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黃昏與黎明,如果不用在一日的往返里掙扎……”明媚讀著讀著就流下的淚水,那是常明庭借給她的書中的一本,叫《往傷》,她越讀越覺得像是自己,最后實在讀不下去……常明庭是她生命中的光,可是活著的每一天都太煎熬了,李棠輕蔑的眼神和時不時的凌辱、老師們回避的神情和刻意的忽略都叫她難受苦悶。心里仿佛一直有塊石頭壓著,叫明媚喘不過氣來。
“世人匆忙,他們都不懂你。”
“我知道,可我亦是世人?!?p> 《往傷》的最后一頁是一個問答。明媚的手輕輕撫過那行字,最后摟著書,沉沉的睡去。
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趙馨兒打開窗戶通風(fēng),她習(xí)慣過這樣周而復(fù)始的生活。重復(fù)無聊,但重復(fù)可以叫人麻木;麻木很傻,但麻木可以止痛。
只是常明庭早已厭倦了這樣的安穩(wěn),他被明媚的鮮活美好所吸引,他偷偷帶著她出去玩、送她文具和書;明媚卻眷戀他身上的安穩(wěn)和淡泊,她想和他一起做一個博學(xué)的老師,授人以書。
“爸,這周我想出去寫生,”常開元一邊攤開本子寫作業(yè),一邊說:“你帶我去東湖好不好?”
“行,”常明庭摸了摸兒子的頭:“正好,你不是吵著要吃小炸肉嗎,咱們中午就去吃小炸肉?!?p> “歐耶,老爸,我可太愛你了!”
趙馨兒聽著這父子倆吵吵鬧鬧,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多年前她所期望的場景,如今就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可她一點(diǎn)都不覺得有多快樂,那僅有的一點(diǎn)點(diǎn)幸福也只是來自兒子。
十六歲的趙馨兒最大的夢想就是嫁給常明庭,可從他拒絕她倉皇而逃后,她就不留痕跡的收走了所有的愛??尚Φ氖?,她剛學(xué)會不愛他,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嫁給了他。
“明庭,”趙馨兒一邊掃地一邊說:“莫尚他老婆生了孩子過滿月,叫我們過兩天去吃個飯。”
“行,”常明庭點(diǎn)了點(diǎn)頭:“什么時候?”
“下周末,帶著開元一塊去吧,”趙馨兒俯身親了一口兒子的額頭:“開元,你宋阿姨和張阿姨都吵著要見你呢?!?p> “好啊好啊!正好鋼琴班和美術(shù)班下周都沒課,”常開元畢竟還是個孩子,聽著可以出去玩自然是高興的。常明庭和趙馨兒對視一眼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是他們夫妻倆獨(dú)有的默契,巧妙的避開一切不必要說的,用動作和眼神代替。
不知睡了多久,明媚才被鬧鐘吵醒,她意識到數(shù)學(xué)補(bǔ)習(xí)班就要遲到了,慌忙的穿上衣服跑著去。
“今天放個假,”前臺的小姐姐笑著說:“常老師請假了?!?p> “請假?”明媚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喜悅來:“是生病了嗎?”
“沒有啦,”前臺看著焦急的明媚,也覺得奇怪:其他孩子聽著不用來都高興著呢:“是事假。”
“哦,那……那就好,”明媚也覺得自己失態(tài),尷尬的笑了笑:“那謝謝老師,老師再見?!?p> 看著明媚逃也似的離開,前臺不禁困惑:現(xiàn)在的孩子這么熱愛學(xué)習(xí)的嗎?
明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心里只覺得空虛煩悶,最后竟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她意識到自己對常明庭已經(jīng)不單單是單純的仰慕……她愛他、需要他,她瘋狂的嫉妒著那個只是見過背影的女人,她多么希望他的妻子會是自己……
可她也憎恨自己,憎恨沒理由的幻想和虛妄……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可她只能待在常明庭的身邊,離開他,她會死……
“大叔,寫《往傷》的凜最后又寫了那么多書,那塵呢?怎么不見她再又別的作品?”
“哦,她去世了。”
“我死了,只是用痛結(jié)束更痛……”明媚流著淚坐在馬路邊的石階上想著書里的那句話,她想:大概這個世界上,也是有感同身受的吧?
林窗說:“我不想死,可也全無活著的欲望;倘若死只是一個人的一件事,那我大概本就不應(yīng)該存在?;〞r間去理解一個人可太難了,所以大家學(xué)會了輕蔑和嘲諷;身處世間可太累了,所以理所當(dāng)然的把痛苦發(fā)泄給別人?!?p> 常明庭第一次聽這話只覺得矯情,可后來在那場簽售會上,他聽著蔣如初讀出來,只覺得苦澀……
其實我們不是不能理解其他人,只是不愿意。鎖住我們的鎖或許是固有的思想,可是鎖住鑰匙的,卻是實實在在的自私與冷漠啊!
明媚就那么哭著,周圍偶爾有人路過斜著眼看她,她也不狡辯;她想通了一切,突然覺得辯解最是無力,她只要她愛的人懂她就好。
如果他也碰巧愛她,或許不必她辯解。
可她忘了,愛人最是無私,被人愛著最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