邊給林航換藥邊聊天，“我總以為下一秒就要劍拔弩張。沒想到你居然化險為夷。他們一直說，宣老爺子是去摸水下寶藏才喪命的。”
“可能吧。當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他去了幾年也忘了。眼下我只想自己能活著?！绷趾酱鸬?。
“你的匕首，在哪里都好用嗎？”徐乾問。
“哦。他說沿海一帶，是朋友都會認識。在我眼里僅僅是防身工具?！绷趾桨櫫税櫭?，傷口疼的鬧心。
任悅一直守在他身邊，看著大夫配藥，遞了一包粉末過去?！笆侵寡椎乃帯Ｒ徊⒎胚M去吧?！贝蠓蛱ь^看他一眼，按他說的做。
徐乾說什么都要留他們吃飯，大夫給林航換完藥就去臥房探望老幫主。林航和管家這么一聊，才知道徐乾撐起這份家業(yè)的不易。
徐家三代以水為生。水上運貨，在和平日子里最為消遣，保證安全到達尚可。戰(zhàn)亂之時，貨船能安全到岸，實屬祖德保佑。水路運輸?shù)搅诵烨赣H手里，他看著懷中年幼的兒子，堅決不想讓后人繼續(xù)從事這么辛苦的生計。便在獨子年幼時送到學堂，希望能從書本中改變命運。
任青山落腳奉城后，得知徐幫主身有寒疾，需要中藥和高明的大夫細心調(diào)理。一來二去，徐幫主身體日漸好轉(zhuǎn)。二人友誼更加深厚。徐乾和任爾東也成了暢想未來的青年摯友。
說到任青山四處漂泊，最終選定奉城落腳。還要得益于徐幫主的推薦。奉城，也正是徐家的故鄉(xiāng)。離上海最繁華的地段近一些，有著最便捷的水路陸路運輸。也是南下躲難的好地方。最重要的一點，閆碩在上海偶遇到了任爾東。才透露失蹤很久的閆老將軍已經(jīng)定居在這里。
世事變遷。任青山下定決心，在奉城投入自己全部家當，才有了任家貨鋪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