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面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只有水滴答滴答落下的聲音經(jīng)久不歇,仿佛在與什么應(yīng)和,又好像是誰彈奏出的一首凄涼的歌。
木清弦的青姨依舊坐在那里,長長的白發(fā)順下,幾年的時間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見到木清弦過來,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木清弦稍微一提衣裙,一屁股坐在對面:“青姨,您這山洞是只有我能進(jìn)來嗎?”
青姨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呆滯,隨即講:“也許吧,誰知道呢?不過,清弦你問這些做什么,難不成是想帶什么人進(jìn)來讓我看看?”
木清弦總覺得青姨這句話有著一絲絲女婿見丈母娘的錯覺,一時間竟是紅了臉,樣子讓青姨看去像是坐實了她的猜想。
“女孩子長大了,會自己往我這領(lǐng)人了,不過清弦啊,這情愛兩字啊,你這圣女怕是半點也沾不得,”
青姨還沒說完,就被木清弦急急的打斷了:“青姨你瞎說什么呀,什么情呀愛呀的,不是這樣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吶。”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面子薄。但就算不是對象,我還是得說,清弦啊,你早晚都會明白,你是這南國的圣女,注定了你不會,也不能擁有自己的一切,當(dāng)然我知道你會覺得不公平,你會反抗,但你早晚會真的理解這一切。清弦,你并不算真正的人,你只是有著七情六欲的神,如果有一天你堅持不下去了,那就將一切都洗掉,你能做到的,忘記一切,其實也好?!?p> 那天,青姨絮絮的和她說了很多,大多數(shù)木清弦都不太懂,她只知道也許會有一天,她會為了一個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也許還會有一天,她會為了一件事抽筋削骨,再世為人。可那一天在多遠(yuǎn)的未來那?木清弦猜不到,也不敢去猜。她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就連出了門孟儒叫她的那幾聲也沒注意。
“木木?!?p> 木清弦忽然被一個人拽了一下,跌進(jìn)了那人的懷里。正是孟儒,再看腳下,是一個極抖的小緩坡。
“看路。”孟儒好看的眉毛深深皺起,好看的樣子竟讓木清弦想起了青姨,她下意識的用手撫上孟儒的眉,想要撫平他。可當(dāng)木清弦的手放了上去,兩人卻都是怔住了。緊跟著,兩人的臉上便都有紅暈浮現(xiàn)。
然后便是木清弦從孟儒的懷里掙開,急急的沿著路向山下跑去。獨留下孟儒一人站在那里,久久未動。
木清弦離開山洞離開的早,也沒回頭,自然也就沒看到她的青姨看著她的背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然后搖了搖頭,目光呆滯在山洞的某一個點,像是在回憶什么極其久遠(yuǎn)的事情,又好像是在懷念某個人。許久許久,露出了一個笑容:“清弦,你是圣女,這情愛呀,沾不得的,但是沒用的,誰都阻止不了。愛上一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發(fā)生呀?!?p> 青姨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二十多年前的圣女山,那時的圣女山與現(xiàn)在并無太多變化,只是那里有另一個女子,穿著圣女繁雜的一群,拎著裙角,在一棵極老的樹下,好像在跳一支最傳統(tǒng)的舞。樹的腳下坐著一個手里領(lǐng)著一壺酒的男子,他滿身戾氣,仿佛與這圣女山格格不入,一口酒入腸,男子臉上的笑容綻的極大,有著南國人所沒有的爽朗。
也許就是在那時被情愛所脅,然后一個猛子扎入愛的狂流,像是一個初出茅廬不懂世俗的小孩,再也回不到她既定的路,然后就這么走了下去。直到現(xiàn)在,都好似沒有回頭。
圣女山上的長老見到她時總會問她:“后悔嗎?”她總是笑而不語,有什么好說的呢,沒人會知道的,她在這情愛里得了什么,就得還回去,最后自己才得干干凈凈,若一定要說什么后不后悔,那就真的是沒意思了。
她會勸木清弦不要去沾情愛,是因為那是一劫,讓人心甘情愿陷入,永不放手,如果真的要選,那就不要開始。
不要開始,這已然是最好的開頭,最好的結(jié)尾。
最為重要的是,那個男孩子進(jìn)不來這山洞,怎么講吶,她仿佛又看見了很多年前的她,懵懵懂懂,連追逐的對象都是那么相似,那個世界里的人。
青姨忽然有些想笑,那些老家伙們在當(dāng)年那件事后,對那一族可謂是深惡痛絕,又怎么會犯下了這么大一個失誤,她一想起那幾個老家伙在事情發(fā)展之后將會露出的臉色,她就忍不住的想笑。哪里會不恨吶。但她已經(jīng)勸過了,只是結(jié)果如何她不敢去保證。
這山洞她住了那么多年,自從她滿頭銀白開始,這山洞的水就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她數(shù)了那么多滴水滴,有時也會想到底她得活到什么時間,到底她還得受多少折磨,但有的時候,她又想繼續(xù)活下去,她還有些事沒有做完。
她想起那個英雄救美的老故事,而她不巧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那個笑得一臉痞氣的男孩子對她講:“你叫什么???”
“沈青,我叫沈青?!?p> 青樹萃羅一環(huán)墜,落入誰家也做翡。
她緩緩地閉上眼:“我不后悔,一點都不。”
孟儒回來之后便一頭扎進(jìn)了藏書館,他翻著圣女山的簡史,想要找到有關(guān)那個青姨的只言片語。終于,在一本記載歷代圣女的正冊上,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個名字。
沈青,前南國圣女,天資異稟,在與魔族一戰(zhàn)中隕落。
孟儒是不大信這些正史所言的,再者說,這沈青的記載明顯不全,只有薄薄的半頁紙,即使去世的早,也是極不正常的,就像是有人特意把有關(guān)她的痕跡抹去。
更為關(guān)鍵的是,孟儒好似聽說過這個名字,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父母隱隱約約的提起過這個名字,但卻像是一個忌諱,兩人提完之后臉色都變了,他母親還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孟儒敢肯定,他的身世與沈青有著極大的關(guān)系,他還有一種直覺,這種猜想讓他心中一凜,卻沒有在臉上露出一絲端倪。
再者說,孟儒根本靜不下心來思考,他的心里現(xiàn)在亂極了,滿腦子都是剛才與木清弦的那個擁抱,他感到自己的臉又要燒起來了,他認(rèn)真思考了自己究竟與木清弦是什么個關(guān)系,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是非比尋常的,明知道對方的身份,卻誰也不把身份當(dāng)回事,甚至兩人在這圣女山上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更往大了說,他同木清弦在一起的時間,甚至要遠(yuǎn)遠(yuǎn)的超過他的父親母親。
也許是木清弦大了他兩歲,對于木清弦的陪伴,他早已習(xí)以為常,可仔細(xì)一想,他真的把木清弦當(dāng)過姐姐嗎?恐怕沒有,他從來就沒有叫過木清弦一句姐姐,,更不要提把木清弦真正當(dāng)作姐姐來尊敬。那木清弦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哪?
孟儒來不及多想,便被圣女山的大掌教白長老叫了出去,白掌教和當(dāng)年的樣子并沒有太大分別,還是那副嚴(yán)肅刻板的樣子,再怎么看都不會讓人心生親近。
白掌教倒背著手,眼睛卻注視著遠(yuǎn)處的山下。
“孟儒啊,給你個任務(wù)?!?p> 孟儒行了一禮:“掌教有何吩咐?”
“我們圣女山的歷代圣女,在十八歲的時候都要下山歷練??晌冶仨毜酶嬖V你,這次下山可能不能同歷屆一般大張旗鼓,一是魔族族長十七年前不知所蹤,現(xiàn)在魔族就是一盤散沙,清弦下山極有可能會遇到危險。二是”
白掌教在這個時候頓了一下,隨即緩緩轉(zhuǎn)了過身來,眼神中寫滿了孟儒看不懂的東西。
“清弦她,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