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祀.染穹（其一）
“2039年9月18日：
暮商。晴日，蔚藍穹頂，荼白浮云散盡，鋪展出純靛的畫紙，未染一塵。男孩前往少女的住所，幫整納衣物、助收拾行李。旅行的諾言將要兌現(xiàn)。
于午間小酣后，登上客機，云隙間翱翔，蒞臨于青空。何時乘歸途？只淡然：‘此行無期?！舯纫硭斤w，則一去不返。
下機，遙遙無期的目的地。暫著眼當下，少年拉著女孩，為充饑，步行于充溢葷素味道的美膳大街。兩旁攤販肆意，四溢美食香氣，撲鼻的蔥油味使人思憶......但此些八方宴席皆與二人無關(guān)。
就坐于一家日料館，點單三份咖喱便當草草了事罷。”
......
蒼空被靜默的灰云所籠罩，顯然，今日是魔都一年里罕見的陰天。不再是射入窗玻璃的那幾縷孟秋暖陽將海城喚醒，Crystal也未敲打房門、沒了聲息，只有鬧鈴在不竭地喧鬧著。
簡單迅捷地打理好床鋪。一推開房門，海城便聞到環(huán)繞于整個出租屋的濃厚煙味，又隨即驚愕于門外的景象：徑直望去，Crystal并未在臥室就寢，而是身著黑色連衣裙，側(cè)身躺著，熟睡在被爐邊。玻璃桌板上散落著個位數(shù)的煙頭，她左手緊捏著一罐啤酒，右手仍握住那部黑殼手機。而在Jessica Mall購買的那兩盒“Beef”則被拆開，目測至少有8聽啤酒于暢飲后遺落在地，加之昨晚在外灘旁飲盡的那些，難以知曉Cry昨夜里究竟喝了多少。
“......但愿她已經(jīng)在攢錢換個機械肺或機械胃了?？傔@么瀟灑的話，缺心少肺也是遲早的事......”
海城能做的僅是擔憂了，Cry并不是個能存下錢的女人。即使Cry曾深刻地認識過那些惡習(xí)的反噬，但出于某些原因，這也變成Cry比較大眾化的一點：她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更在乎享樂在前、活在當下。
屏住呼吸，為了不打攪那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士，海城盡量不弄出聲響，慢步到洗漱臺前，悄聲掩門。洗漱后，又踮腳行至餐廚區(qū)，從櫥柜里取出一片塑料袋，再轉(zhuǎn)向被爐旁，在距Cry三尺遠的地方蹲下。海城拾起倒地的啤酒罐，邊聆聽著鐵罐互相碰撞發(fā)出的“叮?！甭曧?，估摸著音響程度，邊緩慢地往塑料袋里收拾著。
地上的啤酒罐收盡了，又站起身，海城開始收拾桌板上散落的煙頭。目光不時停留在Cry身上，她的雙馬尾并未扎起，而是披散著長發(fā)；由長發(fā)作鋪墊，頭靠著地毯熟睡著，大概率是喝斷片后轟然倒下的。卻因為側(cè)躺，雙臂緊挨著胸部，將其聚攏起來，胸脯中央被夾出一條縫隙，昔日的超平坦早不見蹤影。海城出于本能地俯下身，一步步朝Cry挪動，連同她平淡而富滿韻味的睡顏一齊悄聲地窺竊。
“嗯......”
Cry終是惺忪著迷糊的睡眼，從放肆痛飲后的沉睡中，如泥土扛過冬日后，又將嫩綠復(fù)蘇一般蘇醒過來。卻正視著靠近自己額頭的海城。
“早......早安，Cry......”
海城忙站起身，繼續(xù)收拾煙頭，并祈禱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沒被發(fā)覺。也是這頗顯成熟的胸部，才使海城回想起，眼前的女子已有27歲，和自己差了一整個生肖的輪回。
Cry先用手背揉過睡眼，再靠中指、無名指和小指撩過額前的劉海，而后手掌轉(zhuǎn)向后頸，捏著，喘出一道悶氣。無神地呆望著海城：
“......早?！?p> 大概是剛醒來，睡眼還沒清澈；亦或是昨夜的酒勁沒過，意識尚未清醒。Cry總得是沒察覺到自己被偷窺一事。
“看來是得救了......”
“你說啥？”
“沒什么，自言自語慣了！”
“......又是些奇怪的愛好罷?！?p> Cry沒再詢問下去，這些瑣事暫時還提不起她的興致。
“早餐吃點什么？冰箱里還有些鯡魚罐頭和面包，蘸著沙拉咽下去還能湊合......再不濟就點外賣，想看我下廚最好等下輩子?！?p> “我會去外邊解決?！?p> 這是昨晚在“潘多拉魔盒”的倉庫里，海城和那位名叫拉姆的藍發(fā)少女的約定，約好會再光顧那家早茶店。
“......也行，那我就只點自己那份?！?p> 指尖在熒光屏上熟練地滑動著，很快便完事了。于是將手機放在桌板上，Cry拎著那罐啤酒走向洗漱間。
“喂，Cry?！?p> “嗯？”
海城提著塑料袋，指向Cry手中的圓柱體:
“那罐酒你還要嗎？”
“想喝的話冰箱里還有，自己拿去。”
“不，確切地說是要那個鐵罐，我出去的話能隨便倒些垃圾。”
“嗯......也不是不行?！?p> 說著，便仰首“咕咕”地灌完殘留的酒液，然后眼神示意海城，便將空罐投過去。海城穩(wěn)當?shù)亟幼≡诳罩袆澾^曲線的酒罐，將它放進袋子：
“謝了?！?p> “真是，還沒謝你幫我清理呢......話說你的投擲是跟誰學(xué)的，昨天那把刀要是扔歪了你是知道后果的?！?p> “沒學(xué)過，順手扔的?！?p> 順手？但愿這小鬼不要有第二次順手罷，總憑感覺做事會遭反噬的。
“......奇怪的愛好加上奇怪的作風(fēng)，等于奇怪的人。多偉大的發(fā)現(xiàn)！我該去領(lǐng)薩克尼克理綜獎了?！?p> Cry邊憧憬著邊關(guān)上洗漱間的門。海城便反復(fù)確認了沒有啤酒和煙頭殘留:
“那......一會見。”
沒理會自我高潮的Cry，海城匆匆離去。卻在下電梯時尋不見手機，又折返出租屋。再要出走時，Cry的手機突然接收到一則短信，即使走得匆忙，海城也耐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
【你什么時候來？】
......
墨灰的陰云渲染著的填充滿出租屋的小區(qū)。海城終于掙脫而出，然后沿著Cry昨日引導(dǎo)的路線，向那家有著藍發(fā)少女打工的早茶店行去。跑車奔馳的大街上揚起“水霧”，濃霧開始蔓延整個魔都，稍不留神，那玩意就已彌漫到海城跟前，而后將他環(huán)繞、包裹住。
這盡是那場“大屠殺”后形成的災(zāi)變，一旦觸及“宇宙意識”，整個宇宙中的意識都會產(chǎn)生共鳴，它們會憑借自己的意識去遷移、去改造、去變幻，然后帶來發(fā)散式的破壞、帶來無止境的更替、帶來災(zāi)難與毀滅。這般陰天將降雨時會自發(fā)生成的“水霧”便是“變幻”的具體表現(xiàn)之一。這類顛覆常識的災(zāi)害被統(tǒng)稱為“安德斯特爾”，簡稱“安斯”，但因其中的大多數(shù)都將帶來災(zāi)禍，人們更容易接受它的俗稱——“安息”?！鞍蚕ⅰ钡臑?zāi)害程度從高至低依次排序為：需要遷移城市乃至國家的SP級，例如“開山”；需要通知市民緊急避難的BP級，例如“跳雷”；需要至少5人協(xié)作才可能掙脫的MP級，例如“巫旋”；以及無法對生物體造成直接傷害的P級；例如“葉舞”。而“水霧”便是不會對生物體造成直接傷害的一類，是最低的P級災(zāi)害。但對于喜好飆車的家伙來說，這無疑是場SP級的災(zāi)難。
被“水霧”繚繞，海城只得無奈地仰望頭頂那片灰幕：
“難得的陰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