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泓、張紙紙、白箏三人坐在一年級一班的教室里。
這是學生們平平淡淡的一天,沒有外星人、未來人或超能力者,在這里期待那些東西的話,恐怕是要失望了。
不過,如果是吸血鬼的話,或許可以繼續(xù)守望一下……不,不可能有的吧?
“話說小箏你那邊已經(jīng)忙完了么?”
“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哦?!?p> 提出“到教室里商議一下吧”提議的是一年級一班的班長白箏,她帶著我們來到了這個教室。不知為何,白箏和張紙紙在行進過程中的寒暄雖然給人一種“你們關(guān)系不錯啊”的感覺,但卻覺得有些膈應(yīng),可我也說不出是哪里,也許是我過于在意白箏在中庭里拂去張紙紙伸出援手的那一個細微的、類似于下意識的動作罷了。
學妹白箏對我也是自然地熟絡(luò)了起來,或許她生來就是這種的性格吧。
不過,即便是自來熟,也會像牛排一樣有不同的熟度啊。
“學長,你真的不是班干嗎?”
“不是啊,從小到大我沒當過。”
“嘖,不會吧不會吧?竟然真的有人連勞動委員都沒當上過?!?p> “小箏,這樣說對我這樣的一般同學來說太失禮了吧?而且你對勞動委員究竟有怎樣的偏見啊?”
白箏雙手撐著下巴,故意發(fā)出“嘟嘟”的聲音,喂,別想用賣萌敷衍過去!
如果她對待張紙紙的態(tài)度是已有咀嚼感的七成熟,那么我便是和茹毛飲血稍微有那么一絲差別的一分熟了。
“其實我也不是對沒有給我紙巾、沒有扶起我的平民學長有什么偏見啦,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聽聽學長能在籌備過程里承擔哪些工作呢。”
也不知道她是在為我先前的無作為生悶氣,還是對一般的同學心懷芥蒂,不過,我想還是前者的成分更大一些吧。順便提一句,白箏并不是本次“班級交流會”中一年級一班的唯一負責人,就在剛才,原本負責這份工作的學習委員似乎是因身體不適,才把工作交委于班長白箏。
“呃、這個嘛,我會盡力去做的?!?p> “他是這么說的哦,紙紙學姐?!?p> “分配我們每個人的工作范疇也是今天的任務(wù)之一?!?p> “好,那我們來確認一下……”
我自以為挽回了幾分面子,但當籌備工作真正開展時,只有張紙紙和白爭兩人在對照事先準備好的材料你來我往地商議著。材料上的文字也沒有哪個字看不懂,話也能聽得懂個七八分,但實在沒有插話的空間,我光是在一旁理解兩人的對話,就不停地冒出“確實是這樣沒錯”“是個好主意”“好尷尬,好想站起來把黑板擦干凈,好想掃地”的念頭……不對,為什么突然代入勞動委員的角色里了?
從我的角度看去,兩個女生的側(cè)臉在漸升的朝陽里顯得明亮而光潔——這大概就是值得謳歌的、完美無瑕的青春吧??墒?,當太陽光需要穿過樹葉和教室的玻璃窗時,仿佛又把眼前的兩人切割成萬千份碎片,就連表情都被扭曲成可怖的模樣。
然而無論我腦內(nèi)做出怎樣的遐想,張紙紙仍然是梳著馬尾的文靜學習委員,白箏依舊是短發(fā)及耳的俏皮學妹。
最后分配到我身上的正式任務(wù)只有一件——征集本班發(fā)言人名單。
“原來山泓學長是轉(zhuǎn)學生呀?!?p> 不知不覺間,第一階段的工作已經(jīng)接近尾聲,白箏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對啊?!?p> “為什么要在升學的節(jié)骨眼上轉(zhuǎn)學呢?”
“跟著父母工作調(diào)動的,反正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轉(zhuǎn)學,早就習慣了。”
“哇,這也能習慣的嗎?”
“不斷嘗試新鮮環(huán)境也是件有趣的事哦?!?p> “很堅強呢?!?p> 張紙紙冷不防地冒出這句話,居然選擇了“樂觀”、“豁達”之外的詞。
我苦笑著回應(yīng)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要這種堅強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使人堅強的不止是挫折,沒有包容的話,最終收獲的多半是萎靡吧。我先前把挫折和包容單純地把兩者比作氫離子和氫氧根離子,可仔細想想,那樣的話生成的應(yīng)當是平平淡淡的中性水才對,‘堅強’這個產(chǎn)物怎么看都應(yīng)該屬于放進什么溶液里都難溶的沉淀物吧?所以,挫折和包容之間的反應(yīng)遠遠比我想象得要復(fù)雜呢。”
“不,按照你的說法,‘堅強’是水也是說得通的。水不像沉淀物那樣有固定的形狀,所以無論接受怎樣的外力,它都能以合理的形態(tài)去適應(yīng)環(huán)境,也就是所謂的‘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這樣理解‘堅強’也沒錯,就像‘天下無敵’的另一種解釋:四海之內(nèi)皆朋友、沒有敵人。”
“學長一本正經(jīng)起來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可以理解為在害羞嗎?”
“吵死了,好好聽學長和學姐講課??!”
被看透心思的我別過臉去。
“好的好的。勉強可以為你轉(zhuǎn)個身啦。”
“為什么發(fā)出了評委般的發(fā)言?。『孟癜盐耶敵赡切┰诔璞荣惱镔u慘的人一樣!”
無論如何,就這樣也不錯了吧?
是的,我們都沒有必要對每個人的過去刨根問底,一來你珍藏的故事講出口不一定動人,二來分別的時間誰也沒辦法預(yù)見。我們都是彼此漫長生命旅程中的一員過客,在特定的時間里恰好遇見對方,不必花心力去互訴苦衷,多多積累快樂不是更重要么?
這是我在頻繁的轉(zhuǎn)學生活中積累的寶貴心得哦。
“學長,歡迎來到我們學校。”
在我陷入少許落寞前,白箏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哎?”
“那個,雖然從同時進入這所學校的我口中說出來有些奇怪,但是怎么說呢?果然還是要走走儀式的吧,儀式,嗯,儀式?!?p> “山泓同學,歡迎你。”
觀察到白箏抓住“儀式”二字不放的笨拙遮羞行為就足夠感動了,怎么連張紙紙都這樣……不好,臉又燙了起來。
“謝謝?!?p> “可只是這樣還不行啊……”
咦?白箏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嗎?我疑慮了一秒不到,白箏就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地展露那稚氣卻略有成長的身材。
“呀~今天工作總算搞定了?!?p> “這才只是剛剛開始吧?”
“為辛苦工作的人獻上蘋果汁!”
“唔,沒有起到幫助的我是沒有什么資格站出來評價啦?!?p> “不是的,山泓同學認為哪一步工作有問題都可以提,我們一起討論改進方案,每個成員的意見都很重要?!?p> 被張紙紙這樣鄭重其事地回應(yīng)了,我不得不認真地點點頭。
“而且,一開始也是你說想辦的吧?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給你壓力,我的意思是,如果每一個成員、每一個同學都能把積極性調(diào)動起來,或許能把活動辦得很成功吧?!?p> “哦、哦,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p>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張紙紙一邊說話一邊撥弄指甲呢,她這樣的實干家大概還不適應(yīng)說這種話吧。
“學長一股‘我會負起責任的’的語氣呢?!?p> “會負責的啦。”
“唔哇,真的本人嘴里說出來有點惡心呢?!?p> “喂,別說這兩個字啊,很傷人的?!?p> “對不起對不起,所以我們是不是該去喝蘋果汁了?”
“我就不去了,差不多也該回家做菜了?!?p> 張紙紙沒有理會我和白箏的吵鬧,早已將資料收拾完畢。
“哎?學姐?難道你要讓我和山泓學長兩個人去嗎?”
面對白箏可憐兮兮的表情,張紙紙寬慰地說道。
“不好意思,今天我爸爸他剛從外地回來,下次有機會再聚吧?!?p> 原來她父親在外地工作啊,嚴格來說,我家父母也屬于外地工作,只是我跟著他們到外地讀書罷了。不過,工作這種事情對于我們學生來說未免太過遙遠,即便知曉了父母的工作,實際上卻并不了解他們平時在干些什么的也大有人在吧,這么看來,一些早就植入腦中的概念并不會隨年紀長大而清晰,反而還是以僵化的、可有可無的姿態(tài)存在。一旦認識到這一點,無知還是挺令人生厭的。
“好,那紙紙你先回去吧?!?p> “嗯,再見?!?p> 張紙紙對我和略微有些失落的白箏招手道別,等張紙紙走遠,白箏還是趴在桌子上,用玩弄在手中的筆戳戳我。
“學長?!?p> “干嘛?要是真不喜歡和我去就算了?!?p> “不是,我想正式地問你幾個問題?!?p> “問吧?!?p> “你知道學姐的爸爸是干什么的嗎?”
“不知道。”
“以前他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哦。”
“哎?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學姐是個大名人?!?p> “哦、哦?!?p> 白箏緊緊咬住下嘴唇,虎牙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就像手中的筆深深刻在紙上的凹痕一樣,我呆呆地看著這番場景倒映在窗中,像是一幅遙遠而不切實際的景象,而近在咫尺的聲音又告訴我,一切都是無比真實的現(xiàn)實世界。
“學長,你知道嗎?紙紙學姐是吸血鬼哦?!?