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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四百四十二章 國破山河在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639 2021-06-12 17:14:16

  蜀人不按套路出牌,死守孤城,并非是對李勢的愚忠,他們一定是在等待,在等待援兵!

  城外,晉人死命攻城,城內(nèi),蜀兵死傷慘重,皇城搖搖欲墜,大趙的援兵遲遲未至。

  主宰者李勢唉聲嘆氣,坐立不安,在窮困之余,忽的想起了一個人來——胞弟李廣!

  眼前,這支奮力抵抗晉人的神秘的蜀宮侍衛(wèi)正是李廣和李福訓(xùn)練出來的。

  或許他們二人早就料到,成漢將來會有這一天,因而提前在軍中遴選了一萬名銳卒,隱藏行蹤,千錘百煉。

  他們瞞住了所有外臣,就是指望能在危急時刻護佑皇室的安全,以圖卷土重來。

  而自己殺了李廣,冷落了李福,可是他們精心打造的這支力量卻在危難時刻保護著自己!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李勢不再沉浸在往事中,他這次是動了真格,當(dāng)場讓內(nèi)侍頭頭王總管分發(fā)了不菲的黃貨,刺激軍心。

  王嘏又稱趙人援兵即刻便至,因而眾軍信心滿滿,精神抖擻,決心死戰(zhàn)到底。

  結(jié)果,蜀人的這股悍勇,攻城的司馬晞和褚華卻正當(dāng)其沖!

  城外的攻勢也異常凌厲,畢竟先入皇城,擒住李勢,這滅國之功將會書之竹帛,名垂后世,誰不眼紅?

  “錢軍曹,為何又退下?怎么回事?”褚華劈頭蓋臉責(zé)問道。

  “二爺,這些蜀軍他娘的失心瘋了,兇頑得很,寸步不退,咱們根本占不了上風(fēng)。尤其是他們手中不知使的什么神器,能連續(xù)射出七八支箭來,威力太大,是不是先緩上一緩?”

  褚華惱道:“不行,寧可死光了,也要沖進(jìn)去,咱不能輸給司馬晞,明白嗎?不行就動用老底子!”

  “要是這樣的話,二爺就擎好吧!”

  錢軍曹乃是被桓溫殺死的錢大的幺弟,也是雇工出身,人稱錢老幺,悍勇和狠毒一點也不輸于錢大。

  錢大之死,他自然把帳算在了桓溫頭上,時時想著報復(fù),但力不能及,這才死心塌地跟著褚華。

  既是為報仇,也為奔個前程。

  錢老幺接管了錢大手下的雇工,兼并了三堂的兄弟,又網(wǎng)羅了江湖上一些雞鳴狗盜之輩,犯奸作科之徒。

  褚華利用職權(quán),將他們?nèi)縿澣胄l(wèi)將軍府麾下,錄了軍籍,拿著軍餉,實際上當(dāng)做自己的私兵。

  幾年下來,規(guī)模越來越大,已經(jīng)接近乞活軍的人數(shù),私下里還稱為白籍會,這就是褚華口中所說的老底子。

  乞活軍訓(xùn)練以技為主,弓馬嫻熟,登山涉水,要求技能超群。而白籍會訓(xùn)練以狠為主,一場訓(xùn)練下來,不是肢殘骨斷,就是帶血見肉,難怪被穆帝司馬聃斥責(zé)說不恤士卒!

  白籍會尋常演練時也赤身肉搏,真刀真槍,死傷乃家常便飯。狠是狠了點,卻很見成效,將士股栗,有必死心,倒是訓(xùn)練出一支輕生之卒。

  “去吧,本國舅親自觀戰(zhàn)?!?p>  “左隊二百人,上陣!”錢老幺一聲令下。

  “中隊二百人,準(zhǔn)備!”

  隊正當(dāng)然知道褚華的規(guī)矩,不顧乍暖還寒的春風(fēng),脫下上衣,赤膊上陣。

  如果全部戰(zhàn)死,褚華毫不吝惜,給的撫恤金足夠死者家人一輩子的溫飽。如若不能戰(zhàn)勝,無論多少人均要被處死,而且撫恤金分文沒有。

  褚華在陣后督戰(zhàn),見城墻上槍林箭雨,肢肉橫飛,流血盈前,仍言笑自若,絲毫不以為意,不時還偷窺遠(yuǎn)處的對手。

  司馬晞氣急敗壞,吆三喝四,而世子司馬綜躲在陣后,寶劍不時在空中揮舞,用力比劃。

  司馬遵還小,所處的地方非常安全,任再有力的射手都望洋興嘆,他不過是來看看熱鬧見識一下世面而已。

  郗超聽聞城下的戰(zhàn)況,說不出來的舒適,欣喜現(xiàn)于臉色。

  “現(xiàn)在他們騎虎難下,想要救援,又拉不下臉,也怕咱們分一杯羹。這樣僵持著吧,又破不了城,死傷會越來越大,回去如何向朝廷交待?顏面朝哪里擱?”

  桓溫拔劍而起:“再不出手相助,只會危及大局。若他們真有援兵,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言川反問道:“怎么救?總不能拿咱們的荊州軍給他們火中取栗吧。這幾日拼殺下來,已折了近四千人,不能再送死了!”

  郗超也憤恨道:“他們倒好,一不提軍餉糧草,二不管兄弟死活,分明是讓我們自生自滅,哪里還把我們當(dāng)成朝廷的人?”

  桓溫卻沉著言道:“我們不能因私廢公,私人仇怨先擱在一邊,國事要緊。再者,我們也不需要派兵上陣,哪來的送死?”

  “恩公,不派兵,你指望吼一嗓子,蜀軍就投降了?”

  桓溫淡定道:“咱們手里不是還有一顆棋子嗎?”

  城樓上,幾個蜀軍吃力的抬著一副木質(zhì)架子,里面嗖嗖不停射出箭矢,晉軍非死即傷,這就是錢老幺所說的神器。

  “言川,看到那兵器了沒有?”

  “見著了,那是什么怪物,俺從未見過?!?p>  桓溫訝然說道:“八成就是失傳多年的諸葛連弩,亦稱元戎弩,此弩乃諸葛孔明所造,片刻工夫就能連射十支箭,殺傷力極強?!?p>  “恩公,既然這么厲害,那為何現(xiàn)在少有使用?”

  桓溫解釋道:“因為它體寬且沉,非常笨重,單兵無法使用,只能用來防守城池營壘,加之設(shè)計精密,巧奪天工,當(dāng)時的蜀軍視若珍寶,一旦敗陣,首先就會銷毀此物,故而曹魏時沒有斬獲。”

  說到這里,他起了心思,交代劉言川,一會入了城,派人把它們?nèi)际占饋恚唤o老四,帶回萬州妥善珍藏,將來或許有用。

  “奇怪!自鄧艾破蜀之后,此弩就絕跡江湖,怎么在這蜀宮里還能重現(xiàn)?”桓溫又自言自語起來。

  “桓溫,你來作甚?本王并未讓你助戰(zhàn)!”司馬晞一語就說出自己的處境,但嘴巴還是很硬。

  “王爺,下官看王爺損失慘重,怕誤了大事,所以特來相助。不過王爺放心,下官不敢爭功!”

  “哦,你的意思是,助我破了皇城,你置身事外?”

  “下官正是這個意思!”

  這可真是送上門的好事,司馬晞心里美滋滋的,可是,轉(zhuǎn)念又一想,以桓溫的謀略,會不會是在耍什么花樣?

  還是試探一下為好,他換了臉色,言語也變得客套了許多。

  “桓大人這般仗義,反倒讓本王慚愧了,不過,本王想,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桓大人請說吧?!?p>  “多謝王爺體恤,王爺你也知道,若是再晚來一步,皇城就被我等拿下了。既然王爺有令,下官自當(dāng)唯馬首是瞻,撤出就是?!?p>  “桓大人客氣了?!?p>  “不過下官有言在先,偽主李勢還有府庫數(shù)不清的財貨都在城里面,王爺要看好了,千萬不能出什么差池。否則,將來圣上要是問起來,與下官無干!”

  “這是自然!”司馬晞大度的答應(yīng)下來。

  “還有一條,王爺破城后,切莫濫殺無辜,蜀宮的圖書典籍戶冊等等皆要完好無損,這些都是今后朝廷治蜀不可或缺的?!?p>  “桓大人盡管放心,這些東西本王毫無興致,而且本王破了城,布置妥當(dāng),就返回建康,益州就交給你來收拾了。”

  “好,一言為定!”

  司馬晞痛快道:“一言為定!”

  心里更加得意,擒了李勢,搶了府庫,這益州就是個爛攤子,虧你桓溫還像撿了個元寶似的開心,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蜀軍兄弟們,莫要死撐了,益州的百姓都跑了,這孤城,你們這點人是守不住的!”

  城上銳卒苦戰(zhàn)了兩個時辰,早已是筋疲力盡,之所以苦苦死撐,因為心里還存有一絲僥幸。

  但,這絲僥幸很快就破滅了。

  “日頭快要落山,你們的援兵不會來了,你們的皇帝騙了你們!”

  不管真假,蜀軍聽聞后,開始心慌了起來,因為若等到天黑,晉人摸黑攻城,乘黑夜戰(zhàn),防不勝防。

  城內(nèi)只剩下四五千人,城外至少還有兩萬多晉軍,無論如何也撐不到天亮。

  “天朝仁義之師,絕不會傷害俘虜?shù)模銈內(nèi)舨恍?,看看這是誰?”

  晉軍隊列迅速拉開,從陣后閃出一人來,微睜雙目,眼神里滿是凄涼和哀怨。

  “是大將軍!晉人沒殺他!”蜀軍驚異的看著,興奮的嚷道。

  “我們不僅不殺他,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我們還會放了他!”

  李福淚眼滂沱,對李勢徹底失望了,痛苦的對著城樓喊道:“兄弟們,成漢沒指望了!你們走吧,別無謂送死了。如果為君者是漢王,本將軍寧可戰(zhàn)死,決不投降!”

  不大一會,蜀軍土崩瓦解,四散奔逃!

  司馬晞見此,馬上沉下臉來,責(zé)道:“有此人在,怎么不早說?害得本王折損這么多兵馬!”

  桓溫眼見司馬晞翻臉無情,不禁怒火中燒,憤憤懟道:“王爺自入筰橋,除了攆我等離開,何曾關(guān)心過半句戰(zhàn)事?還言之鑿鑿說不需要我等效勞,王爺這先倨后恭,且恭且倨的本領(lǐng),也太嫻熟了吧!”

  “桓溫,你這是譏笑本王嗎?”

  司馬晞此時已經(jīng)不再需要桓溫幫忙,便抖起威風(fēng),想要給點顏色。

  這時,親兵急報:“王爺,褚國舅他們進(jìn)城了!”

  司馬晞一看,這還了得,哪還有功夫理會桓溫,策馬疾馳,嚷道:“綜兒,遵兒,快快快,搶在他們前面!”

  司馬綜從旁經(jīng)過,狠狠瞪著劉言川,辱罵了一句,還不忘回頭,輕蔑的看了桓溫一眼。

  張狂之人下場總歸不妙,司馬綜進(jìn)城之后,就嘗到了教訓(xùn)……

  晉軍攻城后不久,蜀軍尚未露出敗象,但李勢已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質(zhì)問道:“王嘏,你說的趙人援兵何在?”

  “陛下,非是臣之過,那石虎拿了陛下的饋贈,是親口答應(yīng)微臣的呀?!?p>  李勢恍然悟道:“完了,又中了趙人的暗算!這幫天殺的胡狗,奸詐無信,殊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若成漢亡了,下一個便是你們!”

  此時發(fā)怒還有何用?抱怨又有何用?

  李勢哀極而泣:“王愛卿,難道李氏父祖?zhèn)飨碌慕秸嬉鲇陔奘郑侩拚娴氖腔杈?,行的是暴政??p>  王嘏料定李勢精神已經(jīng)崩潰,內(nèi)心狂喜,心想,你就是這樣的君主,江山就毀在你手里。

  不過,他一抹臉,諂媚道:“人之死生,在命之夭壽,不在行之善惡;國之存亡,在期之長短,不在政之得失。那諸葛孔明何等智謀,又能怎么樣?蜀國還不是滅了嗎?”

  李勢聞聽,呆呆不已,這番話到底是好話還是壞話,是安慰還是譏諷,怎么就聽不明白呢?

  再說,現(xiàn)在窮途末路,該何以自處,是進(jìn)是退,他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接下來,王嘏一句話讓他找到了答案!

  “陛下乃明君圣主,只是龍游淺灘,一時困厄而已,陛下莫慌!再者說了,咱們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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