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卿和宓在猴群外圍睡得極熟,一個是心大,一個是太累。以至于當猴群猛然尖叫示警,所有猴子都后退時,鳴卿和宓才剛迷糊地醒來。幾乎是瞬間,想捕獵猴群的雙頭蛇就將蛇頭轉向還沒睡醒的鳴卿和宓。
鳴卿后背汗毛猛然直立,驚得她矯健地吊著藤蔓跳下樹,躲過了蛇頭的襲擊。宓看見兇惡的大蛇,驚得呆立,只覺得月光下那隱約的影子,在她眼里恐怖地清晰。
“宓!”鳴卿大喊一聲,宓猛然驚醒從樹上跳下,驚慌間沒抓住藤蔓,落地的瞬間扭傷了雙腳。那蛇頭一攻鳴卿不中,二攻宓不中,看宓受傷行動不便,放棄了看起來更弱小的鳴卿,一頭明一頭暗齊齊朝著宓攻來。
宓掙扎不過,那驚人的豎瞳,滲人的鱗甲,看不清顏色的花紋還有那血盆大口在眼中仿佛慢放般的清晰無比,卻迅速得難以躲避。宓睜大眼看著尖銳的獠牙猛然接近,心臟驟停,鳴卿猛地撞上宓順著力道險險躲開蛇頭的攻擊。
鳴卿拉著宓想往猴群跑,死亡迫近的威脅使宓忘記傷痛連滾帶爬地跑著。可猴群根本不打算救她們,雙頭蛇也根本不攻擊猴群,仿佛玩弄般多次險險從她們身邊擦過,偏偏不咬中,更不暴露暗處的第二個蛇頭。
尋找中,力察覺到猴群突然的示警和騷亂,招呼幾個人便朝著猴群方向趕。雙頭蛇感應到火光的迫近,放棄了玩弄獵物的心思,猛然加速攻向宓,鳴卿后背冷汗驚起,使盡力氣拉著宓躲過這一擊。然而五歲多的小孩,再大力,也沒法完全躲過這一擊,何況雙頭蛇隱蔽的第二蛇頭趁此機會迅速出擊,宓身形斜扭堪堪擦著第一蛇頭的嘴躲過致命一擊,卻被第二蛇頭一口咬斷了右臂。
宓痛得尖叫,已趕到近處的力聞聲趕來,揮舞著火把大聲喊著宓的名字。雙頭蛇感應到火光已經極近,蛇頭含著斷臂悄然退去。
宓痛得昏了過去,鳴卿抱著宓的半身,顧不得雙頭蛇會不會殺個回頭,大聲叫著:“力叔!救宓!”
力應聲趕到,被鮮血潑灑了一身的兩人映入眼,只覺似有金花閃爍。他強定住神,連忙給宓止血,抱起宓回頭一邊大喊“族長!救救我娃!”一邊狂奔。
后來的人檢查了鳴卿并無大礙,心情沉重地抱著鳴卿也往回趕。
力嗓門大,農聽到呼救便拔足狂奔,接下宓之后一番救治,卻發(fā)現血流變小但無法止住,照這樣下去宓會失血過多當場死亡。
農抬頭欲問宓受傷的情況,卻看見渾身是血的鳴卿被后面的人夾著跑來,他心猛地一提,卻聽鳴卿大叫:“父!我沒受傷!宓被兩個腦袋的蛇咬斷手了,你快救救她!”
“雙頭蛇?!”在場的人心里都是一驚,宓竟然是被這種罕見的兇物咬斷手,難怪血流不止。
“我去采藥,族長求您一定保住宓!”力朝農匍匐行了敬神才用的大禮,顧不得其他便離去。
農心情沉重地嘆了口氣,他不敢再動宓,只在原地救治,部落的其他人在附近清理出一塊地方生火,一半人留著一起等,一半人先回了部落。
“父,宓為什么還在流血?”鳴卿靜靜坐在宓的旁邊,不敢動作。
“雙頭蛇是劇毒之物,宓到現在還有氣息說明那蛇根本沒有用毒液,但它的口水也是有毒的,會讓傷口流血不止,只有它洞穴附近的絨花可以止血。宓的手臂竟然被不堅固的蛇牙生生咬斷,那雙頭蛇怕已經是開了靈智的精怪,力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在宓血流盡之前回來。”農輕聲解釋道。
“這山林處處有危險,晚上更是兇險。你們兩個小女娃到底為啥跑山里來了?”留下來的一個人開口問鳴卿,語氣神情皆帶著隱隱的怒氣。
鳴卿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宓要找力叔。”后便只顧著看宓的情況,再也不理會其他人的問話。農只得安撫下帶著怒氣的眾人,卻也得不到鳴卿回話。
天光將近,徹夜不眠的眾人終于等到了力帶著絨花歸來。宓終究命大,保住了小命。農終于松口氣,騰出空來問力是否跟雙頭蛇正面搏斗過,可有受傷。
力搖搖頭,輕聲對農說:“族長,我怕是活不成了。我中了毒,險險殺了雙頭蛇,吃了蛇膽,也吃了解毒草??赡请p頭蛇剛成精怪,毒性有增強,我不知還能撐得幾天?!?p> 農一驚,細細檢查一番才艱難得出一樣的結論,心里嘴里滿是苦澀,只恨自己不知天下花草,找不到方法救人。
力笑了笑又轉頭問鳴卿:“鳴,跟你力叔說說吧,你怎么和宓離開部落的。”
鳴卿看了看宓,想著要是力叔死了,宓會更難過的吧,于是她也開始有些難過。大半夜不理人的鳴卿終于開口回話:“午飯的時候我想出去玩,遇到宓在部落出口樹下編花環(huán),宓很不高興,還哭了?!兵Q卿并不以為宓是被自己嚇哭的,她只以為小石子不會讓宓感到害怕。
“宓跟我說,她是因為父跟母吵架才不高興,她父三天沒回家,她想找父去接母,只要找到她父她母就不會不高興,她也不會不高興了。然后我們就來找你了?!?p> 力聽著鳴卿的話,更是悔恨難過。都是因為他,如果他沒有負氣不歸家,宓就不會出來找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夜里跟族人打著火把驚動了雙頭蛇,她們在猴群領地會安然無恙。他是部落里最熟知山林的勇士,他當然知道雙頭蛇平日根本不往猴群去的,因為猴王比雙頭蛇更早成精怪。
鳴卿看著力眼里涌出細淚又生生憋回,又開始迷糊地想到:力叔是在害怕死了嗎?宓醒過來知道力叔要死了,會一直哭的吧。
鳴卿窩在農懷里沉沉睡去,農苦澀嘆氣。
農雖研究本草半輩子,但他此時仍然是個凡人,還未踏入修行,以至于從未察覺鳴卿神智不完整,情感不完整,只當是被猴子帶大,心性尚帶野性。而眾人也沒辦法將事情的責任全扔給小孩子,只得心底暗自嘆息,對部落第一勇士的即將逝去既憂心又隱隱帶著振奮?;杳缘腻担钡搅Χ景l(fā)死去也沒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